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白鹿记_分节阅读 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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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转身进屋帮他收拾东西。沈瑄却向那间草厅走去。离儿走后,他一直没进过这里。屋里一切如旧,只是他为离儿做的那架短琴却不见了。沈瑄抱起自己的七弦琴,用布裹好,背在身上,又找出那瓶孟婆柳的解药,揣在怀里,回头一看,乐秀宁已为他收拾好包裹,递到他手里。

    走到岸边,乐秀宁忽然把沈瑄拉到一旁,悄声道:“师弟,这些话我忍了许久,不愿对你说。但此时若再不讲,只怕你将来……师弟,你此番出门或许会遇见离儿。她若还是想不起过去,你,你还可同她谈谈。若是她病已好了——或者,你治好了她之后,便万万不可再跟她在一起了。”

    沈瑄惊道:“为什么?”

    “那日九殿下接她走时,说起她姓蒋。我后来寻思许久。师弟,天台派的事情,我没有与你讲过多少吧?”沈瑄摇摇头。

    “十几年前,天台派在东南一带横扫江湖。他们的武功高超玄妙,十分纷繁,尤其以轻功剑术为长。天台派的掌门号赤城山人——不过江湖中人都叫他赤城老怪。因为此人极是孤僻乖戾,桀骜不驯,武功为人处处出人意表,十分邪气。他的名字叫蒋听松。师弟,那日我在湖上见到离儿的武功,一时十分诧异,也猜不出她是哪门哪派。后来你说起离儿是那晚上在青石城外的吹箫之人,我便想或许绣骨金针就是她放的。离儿那样诡异的剑法,那样神奇的轻功,不太可能源自别派。何况,她也姓蒋。”

    “离儿是天台派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沈瑄奇道。

    “十几年前,赤城老怪逐尽门下弟子,披发入山,江湖中从此没了天台这一名号,正派中人奔走相庆。可是时隔十五年,天台山又出了个姓蒋的姑娘闯荡江湖,偏生武功还这样高,岂不令人担心。所以我说,倘若她还失忆便无妨,若是恢复了……唉,四针杀四人,虽是为我报了杀父之仇,可也……”

    沈瑄道:“离儿倘若心狠手辣,那么钱世骏正人君子,何以与她结为兄妹?”乐秀宁笑道:“江湖中的事很是复杂,我也只是推测,何况……”她略一犹豫,正色道,“离儿既是天台派的,我们纵然不与她为敌,也不敢离她太近。”沈瑄不禁大声道:“这又是为何?”

    乐秀宁皱眉道:“师弟,你真的不知道么?”沈瑄一脸疑惑。

    乐秀宁叹道:“二伯母连这也不对你讲,难道就不怕……唉,师弟,天台派与我洞庭派有极深的过节。当年,若不是因为赤城老怪,我们的父辈,也不会死的死,散的散,令洞庭一脉一蹶不振。虽然不久天台派也绝迹江湖,但这些事情,是谁也忘不了的。”沈瑄问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乐秀宁摇头道:“我也不知,爹爹从未跟我明白讲过。那时情形似乎太微妙,真正知道来龙去脉的只怕只有一两个前辈。但你不可忘的,就是天台派是我们的敌人。”良久,沈瑄默然不语。乐秀宁缓声道:“师弟,不早了,上船去吧。”旋即又轻声道,“其实,我一直希望离儿并不是天台派的。”

    沈瑄跳上钱丹的小船,深深向乐秀宁拜了一拜。湖水涟涟,残阳似血。乐秀宁柔声道:“江湖险恶,你一切好自为之。”

    第四回 浊浪撼江东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沈瑄和钱丹到得金陵,离武林大会尚有几日,便在城中找一间客店住下。那时金陵地属南唐。南唐辖江淮一带三十五州,李姓称帝,与地括浙东西,定都钱塘府(今杭州)的吴越国只隔一个太湖。两国世代不合,时有狼烟。金陵称六朝古都,虎踞龙盘,帝王之宅,也是江南烟花之地,物埠人丰,繁华异常。处处茶坊酒肆,歌管楼台。城外又有燕子矶,凤凰台,行宫故苑,江花烟树,只是令人留连。沈瑄自幼幽居孤岛,几时见得这豪华景象。钱丹虽然长在吴越国都钱塘府,一般的锦绣天堂,但钱塘府比起金陵来,仍然逊一番气象,——何况他第一遭来这里。两个少年每日在城中闲逛,或者游山玩水,访古探胜,好不快活。钱丹如鸟脱樊笼,得意忘形。沈瑄一路上为着乐秀宁的话,尚自悒悒不乐,此时游玩尽兴,倒也将心事渐渐忘却了。

    十月十五将近,南京城中却没什么动静。两人一打听,原来武林大会却开在城外钟山上。到底往来的江湖豪士太多,天子脚下不可惹麻烦。忙忙的搬到城外来,果然钟山下已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几间不大的酒馆客店里住满了人,进进出出一些佩戴兵刃,举止豪爽的人,在那里呼朋引友,换杯换盏。二人走遍一条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下房还空着,立刻住了下来。安顿一回又走到外面,只见道上路边,一群群聚着污衣破帽的丐帮弟子。这些人看似懒懒散散的吃喝闲聊,其实内部等级森严,井然有序。往来的客人没有一个不被他们细细打量考察过。武林大会事关江南武林大局,决不可混入闲杂异己之士。钱丹见状,把沈瑄拉到一旁,低声道:“我们俩现在这个样子,决计混不进大会。”

    沈瑄道:“那又何妨。我们也扮做叫花子好了。”

    钱丹瞪眼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本来就只穿着布衣粗服,立刻动手扯的破破烂烂,又在脸上身上,扑了一层灰土,连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钱丹又找来破碗,竹杖,布袋之类的叫化行头,兀自念念有辞。他本来性子活泼,几番舞弄之下,倒真似一个泼皮的小叫化。只是沈瑄一向温和沉静,究竟不太像游荡江湖的丐帮弟子,不过若不细查,倒也看不出来。

    两人装扮已毕,就走到街上,想混入一群乞丐之中。忽然,大道尽头人声鼎沸,一骑红尘滚滚而来。人群纷纷让开,那些丐帮弟子却齐刷刷的立起来,侧立路旁,毕恭毕敬。只见一匹雪白的骏马飞驰而至,戛然定住,立在当街,马上却坐着一个英姿飒爽,明艳动人的红衣少女。那少女拽住缰绳,环顾四周,一双明亮灵活的眼睛,虽然不大却极敏锐逼人。她把手中一条黑亮的长鞭凌空一挥,“啪”的一声脆响,旋即扬起微微翘的下巴,露出一脸笑意。一个老年乞丐走上前来,作揖笑道:“二姑娘一向可好?宋帮主他老人家想来已经到了?”

    少女也不下马,盈盈笑道:“多谢曹长老挂念。我爹爹今晚才能坐船到,我等不及,先骑马来了。姐姐和姐夫呢?已经在山上了吗?这里怎的有这些弟兄们?”

    曹长老道:“范公子和范夫人在山上接待一些远道的客人,我们奉范公子之命,在这里……”

    那少女也未等他讲完,已然扬鞭而去。沈瑄回过头来,正想拉钱丹走开,却发现钱丹呆呆的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失魂落魄似的。沈瑄摸不着头脑,想伸手去摇摇钱丹,忽然看见钱丹眼睛里的神情,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钱丹躲开徐栊他们,不辞劳苦的跑到金陵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武林大会。过了好一会儿,沈瑄试探的问道:“你知道那姑娘的来历么?”

    钱丹脸一红,道:“她叫宋飞天,是丐帮帮主的二小姐,很厉害的。”

    两人待了一会儿,觉得无味,仍是回到客店里,各自叫了一碗面。堂屋里坐得满满的,多是一些江湖汉子,看见他二人的丐帮服色,便腾了两个位置让他们坐下。两人都不大懂得江湖礼数,不敢与人寒暄,道了个谢就低头吃起面来。旁边那几个汉子虽觉奇怪,却也没在意,仍旧只顾聊起来。

    “这次武林大会,明明是丐帮作的东,宋帮主却不出面,让范公子一手料理,倒也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范定风公子虽然不是丐帮中人,但却是宋帮主的高徒和乘龙快婿。宋帮主年纪大了,又没儿子,今后衣钵还是传给他的。如今让范公子主持武林大会,不也正是为他树名立威么?”

    “老兄,你这话是怎说的?范公子树名立威,还要仰仗丐帮么?范公子是金陵范家的传人,位列武林四公子,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了,召集一个武林大会,还怕没人捧场么?”

    前面那人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听一人又道:“听说西昆仑太白教欧阳公子,欧阳云海,也递了贴子来啦。”

    众人“咦”了一声,那人续道:“太白教自来不大过问我江南武林的事情,不过这些年,却频频派人到长江两岸来走动,总是天下不太平之故。”

    沈瑄从来没听见过什么四公子什么太白教之类的事,不禁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钱丹却仍是心不在焉。只听又一人道:“欧阳云海那样傲慢的人物也递贴子来,这武林大会也很有面子了。看来这一次,恐怕有些不寻常。”

    原先那人笑道:“自然不寻常……”忽然觉得失言,忙收住话头,又道:“武林四公子虽然并称,但如论武功,欧阳云海要数第一了。”

    有人笑道:“未必吧。太白教的武功,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可是真正见过的有几人。欧阳云海有多厉害,那也只是据说在黄河边上,一个时辰里就灭了河套黄龙帮什么的。其实他几乎都没在江南露过面,更别说有谁见识他的武功了。说起来,真正叫人叹服的,还是岭南汤公子,罗浮山的神技,江左武林有目共睹,只怕绝不让太白教。”

    众人微微点头赞同,先前夸赞范定风的那人忽问:“汤慕龙比范公子如何?”

    那人一笑:“他们两个又没过过招,我怎知道?不过汤公子不仅武艺超群,人品也是十分令人倾慕的。但凡见过汤公子的人,都说他根本不是人。”

    众人哑然:“那是什么?”

    那人道:“是神仙!”

    忽又一人道:“听说汤公子这回也来了?”

    那人惊道:“不会吧?我这次出门之前,还听说汤公子在罗浮山坐关了。再说他和范公子,和丐帮都没什么交情,他怎的会来?你没有弄错吧?”

    先前那人说:“我只是听说而已。汤公子不一定真的上了钟山。不过几个月前,他下了罗浮山,在江湖上四处走动,那是毫无差错的。似乎他要做一件事,不过究竟是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如果汤公子真的到了,那么风云龙马,四具其三,也算得这次武林大会的一件盛事了。”

    有人道:“风云龙马,四具其三。那是说九王爷也到了么?”

    那人笑道:“早就上了钟山了。别人不来,钱世骏也是断断乎不能不来的呀!”

    沈瑄一惊:钱世骏,他也在这里么?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和慌乱。

    过了一会儿,他才平定下来,又听见有人说:“钱公子慷慨豪侠,文韬武略,真乃当世孟尝,只可惜虎落平阳,令人不平。”

    先前那人懒懒道:“所以他来了啊!”

    另一人朗声道:“风云龙马四公子,可算得中土武林年青一辈里的精英了。有此人杰传承武学一脉,乃是武林之福啊!”

    众人纷纷称是。

    突然,角落里一个一直在喝闷酒的老者,冷冷的开了腔:“什么精英,人杰,还不是仗着出身名门巨室,总有人捧场拍马……中原武林那个年青人,侠肝义胆,剑术超群。那才是大英雄,真豪杰。只怕风云龙马一齐上,也未必敌得过他!”

    先前那些人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人轻声道:“你说的是百变神侠?”

    老者却已走了。

    第二日一早,沈瑄和钱丹就混在一伙丐帮弟子之中,向钟山上迤逦而去。出发前钱丹交待了好些丐帮弟子的切口,沈瑄一一记熟,心中却不由得好笑:钱丹为了追随宋飞天,竟然把丐帮的切口暗语也摸的这么清楚。一路上两人小心谨慎,随机应变,结果倒平安无事。那一伙丐帮人众虽然也不认识他们,却并不见疑,只道是年轻弟子,新近才入帮,反而对他们处处指引,照顾有加。沈瑄庆幸之余,也暗暗得意,心想丐帮虽然号称防范严密,其实也不过而尔。

    到得山上,只见远远的山顶处搭起一座高台,台子四周插了一圈五色旌旗,挟着山风猎猎作响。台上已零零落落的站了几个人,距离甚远,也看不清面貌。想来居中主位的一男一女,当是范定风夫妇。周围几个,或者是早到的几个贵客。沈瑄忽然想起,钱世骏既然昨晚已上山,现在台上多半有他。他心里一紧,再向台上努力望去。其实他并不认得钱世骏,却只觉得其中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定然是他。那人身旁俏然立着一个苗条的黄衫人影。沈瑄只觉得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只想抽身走掉,只见那黄衫女子似乎低声向那高个子在说些什么。沈瑄念头已转,又想到:我终须再见她一面,把药给她的。只是相隔甚远,其实也看不真切。但他们这一伙人被派在这里守着动弹不得,而且地位低微的弟子本也不能走近高台。沈瑄暗暗踌躇,钱丹却拉了他一把,同时使了个眼色。

    沈瑄立即会意,两人用意本也一样,便悄悄的朝队伍边上挤去。乘人不备,一下子溜开了。他两夹在那些往来客人中间,慢慢的望高台下挪过去。不一会儿,居然就正正站在台子的下方,一览无余。为了躲开人注意,又藏到几个虬髯大汉背后。沈瑄急急的又朝那黄衫女子望去,不觉自己好笑:原来却是昨天那个宋二姑娘宋飞天!他耳听着身边那几个大汉议论,把台上诸人细细认过,才知道其实大都是丐帮中的一些人物:居中那个方脸剑眉、英气勃勃的青年,正是范定风,旁边那个美妇也确是范夫人。宋帮主独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昨天那个曹长老侧立一旁。宋飞天身边那个高个子青年,虽然不是钱世骏,来历却也不小。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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