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为卿_分节阅读 5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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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方抬起眼来,表情认真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报答他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沧溟嘴上敷衍,心中却琢磨着:多亏了你的报答,做出这许多不堪之事来,使得天尊他老人家每个月都要吐几次血……

    她不动声色地逗着孩子,突然心情很好地闲问了一句:“雪山之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脾气不好。”素湮每每提及宁清璇,总是一脸的悲摧,“小吵天天有,而且隔三两天就跟我打一架,动不动就发动雪崩来欺负人……”

    沧溟想不到那位大神竟然如此孩子气,大感惊诧道:“那你怎么对付他?”

    素湮神秘兮兮道:“他一有那个架势,我就当面脱衣服,他光顾着看人家,就没那个闲工夫发动术法了……”

    “……”沧溟很忧愁。暗想雪山之神要是听见他妻子的话,估计要气歪鼻子。

    “对了,这小子叫什么名?”两人各想各事,歇停了片刻之后,沧溟忽然很感兴趣地问及婴儿的身世。

    素湮道:“听金择那小子说,排行老七,叫泉胤。”

    “金泉胤……”低吟着这个名字,沧溟掐指算了算,忽然露出一个喜不自胜的笑容来,“此子前程大好,如遇贵人相助,将来富则敌国,贵则齐天……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命啊。”

    “可惜,可惜……”又连叹了三个可惜,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金泉胤那小子,仿佛也被两位前辈感染了,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望这个,瞅瞅那个,粉嫩嫩的小脸上现出开心快活的样子,时不时依依呀呀地咧嘴大笑。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子。”两个老女人看了,都不由得喜笑颜开。

    有关金泉胤今后的身世,素湮还待相询之际,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于是道:“进来。”

    侍女汀得到许可之后走了进来,恭谨禀告道:“夫人,主子说要闭关清修,且这一次与以往不同,闭关时间可能要花上几十上百年之久,在此期间,雪山上的诸般事物皆由夫人做主,还请夫人好好保重。”

    顿了顿,虽然瞥眼看到素湮已是一脸冰寒,汀还是决定将宁清璇的一句原话转告:“主子还说了:有机会的话,就下山去吧,外面还有广阔的世界。”

    “知道了。”素湮转过身去,面朝窗外,默默无语。

    “汀,”在对方快要出门之际,素湮忽然又开口叫住她,她没有转身,只是语气莫名喑哑起来,“回去转告你家主子,素湮早年犯过大错,但早已痛改前非。如今定当谨遵师命,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终生不复踏出大胤雪山一步……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汀点头告退。

    “他还要修?”沧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特悲摧地扭曲着脸,“这人也太上进了吧?早年我听师父说,雪山之神跟他是同辈中人,武功修为不在他之下,已经是天不管地不收了,他还想修成与天同寿、与地同极么?”

    素湮没有答话,只是漠然地望着窗外一片纷纷扬扬的大雪,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千百年未曾变过的景致。

    “怎么了?”沧溟明显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处,走过去一看,顿时惊呆了。

    原来……这个人在默默流泪。

    “其实我,刚才通过幻力看到他了,他将自己大半生的修为全部转移到了尘儿身上……骤失灵力,加之雪山巅上寒气入侵,那样美丽的容貌,就这样毁了。”奇怪的是,素湮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接下来别说几十年,就算几百年,恐怕也恢复不过来。”

    沧溟沉沉叹了口气,道:“或许,你应该去看看他,道个别也好。”

    “道什么别,”素湮苦笑道,“他一生清高孤傲至此,我去只会令他难堪而已。”

    “就这样吧。”她凝视着外界银装素裹的天地,冷风呜咽,颊上泪水结成一抹薄冰,使得人十分难受,就连呼吸都带着刺伤般的沉痛,“他既全了父子之恩,也就等于替我还清了欠尘儿的债。从今往后,我当尽一个妻子的责任,真正不问世事,在此守候,直到他出关的那一天。”

    沧海桑田,此吾夙愿,终生不悔。

    第九章 云翳重重

    金曌人崇儒礼佛,随处可见佛寺林立,除却皇亲国戚掌控下的金国寺外,在这王城之内,年代久远且香火最为鼎盛的就是云隐寺了。

    奇怪的是,云隐寺不是以其青峰隐隐、流水潺潺的幽雅景致闻名,而是以其市侩气标榜海内外。由于寺庙离京都近,且颇具祥瑞之气,所以历来赶考的生员学子最喜栖于此地,住持和尚也不故作清高,来者不拒,房钱饭钱照收不误。

    时间一长,佛门清净之地的云隐寺,竟然渐渐发展成了一间鱼龙混杂的大客栈。就比如此刻,明熙王妃的轿子就落到“大客栈”门口。

    冰巧、槐枝掀开轿帘,象征性地扶着年轻貌美的王妃走了出来。

    在寺内众僧的注目下,湘纪青丝绾髻,一根纤长的碧玉簪从鬒发中间穿插而过,眉心自钗痕处细细地描了一笔,朱色如月,愈发衬得面如芙蓉。她此日穿了件雪纺绣纹的短襦,两袖是对针互掐的精致凤华暗纹,下着血色长裙,给人的感觉清雅中透着小女人的妩媚。

    “住持大师,此行前来叨扰贵寺了。”湘纪微笑福礼,在抬头之际,赫然发现出门列队迎接的,竟是寺内十几个数一数二的得道高僧;且从僧袍的质地上看都是善字辈的,甚至就连住持大师善了都在其中,不由得大为惊诧。

    这、这阵仗……果然好有煞气呀。

    想当年金惠帝到访,出门相迎的也不过是一位善字辈和尚,而且还是个七老八十、眼花耳聋的老和尚。惠帝每每问他个最简单的问题,都要重复十遍不止。

    据说后来惠帝走的时候,是捂着胸口的,回宫之后直嚷嚷胸口痛,都是被那个该死的老和尚气的。此事后来还被史官记了一笔。

    不过,要是她知道在过去几十年里,太妃娘娘捐赠了多少香火钱给这座寺庙,对这样的阵势就不会感到吃惊了。

    云隐寺就好比一个吞钱的怪物,张开口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太妃娘娘就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地、女娲补天一样锲而不舍地填补着那个无底洞,建立起来的威望自然要高过任何其他人。

    “阿弥陀佛,”身披五彩袈裟、宝相庄严的住持大师,貌似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地回了一礼,和蔼可亲道,“敝寺今日能得王妃造访,实乃蓬荜生辉,还请王妃不必客气,就把敝寺当做你的家吧。”

    “大师何以知道我要在此落宿?”见对方笑而不答,湘纪暗叹真乃神人也,不曾看上一眼,就连别人心里打什么小九九都摸得一清二楚。

    她是不知道,之前得知王妃即将驾到的消息时,那位看起来“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住持大师,正埋首故纸堆里清点着当月账目。

    “什么?!明熙王妃要来?!”住持大师宝相庄严地从金银堆里探出头来,一巴掌掴在那个前来报讯的小沙弥脑袋上,“小兔崽子咋不早说?咱这一年的收场有七八成得靠着那位府里供着呢。”说着一溜烟小跑出去了。

    在大门口接了王妃尊驾,再领入正殿祈福禳灾之事自不必提。

    不知为何,今日寺内一改往日香客如云的热闹景象,气氛显出一种奇怪的冷清。

    虔诚地祈祷完毕,湘纪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番神龛首位上那座神像,心中默念了一声菩萨保佑。

    她环顾四周,颇为讶异地相询:“大师,秋闱应试在即,何以寺内冷清至此?”

    慈眉善目的住持大师乐呵呵地笑道:“王妃有所不知,敝寺新近来了一位贵客,此人实在贵不可言啊,老衲还要兼顾寺内几百条人命,万万不敢有所得罪。他不喜寺内吵吵嚷嚷,老衲不得已,只好将那些学子统统送回了山下客栈里。”

    “哦?”湘纪大为惊诧道,“来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强横,耽误了诸位学子的前程,岂不是罪过一桩?”言外之意是,大师你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啊,为了巴结那位天潢贵胄,就硬生生将贫寒子弟赶出房门。

    一说到这事,住持大师就唉声叹气,直道不堪回首,不提也罢,心底里可谓滴滴是血——

    他当初接手住持之位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口袋里的香火钱也。在他看来,云隐寺内少说也有几百间厢房,再加上一众给贵族阶级落脚的单独院落,少说也能容纳个三四千人。平素闲置的房间,就好比一个个仓库还没有装满银子,已然让他看得十分揪心。

    如今好不容易挑到个客往云来的好时机,他又岂肯眼巴巴放过?落宿此地之人越多,他的腰包就鼓得越厉害。

    所以对于那些进京赶考的学子,住持大师是欢迎之至,哪有拒之门外之理?

    ——奈何,奈何不喜扰攘的那个贵人,实在太高贵了,太强横了,动动手指就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敢不言听计从么?

    “那就暂且不提吧。”湘纪见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只当他对一众学子于心不忍,一时也不好再行逼问。

    “多谢王妃体谅。”住持大师的目光,已经转了个弯,径直落到所载王妃今年所捐香火钱的账簿上。看到那几个天文数字,大师不禁两眼放豪光,望着王妃的时候,不由又觉得对方更加亲切美丽了几分。

    “对了大师,”湘纪霍然想起一事,“贵寺善才大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可谓令名远扬,今番特来求见,不知道他方不方便见客?”

    “阿弥陀佛,都是些吟风弄月之举,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住持大师笑眯眯地左右推脱,奈何王妃还是坚持要见此人,他也不好太过拂面,于是最终应承下来。

    “太好了。”湘纪心情雀跃起来,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吩咐冰巧槐枝去安排下榻之事。

    “施恩。”住持唤进一个小沙弥,神色颇为古怪道,“有位女施主要见你善才师叔,你领她去吧。”

    “是,师父。”施恩应诺欲退,走出几步,忽然又被住持叫住。

    “你谨记一点。”老和尚的神色蓦然变得非常严厉,一把将施恩拖到一边,颇为诡秘地压低声音道:“不要让她接近禁地,否则出了人命,老衲唯你是问!”

    施恩出门的时候,看到湘纪等在走廊一处,他这才仔细打量了湘纪一眼,走过去恭敬地施了一礼。

    湘纪莞尔一笑道:“麻烦小师父带路了。”

    “女施主客气了。”施恩脸上的神色更为怪异了,似笑非笑道,“只是这庙里有些不方便人进出的地方,可能要绕道走,还请女施主多多包涵。”

    两人自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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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恩在前引路,领着湘纪经过几处盘根错节的院落,道旁景色无不撩人。

    转过几处重峦叠嶂的假山,忽然远远听见水瀑激扬之声,貌似有人正在执剑起舞,漫天落叶乘风回旋,飒飒清音清脆悦耳,带着某种让人熟识的意绪。

    在那阵剑音响起的瞬间,湘纪的脚步陡然一滞,认真倾听了一会儿,神色变幻莫测。

    “哎!女施主,那里住着一位贵客,师父说是寺中禁地,平素让任何人不得打扰……”那个小沙弥不知道湘纪的身份,见其要往禁地的方向去,连忙伸手拦截。

    “禁地也罢,岂有禁人之理?”湘纪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一把推开那人,在走廊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女施主!万万不可!危险哪——”施恩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那位搬进来的这十几二十天里,所有误闯禁地之人,其下场都会死得很惨。

    怎奈对方充耳不闻,径直便往那个神秘院落走去,唬得他三魂六魄无不出窍,一个翻身爬起,鬼叫着去找住持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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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一定是他。她的心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越走越快。

    当她攀着月亮门,气息未定地出现在那最后一堵院墙门口时,唯见朱门寂寥,舞剑之人早已消失无踪。

    然而,她何其不甘心。只顾在偌大荒芜的庭院里疯狂寻找,茫茫天地之间,忽然觉得,一个人是如此孤单。

    在转过第三条走廊之际,眼前是一大片冗竹,碧莹莹地丛生在杂草之间。就在那修竹之间,一个舒袍缓带的年轻男子背对着她立在竹海之间。

    “是你么?”她伸手抓住身旁的一根修竹方才稳定身形,由于跑得太急而气喘吁吁,玉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满头青丝散落下来,衬着苍白的容颜。

    在抬头之际,眼底有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听出来了,刚才你使得是仙乐门下第十四路剑技,歌尘……你回来了吗?”

    然而,就在那个人转过身来的瞬间,她的神色迅速黯了下去。

    不是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平淡无奇的容貌,一扔进人海里就遍寻不见。

    “姑娘,你怎么了?”也许是湘纪那一刻眼底涌出的绝望之色震撼了他,那名陌生男子大感惊诧,微微笑着询问,“有什么是在下可以帮你的吗?”

    “没事,我认错人了。”湘纪低声回答,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身后那名男子的笑意渐渐收敛了,直到女子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他方回身向竹林深处走去。奇怪的是,此人假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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