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力行来得深刻。
朱小北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当初的自己也遭遇着今天这样的情景,同样是变不可能为可能,感受早已天壤之别。她再也不会傻傻地冲动,盲目地崇拜,更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感到激动兴奋。不管最后收购成功与否,与她而言好像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然而,从单纯到冷漠,又需要怎样的疲惫?
最后他们商讨出来的结果是由舒允文负责这次舍尔法的收购,而何维彬担任他的副手。这个消息是何维彬告诉朱小北。
朱小北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吃惊,当然也看见了何维彬脸上的失落与黯然。“没想到还当了太子伴读。”他自嘲。
朱小北拍了拍何维彬的肩膀,“那这次你会跟我们一起回国么?”
何维彬摇了摇头,“恐怕不行,方案一定,这边的工作就马上要开始了。舒总交代的就是要快。希望三个月之内结束这件事情吧!”
朱小北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次不用跟舒允文一起回去。
第三天,朱小北和舒弭一行先行回国,从那个晚上一直到机场,舒允文再也没有对朱小北表现出任何亲昵的姿态,连朱小北都觉得疑惑,仿佛那一个暗夜妖娆诱惑丛生的夜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回去的飞机上,邓志高跟朱小北坐在一起。朱小北一直很踌躇要不要问清楚海岸线的事情,屡次欲言又止。
“邓叔叔,你们这次去江苏,还顺利吗?”
邓志高转头看了朱小北一眼,淡淡地说:“还好。”
这句话噎得朱小北再也无法继续问下去,有些讪讪的。
朱小北有一种感觉,现在的dh再也不是当初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了,而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让她觉得心寒的同时,也渐渐让自己变得冷漠起来。
或许是因为心绪的影响,朱小北迟迟没有睡着,辗转了很久,终于徒劳地取下眼罩。取下眼罩的那一瞬间,她正好看见斜前方的舒弭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鼻烟壶。
她陡然一惊,直到那股熟悉感勾起了她的记忆,才确认那个东西的确是姜敏娜上次跟她一起去送仙桥买回来的古董。
下意识地,她不敢往深处想,只得又戴上眼罩,强迫自己睡去。可是脑海里却霹雳兵乓一阵乱想,以至于下飞机的时候,舒弭看了看她的脸色,难得和颜悦色地跟她说,“小北,休息两天再回公司吧,脸色那么差。”
朱小北点了点头,出机场的时候也没坐公司的人,一个人打了车直接回家了。
刚刚回家,就接到舒允文的电话。
“到家了?”
“你时间掐得真准。”
“累了吧,好好睡一觉。”
朱小北一时有些不适应舒允文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自己对话,彼此像是一对恋人。
“允文,你忙过舍尔法的事情,是继续待在迈阿密,还是回来?”
“怎么?想我回来吗?”
朱小北原本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我只是随便问问,不说就算了。”
“小北,你这样好像在撒娇。”
朱小北实在受不了两个人之间如此别扭而又幼稚的对话,不知道是不是飞机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她完全没有心力去跟舒允文斗嘴,“我累的很,就这样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把手机一关,洗了个澡,吃了两颗安眠药,被子一捂,打算就此睡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胃部一阵抽搐,这才觉得自己已经两三天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刚把手机打开,言若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在楼下。”
言简意赅,一如他平时的风格。朱小北也不知道这么晚言若海在自己家楼下做什么,来不及多想,随便套了件衣服就下楼了。
“吃饭了没?”言若海打开车门,让朱小北坐进副驾,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她。
朱小北摇了摇头,胃部传来的饥饿感打消了她想要问十万个为什么的疑虑。
言若海看着她,伸过手把她落在脸颊旁的发丝抚到了耳旁后,“怎么脸色那么差?”
朱小北别过脸,努力忽略言若海刚才那个不经意地举动带给自己的震撼,“你饿个两三天试试看。”
“想吃什么?还是去静园?”
“这么晚了,瞿老板都走了吧?”
“走的时候我让他们煲了一锅粥炖着,现在过去应该还是热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粥?”
“饿了那么久,难道还想吃火锅?”
“你刚才一直在楼下?”
朱小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看言若海,或许问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底气,所以没有发觉言若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下午那会约莫着你应该起来了,就开始给你打电话,吃完晚饭慢慢过来的。”
朱小北有些好笑,“怎么所有人都把我的时间算的那么准。”
“还有谁?”
朱小北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结果被言若海这么一问,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原本想说没什么,又觉得这个事情早晚他都会知道,清了清嗓子,“舒允文可能要回来了。”
朱小北感觉不到言若海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的任何反应,他一本正经地开着车,只是没有说话。仿佛他没听到,而朱小北已经激不起重复这句话的兴趣了。
静园里还亮着灯,只是没有人。言若海熟门熟路地去了厨房,不一会端出一盅粥,还有几盘精致的小菜。
朱小北实在是饿极了,吃完了一碗,才发现粥里有干贝还有虾,“你居然在素菜馆里做荤菜?”
“反正老瞿不在。”
“他要是知道,以后都不会让你进厨房了。”
言若海笑了笑,在一旁喝着茶,看着朱小北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从来没有觉得静园的菜那么好吃。”
“原来你以前都是骗老瞿的。”
“就素菜而言,还是好吃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天,朱小北又觉得有些困。可能是许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也或许是很难得的两个人并没有谈到让彼此尴尬的话题。朱小北的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在打架。
“又困了?”
“嗯。”
言若海看了看表,十一点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朱小北控制不住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言若海说了一句什么,睫毛颤动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居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上楼的。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更是觉得恍然若梦。她慢慢回想起昨天晚上言若海说的那句话,内心震动。
他在她耳边说,“小北,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一直不敢相信,任由自己睡过去,可是睡醒了之后,这句话却像烙印一样越发清晰。他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朱小北抓着床单,内心震动。
她喜欢他,是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
朱小北回想起当年,不断地假设如果,都绕不开自己会先爱上言若海的结局。
朱小北还记得自己有一次看电视访谈节目,主持人问一位情感嘉宾:“为什么现在年轻的女孩子总会不由自主地爱上比她们年纪大的男人?是因为成熟?还是因为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
那位情感嘉宾说,“其实这是因为信息不对称造成的崇拜情结。差异化的爱情就是拿自己没有的去换对方有的。”
对当年的朱小北而言,言若海几若神祗。是她需要仰望才能企及的那颗星,而所有的仰望,都注定了甘苦自知,注定了卑微与希望渺茫。
在遇到言若海之前,朱小北的感情经历单纯地就像一张白纸。甚至于那场所谓的大学初恋,于当事人看来,远没有旁观者所言的那么悲壮与磅礴。
于朱小北而言,她的人生就是一辆在固定轨道上行驶的列车,在该读书的时候目不斜视地用功,在世俗认为该谈恋爱的季节谈一场合乎时宜的恋爱,然后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对于职业规划,她设想过无数遍,但对于未来另一半,她没有想过,也想象不出来。她好像天生钝感,在充满了爱与困惑的青涩年纪,她觉得恋爱只是一道按部就班的方程式。何维彬写了一封情书,然后她跟他一起绕着学校的花园走了一圈,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了。后来,他们都说你们恋爱了吧?再后来,他说,小北,做我的女朋友吧?她点了点头,觉得原来恋爱也就不过如此。原来小说里的那些脸红心跳,曲折流长都是骗人的。他们一起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饭,最亲密的动作不过就是在篮球场上他冲过来拥抱了她,亲吻了她的额头。有时候牵着他的手走过校园的时候,会有种恍惚:他们更像是一对结伴同行的伙伴,而不是大家眼里的恋人。所以到分别的时候,她连忧伤都觉得淡淡的,只是有些不习惯,原来陪伴了三年的人,真的要离开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流过眼泪,可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悲伤到没有眼泪。在别人的眼里,那是一段惊心动魄,而她自己,却像是戴着面具演了一场戏,一直想入戏,可等到了camer,都还没有找到角色。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其实爱情就是这样的吧,虽然平淡,但是不会烫口,不会烧心,更不会灼伤内心。
而这世上,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爱情,不过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而已。
只是偶尔,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感觉麻木的人。仿佛跟爱有关的传奇都是属于别人的,而她自己,要的只是那份云淡风轻。
直到,直到言若海。
可是当她惊觉这一事实时,她的那列火车早已偏离了轨道太多太多。
爱上言若海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太过顺理成章的事情,而放纵自己沉溺,才是需要自戕的勇气。
当她还只能站在远处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周围的女同事已经开始了乐此不疲的沉浸在“你们知道言总的老婆几年前就死了吧?”“我那天在街上碰见言总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这样的八卦中,她们总是在这样此起彼伏的八卦传闻里任由自己内心跌宕,然后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仰慕与欣赏,最后再把自己幻想成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在dh国际,言若海就是最大的祸水,他既满足了拜金女对于升官发财死老婆的配偶的要求,又满足了外貌协会的会员对于理想男人的幻想,同时他的博学与儒雅总是让公司的小资女们心折不已。而当时的朱小北从来没有想过会把作为公司领导的言若海跟女同事口里的那位男人联想在一起。
言总,就是言总,只是一个身份,一个职位,一个领导,仅此而已,甚至连性别都是模糊的。
因为从未作为这样的预期,所以等到发觉的时候才明白何谓泥足深陷。
温水的青蛙总是无法反抗的,就好像这样一般循序渐进的宿命,日以继夜,年复一年,即使时光能够流转,抽掉某一天,擦去某一次,都无法更改的宿命。
所以当她一步一步走近他,从小区经理到大区经理,从片区负责人到总经理助理,一直走到离他最近的位置时,她都还傻傻地以为她跟他之间仅仅只是工作而已。
打破这种幻象的,是一次言若海带着一位女人一起出席了一场酒会。他搂着她的纤腰,对着那个女人说,“歆惠,这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小北。”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竟有一瞬的时间反应不过来,这眼眶泛酸,心脏猛地像被一只手捏成拳头的那种抽痛感到底是从何而来。她呆呆地冲她笑了笑,字不成句。
那天酒会,她躲在角落,无意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喜欢你?”
“你介意?”
那个女人的声音就像一根银针深深扎入她的脑海。原来,她是喜欢的。可是,等她明白的时候,爱情早已不是爱或者不爱那么简单了。
那个叫白歆惠的女人成为她爱情里的一道警戒线。即使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再也没有从言若海那里听说过这个女人,可是她知道,她决计是不能越过去的。
他待她还是一如往昔,即使身在异国他乡,两个人独处,即使遭遇任何意外,她也只是跟在他的身后,从未能奢望过跟他平视。因为太过理智,所以显得克制。也因为如此,她总是会在很多微不足道的事情面前显得异常执拗。他只是无意间问了句:“那份标书什么时候能做好?”第二天她就能把打印好的标书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或许只是问了句“英语区的张悦怎样?”第二天,她就能从人事部调来关于这个人所有的资料与测评报告。以至于到了后来,他或许只是一次皱眉,一个迟疑,她能从中读到他的困惑与烦恼,然后极尽所能地为他找到答案。或许这在言若海看来,只是一种与助理之间的默契。而朱小北却是倔强使然,她不愿意再被这样的人看低了去,哪怕只是一次无伤大雅的否定。
“小北,你为什么没有把会议记录发到我邮箱?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48_48371/700437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