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的一点五倍,和田赋岁入相当。
光就就数值来看,皇家钱庄已成为朝廷柱石无疑,而就在钱庄机构有意无意的挤兑之下,中国传统的行使财政管理只能的户部,逐渐日落西山,再也没有以往诸朝“操持庙堂之命脉”的威风气魄,渐渐地沦为了一个专管审计、划拨和款项花费监督管理的管家型衙门。
许淡阳在帝国之内地位极高,并非因为威望至高,也非圣眷深隆,没别的,就俩字:“有钱!”
打仗要花钱、赈灾要花钱、抚民要花钱,官员的薪酬俸碌,军队的军饷犒赏,朝廷一日伫立,银两便流水一般花将出去,谁能给朝廷弄钱,谁就是能员、干员,不论哪位大佬都得高看一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汉皇家钱庄也自然成了朝野内外炙手可热的香馍馍,而许淡阳侍郎也日益威严复加,为朝野敬畏。
唯一令人感觉不快的是,因为朝廷的强制垄断政策,大汉朝沿海的海盗也逐渐滋生,并且势头不小,大批走私商人为利润所诱惑,纷纷加入到了这一无本万利的行业中来。在不少海域,这帮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明火执仗,不少竟装备着帝国海军的制式装备,大摇大摆的到处走私,若碰到海军大队,便一哄而散;若碰到的是小型的稽查官兵,竟捍然拒捕,与帝国海军大打出手,而大多数时候居然还胜负参半。
实际上,朝廷上下都明白,这许多大大小小的海匪之中,内里那几支势力最强大、战力最骠悍的海盗,恐怕就是台湾郑经的官兵,平日里和大汉海军对持,空闲时军旗一降,军衣翻转就成了海盗了。
许淡阳一直竭力在朝廷表达一个意思:大汉帝国若要保持目前的财政收入,那就必须要早日克复台湾,将沿海各路海盗一网打尽。
这个思路,和朝廷目前秉持的“平复葛尔丹,囊括大漠草原”的方针正好截然相反。
时间慢慢过去,离议政不过一刻,大道另外一头响起一阵低沉的吆喝声,一队轿夫一齐驻足,“咚隆”一声落轿,许淡阳转头望去,立即堆起笑容,躬身拱手,“不想是李相——下官通商侍郎许淡阳,见过李相!!”
和前几年相比,李光地更显苍老,额头上全是皱纹,不到五十的年纪,竟连鬓脚都花白了。迎着许淡阳,他略微拱手,勉强笑道,“彦之不必多礼!”
许淡阳抬起头,仔细了打量着这位名震中外的宰相,在初夏的阳光下,只见这位未老先衰的中年人精神萎顿,步履蹒跚,两只眼睛昏昏发暗,好似几天几夜未曾睡好一般,不由关切的道,“虽国务繁重,但也要保重身子才行,李相,您为百官之首,圣上肱骨,可要当心了!”
“不妨!”李光地微笑一笑,摆摆手,转移话题道,“今日圣上命我等一齐小议,正是为了蒙古兵事,日下边关频频告急,战事一触即发,赵广元、赵良栋每天三封八百里加急朝培公那儿搁,我估摸着,这事实在是拖不得了——”他凝视着许淡阳,“这事,你心里可有定数了?!”
“回李相的话,”迎着李光地迫人的目光,许淡阳却笃定非常,“下官还是前次那番话,打蒙古的事是万万急不得的,其实圣上和诸位大人都知道,那蒙古大漠绝域万里,鞑子狼奔西突,行踪不定,就算差一百万兵去打,恐怕也未必一时能下,前明的成祖皇帝朱棣何等英雄,前后五次出塞,长驱万里,白白把个朝廷打穷了,那鞑子却依然在草原上逍遥,故此,下官以为……”
“以为什么?!……”李光地突然截断了他话,嗤笑一声,竖起一根指头,指着天空,“难道以为,圣上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要平蒙古,非得先拿下台湾不可!”许淡阳淡淡地的道,此刻,他的神气虽然依旧恭谨非常,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下官早已遣人算过,西征蒙古,要动用三路大军,总计人马不下六十万,其间还要筑城、修缮驿站、设立官道、招抚流叛部落,从努尔干到碎叶城,从绥远到乌兰布通,从兰州到巴尔喀什湖,每一路都是几千里地,军费、辎重、粮草、人工,一年非四千万两白银不可!!”
他竖起四根手指,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光地,着重重复道,“相爷,这可是四千万两白银啊,还不包括军士们的军饷犒赏。这么大个手笔,自盘古开天地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么打过,就连汉武帝也不敢这么奢靡,圣上此举,当可与隋炀帝三征高丽、南开运河相提并论,诚亡国破家之举!!”
李光地不动声色,眼皮垂下,茫然望向许淡阳身后,似在小憩,又似在深思,半晌方才微微点头,|“彦之,你言之有理!……”
许淡阳欣然拱手,正要说话,却不料李光地摇摇头,接着说道,“不过,圣上心意已决!!”
李光地登时错愕,急忙说道,“相爷,此事您务必要在圣上面前实陈,眼下,我大汉虽岁入充裕,但也不是高枕无忧,下官前日屡屡上本,力陈海上——乃至南洋隐忧,台湾一日不复,我大汉工商岁入时刻都有为人截断的危险!”
他眉头深锁,忧心忡忡地道,“下官现下最怕的就是台湾郑经和红毛鬼子勾结起来,若真有此事,则我南北两地港口皆为所制,出货不易,财货不流,那朝廷岁入,顷刻之间就要减免半数以上了!……”
许淡阳面色惶急,一幅张惶模样,李光地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道,“恐怕朝廷里那些官宦子弟、晋商、徽商的岁入,‘顷刻之间也要减免半数以上了’罢?!”
许淡阳登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气氛一时间尴尬之极,皇宫旁边几名执守的禁卫军闻得气味不对,不约而同一起朝外望去,不敢回顾。
“呵呵!!……”李光地一声轻笑,慢慢度着步子,在许淡阳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彦之,我知你是能员,也知你官箴不厚,举步为艰,但你可知道,我能所知的事情,圣上会不知道么?你——你们的这些小算盘,这庙堂内外、朝野上下,又有几人不知!?”
许淡阳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倒是没有料到,李光地这个老官僚今日居然如此不讲场面规矩,把话说得如此透彻,让他下不了台来。
“不必如此,”李光地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此时正需内外臣工各抒己见,你有异议,实在是平常得很!想必圣上知道了,也是很喜欢的!”
抹了一把冷汗,许淡阳勉强笑道,“相爷教训得是,淡阳想得不周全,理应……”他摇摇头,苦笑道,“大人,非是下官多言,此事若说下官没有私心,淡阳不敢坦对,但若是没有替朝廷着想,那也决计说不过去!!……”
李光地静静地的看着他,在这雍容而又威严的目光下,许淡阳忽然一阵气馁,犹豫了好一阵,他终于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下官自入朝以来,一直做的便是这银钱之事,这许多年来,朝廷上下的银两开支,来往过手,除了户部尚书陈庭敬之外,就是下官在主持了,下官不懂打仗、也不太懂治国,但下官却知道,不论是打仗还是治国,都非有银钱张罗不可,朝廷不可一日无钱,但是堂上诸公却有谁知道,这钱财却是从哪里来呢?!就算咱们大汉朝盛极无双、兵威显赫、所向无敌,难道还能去抢不成?!到头来,还不是得朝下边收税,人丁税、盐铁酒水、田赋、矿赋、工商、海关、牧渔、内河厘金,一款一款的收拾起来,那才支撑起了这么大个朝廷,去年我朝岁入近九千万两,海关、钱庄就占了一半有余,归根结底,那都是依赖工商贸易所致,海上尤其要紧,而如今台湾未复,税源有动辄遭人保持之险,而诸公却丝毫不以为念,倒把眼睛盯着草原蹦跶的几个鞑子,您说,这世上难道还有比如此更为荒谬事情么?!”
李光地猛地睁开眼睛,霎时间精光四射,吓了许淡阳一跳,“彦之慎言,难道你以为,这朝廷之上,就只有你一人忧国忧民不成?!”
见他以官威相压,许淡阳胸中忽然怒气上涌,不管不顾的抗辩道,“下官不敢,下官说的都是实在话,请相爷明鉴!!”他反手一指,指着外间等候的文官轿子道,“下官只是个商人,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倒也没有什么名留青史的野心,不像外间那些大人们,一个个都想做千古名臣,辅佐皇上做那汉武帝都未曾做到的事情!”
“大胆!!”李光地终于动怒,厉声喝道,他指着许淡阳,怒声道,“早教你慎言,你偏偏不听,还敢出此荒悖之论,真可诛心矣!”
这边动静很大,早已惊动在另一头谈笑的五部尚书们,礼部尚书杨名时离二人最近,闻声不禁走了过来,讶然问道,“相爷,许大人,不知二位……何事如此动气?!”
许淡阳躬身垂首,未敢出声,李光地却转颜一笑,伸手拍了拍许淡阳的肩头,“无他,老夫与彦之相戏,倒惊动诸位大人了!”
杨名时心中不信,与旁边的陈庭敬等人对视一眼,一齐拱拱手,笑道,“相爷真淡定,这份好气度,虽古之名臣而不及也!!”
李光地还未说话,一名近卫军军官忽然小跑出来,拉长音调叫道,“圣上口谕,请李先生、陈先生、周将军和诸位尚书大人乾元殿侯见!”
接着这个由头,许淡阳急忙一闪,让开道路,欠身道,“李相爷先请!!”
“呵呵,许大人客气了,您先请!”
“不敢、不敢,还是相爷先请!!”
李光地笑了笑,略一拱手便不再谦让,排众而出,率先朝乾元宫方向走去。
第九章大国的崛起
第八节
宫禁之内守卫森严,大队禁卫军官兵沿着汉白玉台阶一字排开,如钉子一般伫立不动,一直延伸到宫廷最深处。
在两名军官的引导下,李光地等人穿过重重回廊,越过皇宫最前的数座正殿,在御花园旁的一座偏殿边停了下来。
这处正处海子一畔,空气湿润,凉风习习,四周满是盛开的鲜花,海子边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一行垂柳,此刻随风起舞,沙沙轻响,极目望去,水面波光闪烁,隐见远处绿树丛中的小小宫殿,直令人心旷神怡。
直愣了好一会,领头军官轻轻咳嗽,众人方才如梦初醒,杨名时忍不住赞叹道:“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他转过头来,朝众人一笑,“此处虽是北地,却也有几分西湖味儿。”
“真的么?!朕怎么不觉得?!”一株垂柳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大臣们讶然回头,林风正自花丛中转了出来,明黄色的龙袍上尤自挂着几只嗡嗡乱飞的小蜜蜂。
四周脚步声响,隐燃夹杂着轻微的兵刃撞击声,李光地这才突然惊觉,只见四周人影闪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垂柳后、花丛中、宫殿旁、树荫下竟然站着这么多武装齐全的宫廷武士。刚才他们一路走来,居然一个都没有看到。
放佛看穿了他们的惊讶,林风微笑着解释道,“是朕叫他们藏起来的,”他转过身去,面对着一片烟波环手一指,“这么好的景色,站着一队舞刀弄枪的军人,实在是煞风景得很了!——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也不是?!”
李光地笑道,“陛下倒是好兴致!”
林风笑了笑,一甩长袍,就那么在垂柳树荫下坐了下来,对着一众大臣摆摆手,“诸位也坐下吧,今天咱们就给大汉朝开个头,一边赏景,一边商议国家大事!”
众人错愕,一齐面面相觑,人人心中都有些犹豫不定。这时倒也不是这些人太过冬烘,实在是此刻他们的心情都算不上好,不然换了个时候,君臣对景吟句,倒也算是一件极风雅事情。
对于今年下半年和明年的财政预算,朝中有着极大的争议,如原来一样,文官之首李光地例行的不表态,而其他人则分为三派。一派是以通商侍郎许淡阳、海军部为头面人物的靖海派,就如同许淡阳屡屡公开声明说的那样,这一派的多得到来自晋商、徽商以及江浙广东一带的支持,坚决要求加大海军投入,尽快向台湾发起大规模进攻,并拓展海外殖民地,加强商品的对外输出。
另外一派则与此针锋相对,和海军派相比,这一派人物的势力相对来说要强大得多,头面人物以吏部尚书徐乾学、陆军部总参谋长周培公等军中将领为代表,他们的政治倾向和海军派截然相反,旗帜鲜明的指出,目前帝国的国防安全最大的威胁就来自北方,朝廷若想长治久安、一举奠定万世不拔之基业,非得拔除葛尔丹、布尔亚格玛、策妄阿拉布坦几颗毒瘤不可,为此,朝廷必须在将来的几年之内,倾尽全力投入北方战场,不惜代价将那数百万平方公里纳入囊中。
如果说前两派都还算开拓进取的话,那第三派可就真是实打实的“老成谋国”了,这一派以礼部尚书杨名时、户部尚书陈廷敬为代表,他们这票人大多是当代理学大家,在士林中向以饱学鸿儒著称。秉承圣人治世之言,他们认为我中华天朝上国富饶无边,应当为周边蛮夷之楷模,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最好不好和别人舞刀弄枪,因为如果这么干的话,除了能给君王带点虚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好处,劳民伤财白忙一场,说不好连国家也会被玩完蛋。
因此,他们的看法就是,多修炮台碉堡,最多出下兵,把那些放牧的鞑子驱赶一下,把北方边境弄得严实点就行了。如此一来,朝廷与民休养生息,四海晏安歌舞升平,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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