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仍然充满着稚气目光的眼睛。但是他的目光中透着大人的智慧,而且可以看得出他长大后的性格将会是严厉而冷酷的。
[摘自安德烈•萨尔蒙的《无限的怀念》]
他的名字?
雷蒙•拉迪盖。
雷蒙•拉迪盖每个星期两次送他父亲的画到安德烈•萨尔蒙的家。来过几次之后,一天,他张嘴同安德烈•萨尔蒙说话了:
“您知道吗?我也画画呢!”
萨尔蒙不答腔。
“我给您看看我的画怎么样?”
男孩子打开放着他父亲绘画作品的画夹子,取出了他自己作的画。记者兼编辑萨尔蒙惊讶得目瞪口呆。
“怎么样?”
安德烈•萨尔蒙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画或许也能对您有用,或许有一天您可以把它们发表……”
因为画得还不赖,萨尔蒙接受了。即使画得不好,他也会要的,因为这个小孩子需要钱。但有一个条件,孩子必须换个签名,不能签其父亲的名。
“这没有任何问题。”雷蒙•拉迪盖迫不及待地回答说。
编辑吃惊地看着他抓起一枝笔,快速地以“rajki”为名字画了押。
一个星期过去了。雷蒙•拉迪盖再次来的时候,拿出他父亲的画之后,也拿出他自己的。而且接着说:“上次我没有对您讲,我还写诗呢。”随手拿出了他写的诗。
“这你应该去找马克斯•雅各布。”安德烈•萨尔蒙建议道。
第二天,雷蒙•拉迪盖给马克斯•雅各布打电话。接着,他又来问萨尔蒙是否可以帮助他,他希望当记者。于是,萨尔蒙介绍他去见莱昂斯•罗森伯格,让他参加了为纪念纪尧姆•阿波利奈尔而组织的诗歌朗诵会。他朗诵了一首诗,令出席这次朗诵会的科克托十分感动。他立即喜欢上了这位年轻人。马克斯•雅各布为此感到十分欣慰。
“屋顶牛”酒吧开张的那天晚上,布朗库西觉得在酒吧里无所事事,就邀请雷蒙•拉迪盖去散步。他们朝蒙巴那斯的方向溜达着。拂晓来临时,雕塑家突发奇想,提议他们去乘火车。
“好吧。可是咱们去哪里呢?”
“去南方。”
他们二人去了火车站,登上来到面前的第一列火车。然而它是开往西部的布列塔尼的。从那里他们又换车,次日晚上到达马赛。直至那时,他们身上穿的仍然是参加酒吧开张时的礼服:燕尾服。
他们觉得马赛气氛沉闷凄凉,接着去了尼斯;又嫌尼斯荒凉毫无生气,他们又去了阿雅克修(科西嘉岛拿破仑的家乡)。他们嫌阿雅克修没有女人,于是开始参观这个岛。他们嫌该岛太小,十一天之后,返回巴黎。让•雨果在他的《回忆》中写道:“从南方回来后,布朗库西径直地把拉迪盖送往‘屋顶牛’酒吧,走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同皮埃尔•布拉瑟尔一样,保尔•莫朗paul morand(1888—1976),法国作家和外交家。第一次在保尔•普瓦雷家组织的化装舞会上遇见雷蒙•拉迪盖时,就断言他是一个沉默寡言、高傲自大、自命不凡的人。被他迷恋并且爱上了他的科克托在后来写的文章中,与其说是在批评对方,还不如说是在作自我批评:
如果他当时有个计划,如果他能实施一个长期规划的话,他也许早就已经将自己的作品搬上舞台了。并且能够一步一步地使它们获得成功,让他在文艺界名声大振。
[摘自让•科克多的《生活的不易》]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29节 鸡尾酒(科克托)(3)
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吗?科克托没有帮助他吗?
当雷蒙•拉迪盖开始写他在大战期间同一位比他年长的女人(玛尔特)来往的故事时,诗人科克托介入了。介入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或许仅仅如同他自己说得那样,只是为了克服他懒惰的毛病,他把雷蒙关在卧室内不许他外出。但是科克托去格拉塞出版社读过那部作品的样稿,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出版社的贝尔纳•格拉塞立即就明白了科克托充当的角色:一个青年作家,乃至整个巴黎文学艺术界和社交界的介绍人与保护人。
当雷蒙•拉迪盖的《魔鬼缠身》于1923年3月出版的时候,科克托长期采取的策略见效了。那个时代,各家报纸杂志争先恐后地抢登广告,朋友们也在报纸上为该作品登广告(尤其是科克托在《法国新杂志》上刊登广告)。结果是两个星期内售出50 000册。“小孩子”(科克托这样称呼雷蒙•拉迪塞)该高兴了。
雷蒙•拉迪塞的确十分高兴。他为胜利而疯狂地饮酒,并且很快学会了吸鸦片,开始为所欲为。他完全不顾《魔鬼缠身》中的主人公玛尔特。玛尔特为他的行为痛苦万分,经常哭着到出版社编辑部找他;曾经疯狂地爱过莫迪利阿尼的贝阿特丽斯•哈斯丁在布朗库西家中遇见雷蒙•拉迪盖之后,也同样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小男孩儿。此时,她也为雷蒙的败落而痛心;让•科克托的心情也不比他们二人轻松。他为雷蒙的颓废而一蹶不振,甚至发展到拒绝接受雷蒙•拉迪盖带回的布罗尼娅•佩勒米泰。这是一个祖籍波兰的年轻模特儿。蒙巴那斯的艺术家们都希望请她做他们创作的模特儿。尼尔斯•达代尔和基斯林都为她画过肖像。一天,她穿着服装大师普瓦雷做的连衣裙到“屋顶牛”酒吧,雷蒙•拉迪盖就把她带回到他居住的旅馆。
两位年轻人说他们想结婚,整天躲在特尔农街的福尧特旅馆里不出门。他们千方百计地躲避一个人——科克托。不久,一些爱搬弄是非的嚼舌者给科克托起了个外号“屋顶鳏夫”在此用“屋顶鳏夫”代替“屋顶牛”,因为法语中的“牛”是boeuf,而“鳏夫”是veuf,两个词中元音发音相同。意思是掌管“屋顶牛”酒吧的科克托失去了他心爱的雷蒙•拉迪盖,成了鳏夫。——译注。许多专栏作家在他们撰写的文章中,将科克托的名字cocteau一词变成单数,成了cocktail,于是科克托就这样被他们叫成了“cocktail——鸡尾酒”。
当时,蒙巴那斯的艺术家们到处组织晚会、舞会、演出等各类活动。刚在这里喝过,又接着到别处去喝;大批的美国人也为能够生活在这个自由而美丽的城市而不断地碰杯庆贺;巴黎,无论是塞纳河的左岸还是右岸,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成了一口锅,一口沸腾着的大锅。这一切,让来自各国的游客惊愕不已。当时正沉浸在成功给他带来的光环虚幻中的拉迪盖,也随着无论真真假假或者大大小小的艺术家们,不惜一切糟蹋着自己年轻的生命:他整天整天地泡在蒙巴那斯的轻歌曼舞和花天酒地之中,天天注射酒吧和饭馆里的老鸨们发给的可卡因,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魔鬼缠身》一书出版之后仅仅几个月,雷蒙•拉迪盖的光环开始逐渐黯淡,消失了。1923年12月12日,他患上伤寒,病倒了。当人们把他从福尧特旅馆送到巴黎十六区的一家诊所时,为时已晚。由被吓傻了的科克托派来的主任医师也未能诊断出病情,雷蒙•拉迪盖在万分痛苦的挣扎中,结束了他年轻短暂的生命。
整个葬礼由科科•沙内尔主持进行。棺木、鲜花、马匹和马具,一切全部为白色。痛不欲生的科克托未能参加葬礼。几年之后,他写下了以下美妙的词句:
拉迪盖自由过了头,过度地放纵自己,毫无节制。是他教会了我不依靠任何人和任何东西,只依靠自己……我所具有的少许洞察力也正是来自他。因而,他在未给我任何指点时就离我而去,使得我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我的创作也失去了动力。
[摘自让•科克多的《生活的不易》]
雷蒙•拉迪盖去世时,年仅20岁。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30节 美国人在巴黎(1)
你们,参加过战争的年轻人,你们是被毁掉的一代。
格特鲁德•斯坦
在美国,有禁酒法。而在欧洲,人们可以尽情地喝,没有任何人干预。在欧洲还有其他好处:生活费用不算贵,而且到处可以遇见许多整天想帮助他人的朋友。
例如西尔维娅•比奇,她的书店成了接待站。人们不仅可以到那里歇脚,而且可以把邮件直接寄到她那里,她负责保管和分发。她组织人们的见面会,而且还组织人们之间的思想交流与物质交换。
她的书店地处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如果有人从她那里出来想喝几杯,只要穿过卢森堡公园,在十字路口向右转第一条街10号,就有美国人刚刚买下来的一家酒馆兼经营餐馆——“流浪者之家”。白天在这里用餐比较昂贵。天一黑,喝酒的人成群结队地接踵而至。弗洛希•马丁是在横跨大西洋的游轮上跳大一字开舞蹈的一名女舞蹈演员,她许诺支付她的朋友们在“流浪者之家”的一切开销。因此,人们在那里狂饮着,操着美国的扬基腔海阔天空地聊着。“流浪者之家”成了美国人在巴黎的一个活动中心。在巴黎的美国作家有数百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晚饭之后常到这里来聚会:舍伍德•安德森、桑顿•怀尔德、尤金•乔拉斯、辛克莱•刘易斯、阿奇博尔德•马克•利思、约翰•多斯•帕索、威廉•西博格、德朱纳•巴恩斯、米娜•洛伊、罗伯特•马克•阿尔蒙(后来他撰写了《我的美国朋友》),还有在巴黎旅馆客房里写出《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的乔治•格什文;首批来到巴黎的美国人之一艾兹拉•庞德,任《文学评论》杂志驻巴黎记者,1924年离开法国去了意大利;纳塔莉•克利福德•巴尼与他的女伴——罗马尼亚人戈得德•布鲁克,在雅各布街他们的住处经常慷慨大方地盛情款待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亨利•米勒于1928年来到法国。在他逗留的两年中,天天来“流浪者之家”,采用一种万无一失的方法讨饭吃,而且保证能够吃饱:一进来,找个位子坐下,就着手写12个字,分别送到在场的12个人的手中,要求每个人每星期请他吃一次晚饭。而米勒呢,他撰写有关塞纳河左岸最大的妓院——“凤凰院”(1931年开张)的广告分发给在场的男士。去妓院的男士还另外给他钱。
雕塑家桑迪•考尔德同样也来“流浪者之家”,他的金属丝雕塑尽人皆知。斯科特•菲茨杰拉德scott fitzgerald(1896—1940),美国小说家。、泽尔达和小斯科蒂也都来。菲茨杰拉德的《尘世乐园》在1920年出版发行以来,各大报纸都在追逐作者,欲获得首家新闻,而且他的《伟大的盖茨比》不久就要出版。因而,他有足够的钱供他不假思索地消费……
菲茨杰拉德正是在“流浪者之家”遇见了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美国作家。1954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海明威第一次来巴黎是在1921年。后来他返回美国过了一年之后,携带他的妻子——哈德利和他们的孩子再次来到巴黎。海明威认识在巴黎的所有盎格鲁-撒克逊人,与乔伊斯的交往尤其频繁,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这位爱尔兰作家喝醉了,就放声大唱戏剧小调),海明威还给他上课,教他拳击。
海明威的家起初住在巴黎五区,后来搬到了市中心的圣母院街。他的家刚来巴黎之初,海明威依靠给《多伦多之星》撰写体育文章挣钱养家nfda4口。后来他听从了格特鲁德•斯坦的劝告离开报业后,曾经试图用非记者身份向美国各大报纸提供新闻赚钱度日,但却遭到一家又一家报社的拒绝。
海明威经常在丁香园写作,因为那里比多姆酒馆安静。有时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43_43500/65231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