巴黎的盛宴_分节阅读 6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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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着儿子一起去丁香园。他写作时,儿子在一边牙牙学语。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他惟一可以耍的把戏就是更换地方,到没有任何可以诱惑食欲的地方去,否则拿什么钱支付饭费呢?

    海明威找到了一条对他这样穷到无能力吃饭者适合的路线:先到卢森堡公园,那里树木和花草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它可以令人忘记垂涎欲滴的饭菜。从卢森堡公园的另一侧出去,在观象台广场和沃日拉尔街之间散步。在那里,饥肠辘辘的人没有风险,因为那里没有任何餐馆。

    如果想换个环境,离开公园,到大街上看看风景,海明威建议你沿着费鲁街朝塞纳河方向去,沿途没有任何诱人的餐桌。塞纳河边的面包店、糕点铺和其他供应吃的店铺自然很多。最好在奥德翁街向右转,避开有三家餐馆的奥德翁广场,一直向前到这条街的12号。书店的西尔维娅•比奇总会十分友好地接待你,甚至可以借书给你。海明威正是在这里阅读到屠格涅夫tourgueniev(1818—1883),俄国作家。、果戈理和契诃夫tchekhov(1860—1904),俄国作家。的大量经典著作。

    晚上,海明威经常去“流浪者之家”。他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斯科特•菲茨杰拉德。那一天,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一连干了许多杯香槟酒,最后是别人将他抬上出租车的。

    几天之后,他们二人又在丁香园见面了。菲茨杰拉德向海明威介绍他如何在美国报纸上发表短篇小说的经验:先给《邮报》寄一篇,被发表之后,再将同一篇小说进行剪贴和稍微修改之后,寄给另一家报社。海明威听后跳起来,责骂他对面的这位同胞为“卑鄙小人”。菲茨杰拉德也大声喊道:“可我的许多好书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写出来的!”

    在争吵之后,菲茨杰拉德请求海明威帮他一个忙:陪同他到里昂,取回由于天气恶劣他和泽尔达不得不留在那里的雷诺汽车。

    海明威同意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十分离奇可笑的旅程:出发时斯科特•菲茨杰拉德没有赶上火车,火车拉走了欧内斯特•海明威一个人;第二天,他们二人重逢之后,斯科特又喝得酩酊大醉。接下来是为开车旅行做准备。在去汽车修理站取汽车之前,他们购买了大量路途上需要的食品。到了修理站时,那辆雷诺已经修理一新,正等待车主来出发。那是一辆轿车,但没有顶盖。海明威觉得非常奇怪,斯科特解释说:车顶盖在马赛被撞得凸凹不平,泽尔达让修理工给锯掉了。这就是他们把汽车留在里昂的真实原因。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31节 美国人在巴黎(2)

    他们二人在车内就座,斯科特坐在方向盘前,海明威在他的旁边。上路不久,瓢泼大雨又迫使他们停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几乎每次停车都补充葡萄酒,斯科特十分高兴,以前他从未直接对着瓶嘴喝过酒。但突然,在两口酒之间,他咳嗽了起来。难道这有可能是肺充血的先兆吗?

    “绝对不是。”海明威回答说。

    “肯定是。”菲茨杰拉德十分有把握地说。

    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据他所知,已经有两个人死于肺充血。他坚持认为这就是肺充血的症状,而他又不能让同样的命运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在沿途的一家旅馆停下来:他生病了,必须卧床休息。

    在卧室里,斯科特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在闭眼之前,他要求海明威答应照顾他的女儿和夫人。海明威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因为他的脉搏正常,气色很好。但是需要为他量量体温。于是,他叫服务生来。

    菲茨杰拉德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有好转,我们必须乘火车,我必须立即到巴黎的美国医院去住院。”

    体温表拿来了。斯科特把它夹在腋下。五分钟后取出,结果十分正常:37.6c。

    “高吗?”病号问。

    “没有什么。”

    “那你的是多少?”

    出于友谊,海明威也测量了自己的体温。

    “多少?”斯科特十分担心地询问道。

    “37.6c。”

    “可你没有生病吧?”

    “绝对没有。”

    菲茨杰拉德从床上跳下来,脱掉睡衣,穿上衣服:“我每次生病都恢复得特别快。”

    在巴黎还有一个美国人,海明威不认识。这就是住在弗莱律斯街的格特鲁德•斯坦。海明威第一次到她家时,他27岁。在她眼中他十分英俊,对人也非常尊重。夫人对他的到来十分高兴,因为他不仅可以替代那个因毁坏一把椅子被她赶出门的艾兹拉•庞德,而且他比庞德更加优秀:他乖乖地坐在她的面前,安静地听她讲话,并且还征求她的意见。他不是还请她到他的住处去看他的手稿吗?

    他拿自己的手稿给她看,他觉得它们写得不赖,但小说中有一段非常蹩脚。出于指导他的目的,她让他读了她的最新作品《美国人的素质》。海明威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才称得上是著作。格特鲁德•斯坦在她的《阿丽丝•道格拉斯的自传》中写道:“海明威对她讲,他和他这一代人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将他们的一生用于设法将这本著作发表,让它与读者见面。”

    的确,后来他为此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他重新抄写手稿、校对小样,为它的出版帮了许多忙。这位大男子汉十分和蔼可亲,十分忠心耿耿。当格特鲁德•斯坦建议他退出新闻报业,全力投身于写作时,海明威双手紧贴裤缝,做出立正的姿势发誓,并且他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毅然决然地回到美国工作,目的是当他返回法国时,不再从事记者工作。

    真是一个好学生。在格特鲁德•斯坦和舍伍德•安德森一起谈到海明威时,异口同声地说:“一个多么好的学生啊!”

    为何指出他这样的优点,而非其他的优点呢?格特鲁德写道:因为他有两位好老师——舍伍德•安德森和她本人格特鲁德•斯坦。是的,她的确认为是他们二人共同培养造就了这个小家伙。同时,她也不否认他有才能:他善于囫囵吞枣,不懂的东西也能记住。她拿他同德朗比较,海明威的身上透出一种带古老韵味的现代气息。

    海明威的看法显然不同。首要一点是他来格特鲁德•斯坦家经常是单独一人,因为女主人不喜欢夫人们跟着来见她,她们由阿丽丝•道格拉斯照顾。

    海明威也喜欢这样的拜访,他不仅可以尽情地饮酒,而且可以慢慢地仔细欣赏挂在墙壁上的精致漂亮的油画。他与女主人之间的谈话也不错,起码不令人讨厌。没有外人在场,她更加轻松自在,谈论的主题更多涉及造物主们生活的闲话,而不是他们二人的创作与作品。她不惜花费时间给来访者开的性教育课十分荒唐可笑:她竭尽全力想说服对方相信,男人之间的同性恋是肮脏的、堕落的,而女人之间的同性恋却是美丽与高尚的。

    其实,格特鲁德•斯坦吸引海明威的只有她的作品,仅此而已。他觉得她的《美国人的素质》有一些优点,但也存在缺点:过长、重复、缺乏条理。他尽力撮合该作品的出版、校对小样都是出于友谊,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然而,他们最关心的话题仍然是紧紧围绕格特鲁德•斯坦自己:她的生活、她的著作。斯坦小姐希望她的著作能在《大西洋月刊》或者《星期六早报》上发表,她认为海明威根本别指望在这些报纸上发表东西,因为他还没有资格,他并非一个好作家。其他的美国作家或使用英语的作家也不比海明威强多少。

    在格特鲁德•斯坦眼里,所有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作家都只满足于整天泡酒馆,不顾一切地酗酒,他们是“被毁掉的一代人”。从那以后,鉴于它的荒谬,这已经成为一句名言。

    由于格特鲁德•斯坦无休止地侮辱这些年轻作家,乃至所有人,最后发展到同过去常去她家的许多朋友闹翻了,只有胡安•格里斯例外,因为他当时已经不在人世了。包括她的哥哥莱昂•斯坦在1934年出版的回忆录中,也同其他人结盟一致反对她。勃拉克、毕加索、查拉、马蒂斯和萨尔蒙后来都分别发表文章批评这个女人的胡言乱语、贪天功为己有,为自己戴上了许多桂冠,而且说她不是根据作品本身的质量,而是根据个人喜好评论他们的绘画作品。

    比其他人更加宽宏大量的海明威也对她烦了。后来只同意去见她,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她亲近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在很久以后——60年代,他去世前不久才恢复。在自杀之前,他为怀念青年时代在法国巴黎度过的自由浪漫生活,撰写了《欢乐巴黎》。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32节 一位犹太游侠(1)

    他的帽子扣在后脑勺上,绝对不像一个富有吸引力的迷人画家,反倒酷似上世纪末纽约百老汇大街剧院的一个戏剧人物。他上吊自杀之后,我更愿意经常回忆起的是他在多姆酒馆那天晚上的样子。

    欧内斯特•海明威

    漫步在蒙巴那斯大道上,要上格特鲁德•斯坦家,或者是要去西尔维娅•比奇的书店时,海明威总从多姆酒馆门前经过。每次他都见到一个男子坐在一张桌子前作画。有两个姑娘在旁边陪伴着他。一个是褐色头发,另一个年龄很小,但很漂亮。那位男子穿着十分考究:蓝色西装,领带、浅色衬衣熨得平整,皮鞋擦得锃亮。脖子上挂一条雪白的真丝长围巾,一顶瓜皮帽扣在前额。脸色稍显灰暗,黑色的眼珠发出深邃的炯炯目光,但在眨眼间时而流露出无限的忧愁。他的嘴角上叼着一枝卷烟。

    他打了个手势,请海明威到他身边去。

    “跟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海明威要了一杯啤酒。画家说他有钱,可以喝威士忌。接着,他向作家介绍说那两位女孩是他的模特儿,并且推荐一位给作家,还答应让出他的画室给他们消遣使用。于是大家一起大笑起来。

    酒馆的服务生给他们送来账单时,那位男子接过那张纸,揉皱,开始在上面作画。接着他拿起一根火柴,点燃那张纸,然后将火扑灭,再拿起那张点燃过的纸在仿羊皮纸上来回移动,稀释了原来纸上的咖啡渣线条,三下两下就勾画出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女孩子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在作画的同时,他还不停地和周围的人们说着话。他的声音温和而甜美,带点儿中欧人的口音。他一边用苏打水稀释着他的水彩画,一边向他邀请来的客人提出无数的问题。聊着聊着,又一幅画完成了,画家朱勒•帕森jules pascin(1885—1930),祖籍保加利亚的美国画家和雕刻家。把它扔在他的椅子上,又要来一张纸,接着画……

    海明威离开他们后,帕森向两位姑娘提议再为他干一杯,然后他们到了阿尔费雷多餐馆。那里的饭菜档次很低,但价格却很高,让帕森有一种他在巴黎的高档餐厅邀请自己的贵客用餐的感觉。

    午夜12点时,同他们一起吃饭的共计15人,包括其他模特儿、画家和一帮夜间游荡的闲人。帕森为大家付过账后,他们就到蒙马特尔或者蒙巴那斯的一家妓院打发剩余的夜晚时光。他们中有的上楼,有的在一层待着。帕森继续画那里的姑娘。时而许多人围着夸奖他、赞美他,大家一起开怀大笑;时而他一个人带着铅笔、画笔和酒杯,躲在一个角落不停地画着。他喝得很多,喝得过多。他的朋友们常常玩弄诡计,用别的饮料冒充酒灌他,而他却从来学不会他们使用的技巧。

    哪里热闹,那里就准有帕森。他能经常带领他的那一帮人搭乘朋友的汽车到乡下或马恩河边游玩。他带的人中总是女人比男人多。下水游泳冲澡时,他们常常半裸露着身体一起吃冷餐,一起喝酒。晚上很晚回到城里,还要到一家酒吧去告别一天。

    帕森每星期起码发出一次大量的请柬或气压传送卡,邀请他的朋友们到他家——克里西大街36号来做客,而且可以带愿意带的任何人来。

    最先到达的客人总见到主人还穿着睡衣在剃胡须。他带着满脸的肥皂沫在走廊里悠闲自在地游荡,而他最宠信的模特儿们却跑前跑后,为摆放火腿、鸡、羊腿、酒和饮料而忙得不亦乐乎。

    艾伊莎是帕森在大街上发现的一个黑白混血儿。她出生在法国的下加莱省,对帕森最忠实最依恋,但也时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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