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有仰仗,只要他不造反,是不会遭到赶尽杀绝的。
但是这一次,历史的新纪元要开启了。
此日围观者甚众,整个刑场人山人海,几乎堵得水泄不通。
在高高的看台上,依序坐着左右护法,十五宫主,以及其余五王,除却明熙王在法场上之外,夏王被太子宁歌尘一手取缔了全部势力,而剩下的只是齐王、晋王、徐王,包括新晋的中楚王金择,赵南王金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在法场上,未散尽的白雾如水般笼罩过来,天际雪落如雨。
在一个宽阔无垠的广场上,每一根白石柱上都钉着一个战俘,一路排开,人还未死,仿佛成千上万座墓碑已经屹立起来了。
“你觉得,天上下鹅毛……真的是天翼军要出现的征兆吗?”九宫主雨蝶向来不喜约束,在这种严肃的时刻,她居然把自己的座椅搬到了阿飞旁边,黏着对方问东问西的。
阿飞默然无语了好一阵儿之后,才扯着嘴角道:“鹅毛……?亏你想得出。”顿了顿,“大小姐,出门在外别乱说话,不然可真够丢人的。”
“哎,谁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雨蝶好像心情很好,也不急着跟他斗嘴,搡搡对方的胳膊肘道,“就凭这一出戏,能把明熙王的那些残余旧部都给勾出来么?他的麒麟战士是给灭得差不多了,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要知道在过去七年里,埃陵帝国在他一手操控下,牢得跟个铁箍似的,怎么可能一战之后溃不成军呢?”
喃喃自语间,雨蝶手中举起一个圆筒状的远目镜,对着坟场般的石柱林四处望了望,就这样漫不经心间,忽然好像瞄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场景,握着镜筒的手指,倏然一怔。
“这是……”雨蝶仔细调节了一番镜筒的长度,这下看得更清晰了,玄铁岩壁之下,正中央的地方,有人用铁索生生禁锢着一个衣饰华美的年轻人,牢不可破的铁索上无时无刻不绽放着红莲烈焰。
即便浩雪如浪,却依旧浇不灭那样的地狱烈火。
奇怪的是,那个年轻人昏睡的表情,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般的笑意。
“明熙王么?”雨蝶微微慨叹着,“真是邪门儿,如果他早知自己实力不济,又怎么硬生生送上门来,来一场针尖对麦芒的碰撞呢?”
阿飞一开始没怎么认真听,可是听到这句,他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转头看了雨蝶一眼,神色复杂:这个局,竟然连她都能看出几分破绽来么?
那岂不是,之前种种,白白费了许多工夫?
看来,还得通知太子,多加几分狠辣的力度才行。
一念及此,阿飞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眨眼间便消失在幕后。
“话说回来,”雨蝶越看下去,越是跟中了毒似的花痴得厉害,“这天下第一美人,还真是名不虚传,放眼整个西界,我还真没见过第二个长相这么清秀美好的男人。”
那种美,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凌厉而毫无瑕疵的,令人视之炫目;可是偏偏,他身上的气质绝无弱质之感,相反,这个男人很强横,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终于,雨蝶恋恋不舍地收起镜筒,长叹一声:“如果人家心里不是早就有端木了,其实这个男人也很不错啊……阿飞,你说是不是?”
她扭过头来,发现那小子早已不在座位上,于是四处张望了一番,可惜还是没寻着人影,九宫主顿感无趣得紧,心里不由微微失落起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怒潮般喧响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此起彼伏的恭祝声,不绝于耳,随着宁歌尘一个不惊轻尘的手势,瞬间平息得干干净净。
广场上白茫茫的一大片,如同踏在寂寞荒芜的雪地里,年轻男子白衣胜雪,步履无声,宛如不该存世的绝美幽灵,带着一种脱离尘世的清冷疏离之感。
他不难过,这是他要的结局。
“时辰到了吗?”落座之后,宁歌尘神情淡然地问道。
旁边有人答是。
“那还等什么,”他轻笑着,眼眸望着世人看不透的地方,冰冷无情地下令,“行刑吧。”
第四十四章 血刃千古(中)
“行刑——”报幕之人拉开嗓子大喊,喊声未落,一支白色冷箭破空而来,陡然贯穿了此人咽喉。
与此同时,无数排劲弩向着石柱上的囚徒攒射而去,却不约而同地,几在同时遭遇另一批白色劲弩。
黑白双箭对穿而来,彼此凌厉破空,却被白刃之箭破铁而出,铁箭如同被削断的麦秆般,纷纷自半空折落下来。
白刃之箭威力不减,一路势如破竹,方才攒射之人,忽然被一一射中,传来一大片人仰马翻的哀嚎声。这一瞬间,如雪的地面上,雕翎铁箭密植如林,鲜血瓢泼而下。
碧色苍穹的一角,忽然劈出一道巨大白色的羽翼,宛如巅峰之后露出的猛禽翅膀,在天尽头不远不近地扑扇着;天际白羽翻滚而下,如沸如崩,所有人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却看不清十步开外的景。
待这一场疯狂大雪倾空之后,偌大的广场之上,竟然凭空出现了无数身披白色铠甲、背负白色劲弩的战士。这批天降神兵,其盔甲上无不镌刻着白色麒麟纹,手持槊戟,显得威风凛凛。
由于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这些人的容貌。只是,那种从内而外的杀气,缓缓地和着血腥味渗透在空气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只有用这一招,才能逼得明熙王最后的筹码现身。”端坐在看台的主位上,宁歌尘的唇角,露出一个锋利的冷笑,“天翼战士……终于还是来了。”
听得“天翼”两个字,周围在场之人纷纷色变震恐,暗揣道:那只有传说中才存在的力量,如今竟然真的现身了?
明熙王战无不胜的真正锐旅,分为两支,一支天翼,一支地朔,无不奉麒麟为图腾,开南疆,拓西海,定埃陵,所向披靡。
不过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天翼孤军奋战,还妄想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欲坠么?
宁歌尘望着场上混乱厮杀的一幕幕,蹙眉,不容置疑的语气:“传我命令,负隅顽抗者,一律杀无赦。”
这个以俘虏为饵的局,他千辛万苦设下,要的本就是斩尽杀绝。
一个个刀光剑影的陷阱,早已在广场四周埋伏好了,只等天翼战士一现身,就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彻底血洗明熙王的残部。
由于发生激烈的交战,围观看热闹的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尖叫连连之余,忙不迭地四散逃跑,顷刻间便已寥寥无几。
偌大的广场上,长风浩荡,染血的白羽如同绝美的桃花瓣,铺缀厚厚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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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纪赶到刑场之际,战争早已落幕,满地都是鲜血跟死人,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靖!……你在哪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她在满目疮痍的场地中仓皇寻找,雪色裙裾扫过之处,带上一块块血污,可是这时候,却根本没有心思多想。
只是翻来覆去四处翻检尸体,一边流泪一边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然而,没有找到任何踪影,就连明熙王手下那些俘虏,都仿佛销声匿迹了。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这样的折磨,似乎是宁歌尘故意加于自己夫君身上的,他不杀他,却要让他一遍遍品尝失去的痛苦,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前来送死。
更要让他一遍遍品尝,这种成王败寇的滋味,身心受辱,才能真正让一个主帅生不如死。
以往她还不知道,战争的胜负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有多么重要,她甚至天真的以为,那两个男人会为了自己止息干戈,可如今,摆在她眼前的一切证明,真正傻得是她自己。
“我要见太子殿下。”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为了给自己的男人留一条生路。
宁歌尘在召见她之前,正在跟阿飞静心下棋,两人都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好手,棋逢敌手,每每杀伐征战,打得热火朝天,倒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侍从通报,说是明熙王妃在外求见,宁歌尘一听,握棋的手指不禁一顿。
“要不要我避一避?”阿飞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知道她来做什么。”宁歌尘很快回过神来,一面继续下棋,一面微微苦笑道,“想让我放过金靖夕,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要假戏真做了,”阿飞这才抬起头来,难得认真的语气,“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宁歌尘闻言,忽然笑了一笑,每当他露出这种明亮璀璨的笑容时,总是给人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温暖感觉,二指拈子搁下:“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不过,戏要是不演得逼真点,岂不是白白流了这么多人的血,又怎么瞒过倾天那个老贼?”
阿飞叹了口气:“真佩服你们几个,阴谋诡计可谓层出不穷啊,连自己都算计其中……依我看,今儿这盘棋,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来,还是明天接着下吧。”
说着站起身来,一边向帐外走去,一边回头笑了笑道,“先不提倾天那里能不能瞒天过海,眼下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明熙王妃吧?”
“湘,这地方好像不是你该来的吧?”湘纪走进他帐中时,宁歌尘正在收拾棋盘,语气淡淡,明知故问。
湘纪一声不吭地走到他面前,将羡月剑双手奉上,然后双膝跪地,斩钉截铁的冷定语气:“只要你答应放过我夫君,包括竭泽一战所有被俘之人,从此止息干戈与杀戮,我情愿背负着为人耻笑的骂名……嫁给你。”
当初,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到他的身边。
他闻言之后,薄薄的唇一抿,露出一个冷冰冰的愤怒表情,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神色苍白,让人无法捉摸。
“赦免你眼中的叛臣,真有这么难吗?”湘纪见他还在犹豫,拂袖起身之际,不由加重了语气,“本来,他也是有皇位继承权的不是吗?如今失败至此,已是人生之最不堪,你还打算怎么去折辱他?你这样做,真的算得上英雄的行为吗?你二人同是皇族血裔,国家危机四伏之时,何必苦苦相逼?”
“呵……真是舌灿莲花啊。”宁歌尘哑然失笑,眸底露出讽刺之意,“我都差点被你说动了。”乖戾的语气一顿,忽然上前一步,近在咫尺,咄咄逼人道:“那么我倒想问问你,假如那个兵败之人换作是我,而明熙王誓要杀了我,你又会怎么做?”
“我……”湘纪被他将了一军,不禁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苦苦求他放我一条生路么?”他的语气低落下来,唯余无尽的无奈,“知道么湘,有很多事情,真的是你无法懂得的,哪怕它表面看来如此,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其实并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会。”她忽然不明所以地吐出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你说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
“我说,我会。”她的语气微微发抖,“假如有一天,他要杀了你,我同样会誓死保你,决不允许他伤害你一分一毫。”
他蓦然大笑起来,笑的时候眼底微微泛潮,末了,扶住她瘦削的双肩,笃定无疑地告诉她:“就凭你这句话,无论你现在要求什么,我都答应你。”
“别说得那么好听,”湘纪冷不防挣脱开来,退开一步,一眼不眨地看着他道,“你要真这么大方,那就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好。”想不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第四十五章 血刃千古(下)
明熙王所在的囚室,其实算得上唐城最好的一间牢房,干净整洁,窗明几亮,连锁都是最新浇铸的,一点都不像是别处,不止黑暗无涯,而且脏兮兮的跟个老鼠洞似的。
“这等奇耻大辱,你真的还忍得下去吗?”牢房里,神出鬼没的庞天师,正对着一名年轻男子拧紧了眉头。
金靖夕的手腕脚踝全被精铁锁住了,另一头禁锢在天花板悬空的铁环上,不过由于铁链拖得很长,因而他想要在这间房内活动,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如此刻,他的面上竟然毫无阴晦之色,坐在一侧安静地对弈,幽深的眸底冷如冰雪:“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当初答应过你师父,一定要助你逃过诛王之劫,你还是快跟我走吧。”庞天师不遗余力地劝说。
“走不了。”孰料,金靖夕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会穿墙术,而且……”
他捋起袖子,伸出自己的手腕,腕上所经铁索处,竟然有一路隐约可见的上古铭文,唇角浮现一个冷笑:“你不知道这个禁咒是谁下的吧?”
“……周士煌。”不待对方回答,他自顾自笑道,“全天下最清楚能用什么镇住我的人,只有他一个。”
“什么?!”庞天师忿然作色,横眉冷对道,“那个不要脸的狗东西,他贪生怕死之余,真的在开战前夜投诚敌阵了吗?”
“可不是嘛,”金靖夕好死不活道,“竭泽一战,根本就是他针对我设下的一个陷阱,不然我怎么会输得那么厉害。”顿了一顿,“说起来,他跟宁歌尘同出师门,会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什么情有可原,早知道我就一刀杀了他!”庞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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