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为卿_分节阅读 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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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这个笑容是极其诡异的。他跟那个石像在相貌上的确有所差异——

    宁歌尘的长相太过于冷峻,棱角利落得如同刀砍斧劈,身上透着这个时代有权有势的男人兼具的倨傲跟霸气,而且眼神有点千年冰山的样子;石像上的那个人看起来虽然同样冷清,却生得过于秀美。

    然而,二者身上那种如同独处雪巅的孤绝气质,却是如此疯狂地相似。

    尤其是当宁歌尘笑的时候,眸底带着一丝冰冷邪气,但真的很迷人,仿佛全世界的美丽景色都落到了他眼睛里。

    她在那一刹那,产生了这本就是一个人的错觉。

    “外边发生了什么事?”鸾正失神间,耳旁冷不防传来宁歌尘的冷喝。

    她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到亮瓦处红如烙铁,大惊失色道:“糟了大人!一定是烟水寒行刺不成,离开的时候将您的行踪泄露给了雪国人,现在那些人带兵杀过来了!”

    仿佛为了佐证她说的话是正确的,太子祠内浓烟滚滚,宛如数不清的毒蛇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熏呛得人直咳嗽。

    外界忽然传来了一大片混乱骇人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人们此起彼伏的惨痛哀嚎之声。

    “不会。”宁歌尘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否定道,“他是金曌人,这一点他致死都不会忘记。”

    静心倾听了一番外界的响动,他的表情慢慢地凝结了,“来的有三路人马,其中有两路是正规军,行军布阵整齐划一……除却这两路,第三路是滂沱古城的那群乌合之众,想不清他们的王任命这样吃干饭的军队是用来干什么的,简直不堪一击。”

    鸾见宁歌尘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唯恐他不能活着出去,自己到金曌皇后那里交不了差,顿时有些气急败坏,指着太子祠的密道入口处道:“大人!此处直接通往金曌王宫,为保万无一失,还请您即刻随奴婢回宫复命!”

    “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宁歌尘的这句话尚未落地,人已经从烟火撩人的太子祠内消失了踪影。

    第四章 长忆青洛

    太子祠外,古墓林中,树影摇曳,积雪簌簌而落。

    雪国黔州守备黄超带着从前线溃退的五千兵马,如惊弓之鸟般闯入了滂沱地界,不幸的是,竟然在此遇到了金曌明熙王驻守此地的直隶属军。

    明熙王金靖夕,对于雪军而言,无疑是一个与金曌祭司宁歌尘类似的死亡符号,一旦与之挂钩,结局同样在落花流水跟全军覆没之间徘徊。

    好在此番明熙王金靖夕并不在场,来的是其麾下一个叫郭开的将军。

    “郭匹夫!叫金靖夕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滚出来!老子今天要好好看看这‘天下第一美人’是个啥样!”雪国黔州的那个守备,还算有几分骨气,带着残兵败甲,面对强敌,不但不肯缴械投降,反而为壮军威,将对方的主帅骂了个狗血淋头。

    雪军在旁连连起哄,笑骂不止。

    “我把你个尖嘴猴腮的猢狲!”那郭开是个有勇无谋之人,当即被对方激得差点吐血,怒喝一声,策马轮刀便率部冲杀了过去,双方顿时发生了激烈的火并。

    “爹爹!救命……”一个充满了恐惧的稚嫩哭声,透过滚滚浓烟一直传到祠堂外湘纪的耳中。

    乱世之间,兵燹一触即发,顷刻间四周火光耀目。

    湘纪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对黔州守备黄超施以援手,一方面又要组织滂沱古城卫及时疏散流民,更兼要对太子祠中的一些珍贵遗物进行抢险扑救……

    可是听到火场内那个孩子的哭声时,湘纪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火!像这样的大火……其实在她的生命中曾经有过,带着剥皮蚀血般的惨痛回忆。七年前那些零碎的记忆漩涡般在脑海里盘旋,无数哭泣呐喊的声音尖锐刺耳。

    那带着陨灭苍生的一箭,破空而来,金色的寒光瞬间潮水般淹没了天地。

    眼前烟雾撩人,湘纪看不清自己的前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着。

    不知道是被烟熏得,还是内心里某些蛰伏的情绪赫然苏醒,她忽然疑心自己在哭。

    “爹爹!……”那孩子绝望的厉声呼喊近在咫尺,可是湘纪却看不清他在哪里。

    红莲一样的烈焰,梦魇般吞噬了青赭的祠堂,将一切变得面目可憎。

    “别怕……还有人呢。”湘纪越过数十堵倾塌的墙,终于发现了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孩子,正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顿时微笑着向那个孩子张开手,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去。

    木头四分五裂的声音哔剥四起,就在这时,一截疯狂燃烧的横木,朝着湘纪当头砸了下来。

    “羽湘纪!”

    生死关头,湘纪朝着那个孩子冲了过去,俯下身将对方一把牢牢护在怀里,随后便听到自己的身后陡然传来一个近似于咆哮的声音。

    在屋宇倾覆的瞬间,有个人飞起一脚,将烈焰逼人的横梁踢得粉碎开来,火星四溅,木片飞散时切过那个人的脸,立即带上一线红痕。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要命了吗?!”宁歌尘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咄咄逼人地盯着这个女子吓得毫无血色的面孔。

    彼时的宁歌尘,面上划破一道刺目的红痕,苍白愤怒的神色,整个人宛如冰雪般冷绝。

    假如这个时候金曌祭司的面前摆着一面镜子,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是一种愤怒到了极点的情绪,似乎难以遏制地从胸腔内直逼出来。

    ——至于为什么要愤怒至极,却是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就如同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震惊无比地喊出了那个女子的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尔后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仿佛前世便有这样一种注定,尽管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针戳般的疼痛,可是,他的内心竟然是带着淡淡欣喜的。

    为什么会这样,对于自己一直相抗的所谓宿命,越来越无能为力了么?

    “青……”湘纪想要这样唤他,然而,却猛然发现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锋利好看的眉不知为何要狠狠拧着,微抿的苍白唇线泛着一丝怒意,宽肩窄腰的清拔身材,昭示着一种冷峻霸道的气质。

    一个不同于少年青洛的陌生男子。

    记忆中的青洛,总如琉璃般温良美好;但眼前的这个人,本该明亮的眸底,却时时笼着深不可测的阴翳,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天底下究竟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蓦然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不死心地产生了青洛犹在的错觉呢?

    烟火艨艟之中,有谁知道,仅仅为了看这一眼、尔后再擦肩而过,有人的灵魂已经生生穿越了地府黄泉?

    那些飘飘摇摇的记忆,宛如风吹雨打过后的蛛网,零落地悬空在时光的罅隙里——

    年仅十六岁的湘纪,坐在扶桑树虬龙般的枝桠之上,微阖着双目,阳光的碎金投在她清雅秀美的脸上,竟然泛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光彩。

    在她的身前不远处,高大巍峨的葵阳殿宫门紧闭,殿内正在举行一场看似庄严肃穆的扶乩大典。

    这是每个雪国王族成员生命里必须跨越的一道坎,根据扶乩上那些荒谬的语言,在很大程度上判定了被扶乩者今后的命运。

    “湘纪,”这时,树下忽然有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此番司命神女为你扶乩……对于那个不可预测的结局,你心里是否感到害怕?”

    这谶命般的话语使得湘纪的心尖宛如有惊电划过,她霍然睁开了眼睛,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凰胤长公主,”那个惊异的表情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女孩的神色便又恢复如常,甚至带了丝好笑的意味,“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在经天阁阅览群书么,好端端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哦,我担心你,所以什么也看不下去了。”年仅十八岁的凰胤长公主正仰着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白皙精致的面上是她所熟悉温暖的笑容。

    这个女孩虽然不过长她两岁,却已经是一副娴静淑女的贵族风范,冠带整齐,规行矩步。

    不似湘纪,冷落的个性里隐隐浸透着一两根令人避而远之的锐刺。

    “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我没事。即便有事,那也是以前被关在卅古塔里的时候。”湘纪面无表情地道,“我对扶乩之事不感兴趣,至于是福是祸,还不是由得那些神神叨叨的家伙去说,我又左右不了。”

    她的母族戴氏身为雪国史官世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一任都要从后裔之中选一位幽居卅古塔,在青灯古佛的岁月之中荒废年华,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之中放逐青春。

    那是寂寞荒凉的日子,从四岁至十四岁的漫长时光,作为戴妃娘娘指定的祖业继承人,湘纪被雪君从王族中正式除名,光荣位列史官之修,从此禁闭卅古塔,过了十年苍白如水的生活。

    气氛就此沉闷下来,两人之间再无了多余的话。

    就在这时,葵阳殿宫门缓缓开阖,那悠远厚重的声响仿佛打开了一扇历史的门扉,带着每个生命里簌簌而落的尘埃。

    ——————————————————————————————————

    湘纪先一步跃下树来,貌似乖巧地侯立一旁,等着洗耳恭听“神的谕示”。

    “你是仙乐门人吗?”雪君遥伊大步流星走在最前方,碰到迎上去请安的湘纪,一把拉近,劈头盖脸问了一句。

    湘纪心中惊骇莫名,只得茫然颔首。

    “真的是你?!”遥伊铁着脸低喝一声,猛地掐住了女孩的咽喉,状若癫狂道,“冥星照命……这便是你的宿命!凡星辰轨道与之交错者,必当殒命!朕早该杀了你!”

    十年前,在命运的转轮开启之前,他本不该因了湘纪母妃的拼死维护而一时心慈手软,就此放过那个孩子,仅仅是将她幽闭而已。

    如今确知幕后真相,遥伊悔之欲死。

    湘纪被他大力扼得几近窒息,出于求生的本能,女孩袖中的羡月剑清音弦动,伴随着一道狭长的冷光猛然跃出,直击遥伊肩颈死穴!

    “陛下!”周围惊怖欲死,吼声雷动。

    只须雪君一个动作,禁卫军立即就会蜂拥而上,将那个大胆弑君弑父之人碎尸万段。

    “好啊!无所畏惧……”遥伊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会对自己突然出手,这猝不及防的一击竟将他生生逼退一丈。

    “这才像朕的女儿!”肩胛处的衣衫被剑锋划破,鲜血流布下来。

    遥伊在那一瞬间看到女孩出奇冷绝的神色,抬手捂着那个崭新可怖的伤口,忽然笑了起来。

    他自己也是悖天逆命之人,对于所谓的命运流程,其实并不是那样看不开。

    然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能在一百招之内击败朕,朕便放你一条生路。”话音未落,一柄金刀自遥伊的袍袖间掠起,暗影重合,冷光割裂了长空。

    “叮——!”金铁相击,迸射出耀目的火光。

    有一个人,拦在了湘纪的前面,替她横剑抵挡了遥伊的强势一击。

    湘纪在酽酽的阳光下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冷落清秀,苍白的唇线紧抿,再无了记忆中那种微笑淡泊的神情。

    原来,青洛也是可以这样认真的。

    她忽然间宛如将梦里四季的华路走遍,低垂的墨色额发下,仿佛流淌出水质的忧伤。

    “可笑……这一场闹剧还不够么?”少年青洛在众人面面相觑间,将湘纪拉到自己身后。

    他手心里那种温暖的感觉,瞬间潮水般淹没了湘纪冰冷的心,她的眼前忽然模糊一片。

    在一大片扰人的聒噪声中,她只清晰地听见了青洛一个人的声音,温柔笃定:“我带她走,走得远远地,从今往后再也不回来了……还望陛下高抬贵手。”

    青洛一向谨言慎行,但是绝不懦弱。

    相反,只要他认真起来,那种由内而外的冷锐便如出鞘利剑,令人不敢撄其锋芒——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向自己的叔王要求什么。

    其实如若不是他的父王盛年早逝,而那时候青洛尚且年幼,不堪重任,遥伊的那个王位本该是他的才对。

    湘纪从出生的那一刻起,由于王族内部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入了仙乐门。

    在卅古塔的十年,埋首于经卷史册之中,她的记忆中依旧残存着有关仙乐门的零星片段。

    其中最为深刻的便是自己的那两个同门师兄——青洛跟端木凌。他们素未谋面,湘纪便用了漫长的时间在心中暗自揣摩想念。

    直到十四岁那年,一个夜阑人静的晚上,湘纪的命运悄悄发生了改变。

    在高耸入云的卅古塔顶端,一间暗沉如铁的朱色阁楼之内,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敞开的窗扉上,敛眉收睫,与世无争。

    夜风席卷而来,托起少女浮冰砌雪般的宽广衣袂,像一尘不染的浮云一样飘向天际。星月辉映着阁楼内陈旧的构架,泛着珠箔般闪亮的光彩。

    “青洛师兄,你说咱俩这么晚了冒昧造访,不会被当成好色之徒给捆起来吧?师妹好歹是个女孩子,会因此恼羞成怒也说不定……”一个轻快而略带笑意的声音,于阒静中邪气地响了起来。

    卅古塔下荒芜的庭院里,不知何时闯进了两个手持长剑的少年,青衿广袖,肩背挺拔。

    他二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但是都很神气的样子,一律戴着黑色面具,令人不禁遐想联篇。

    “要捆当然也是捆你小子,天生一副邪不胜正的样子。”青洛冷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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