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他们杀个回马枪,因而一时立在原地没动。
“看我干嘛?”宇文介玩世不恭地笑道,“你还真以为我蒙着眼是为了不看你啊?我宇文介看起来是那种死守规矩、有便宜不晓得赚的正人君子吗?告诉你吧,我是因为很久以前眼睛受过伤害,以至于一见到刀光剑影的场面就刺痛得厉害,你想想啊,他们这么多把亮晃晃的刀一齐对着我,我不给晃花眼才怪,所以我才干脆自己先遮起来的嘛~那些家伙不但偷看你洗澡,居然还敢下药,让我这脸比城墙拐角还厚的都自愧不如了,所以我耍点帅也没什么嘛……哎你干嘛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湘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走了开去,重新点燃烛火之后,开始在一边翻箱倒柜,想给他找点上药的绷带。
“对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我这里有,你要不要?”宇文问道。
湘纪朝他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笑嘻嘻道:“你要是敢不给我,接下来有的是麻烦,看到底是你怕还是我怕?”
女子的笑容嫣然如梦,为了这样美好的笑靥,相信很多男人愿意从城墙上跳下去的,哪怕底下是刀山火海。
宇文差点看得心猿意马,他好歹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暗念一百遍“宁歌尘”的名字,以镇住自己的心魔,这让他没来由地想起一事——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么?”宇文介原想湘纪为妃,他身上的重担总算能撂下,谁料,那个小女人真是麻烦多多,居然死活不肯,这下他保镖的悲剧只能无限期延长下去了,宇文介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何曾这么受过管束,自然高兴不到哪儿去。
“留得住她的人,留不住她的心,让她走吧,不过总有一天,我要她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自信的男人总是特别有魅力,正如此刻的宁歌尘。
那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只有那些常年身处高位、掌握着这个世间生杀予夺大权的人,才能完美体现出来,因为这几乎沦为他的一种本能,一般人想装也装不出来。
“那我的任务,还继续吗?”宇文暗暗祈祷宁歌尘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然而——
“你说呢?”宁歌尘那个瑰美如纯净琉璃的笑容,真是无比地欠揍欠虐。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宇文正唉声叹气间,忽然听见门外廊下,传来运剑成风之声,十分缥缈,缥缈而诡异,几乎飘忽不定,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亦随之响了起来,划破了整个夜空。
“来人身手不错嘛。”宇文介听到瞬忽涌起的打斗声,瑰丽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应该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稍顷之后,一名身穿白骑士服、肩章镶金的年轻男子执剑在手,剑尖上尚且淅淅沥沥地滴着血,他保持着笔挺的身姿进门之后,基本上对一旁勉力站着的宇文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湘纪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单膝下跪礼,敛眉低首道:“末将来迟,让王妃受惊了。”
那个冷若冰霜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湘纪一瞬间产生了恍惚如梦的感觉,她记得以前,烟水寒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如何在大病一场之后,从里到外发生了如此脱胎换骨的蜕变?
“人都杀光了吗?”宇文在一边抱剑懒懒地问。
烟水寒冷漠如冰的一眼直望过来,竟然让宇文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那一刻,他竟然在那小子如醴酒般深邃华美的眼里,看到的全是赤l裸的冰冷嗜血的杀意。
拽什么拽?宇文低头看着自己肩上的刀伤仍在流血,不禁痛得蹙眉,要不是自己受了伤,他真想立马就找这小子大干一架。
“宇文,你来,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口。”湘纪微笑道。
宇文介也笑了,像个孩子一样清亮的笑容,映照了一整个室内的暗影。
烟水寒抬起眼来,捕捉到二人的表情变化,冰冷而清澈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诧异美丽的神色。
第五十八章 渡魔之眼
天地间忽然下起了大雨,绵密得如同万千针眼牵引着的脚缀,发着近似咆哮的风声,在静夜之间显得十分惶急。
“重霄大人在哪儿?!”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陆叶,发足狂奔到煌州城外一片密林里,朝着西方某个方向,扑通跪地,仰天长问。
在他的周围,无数黑衣魅影如潮水般围拢过来,在夜雨中无声无息,可是那样诡异的一幕,他却看不见。
他的身上创伤无数,双目汩汩地往外涌着鲜血,沿着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流淌下来,显出一种血腥瑰丽的美感。
在他二十几年的杀手生涯里,每一次的任务他都完成得堪称完美,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惨败,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假如他知道,那个一举刺瞎他双目的人,是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纵横西海未逢敌手的宇文宫主;而后来闪电般出现、连连重创他的那个人,更是仙乐门下的佼佼者,昔日明熙王第一幕僚、当今太子的同门师兄、以诡谲多变著称的一流剑客,他可能就没那么痛苦了。
“重霄大人在哪儿?”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由于急切而嘶哑的声音,随着空荡荡的风扩散开来,如回音般回旋在密林里。
“求你……出来吧。”他似乎已经绝望了,雨水沿着冰冷的肌肤淋漓下来,从眼角眉梢至下巴尖,一路淌下血水。
“陆叶,”终于,缓缓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魄力,似乎无处不在,“你的眼睛已经瞎了,今后活下去也只是盟里的累赘,与其被人骂作废物,沦为别人嘲讽的笑柄,不如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你……你是?”陆叶的声音恐惧到了极点,浑身战栗。
他侧头,被刺瞎的双目血水长流,带着剜心刺骨的剧痛。
就在他的身前不远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空气中缓缓凝结出了一个白色的魅影,修长笔挺的身姿,银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鼓舞翻飞,发出裂帛一般的飒响。
“我是谁?”那个声音轻轻笑着,似乎对于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感到很好笑。
这一次,这个神秘人竟然破天荒没有戴斗笠遮住自己的脸容,奇怪的是,突如其来的雨水在他周身,竟然仿佛遭到黑洞吞噬般,就此凭空消失了。
他衣袂干净得可耻,毫无濡湿之意,狭长的眉目,精致倘恍,明明美如镜画,却给人一种清冷锐利的感觉,眼底的阴影冰冷得近乎邪异。
在那宽大华美的袍袖间,他冰冷纤长的十指间,无数莹白透明的丝线悄悄地从腕上缠了上来,宛如藤蔓缚在他的指尖,其中一根静悄悄地爬上了陆叶的脖颈,顷刻间便要蓄势待发。
那样无声无息的潜在危机,在风雨间夹杂着直面心底的恐怖压迫,逼得人直欲发狂。
“等、等等……倾天大人!”陆叶的运气不怎么好,心思却比任何人都要灵泛,光是听到那个声音,他就识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不是属下无能,着实是那两个人太厉害了,属下未能完成圣姑交代的任务,本该罪该万死,万望大人看在属下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属下这一回吧!”
倾天一愣,对方精准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使得他不好再打着重霄的名号痛下杀手,随即微笑道:“我饶了你,有什么好处?”
倾天的本名便是天衡,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傀儡天衡,而是真正的正主,“倾天”这个名字,原是他在天尊门下的法号,后来传到民间,又变成了他的尊号,而且有了某种邪恶的引申义。
陆叶线条冷硬的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临死前的胆气十足:“求大人宽限时日,容属下报仇血恨,再来以死谢罪。”
天衡眼底的锋芒逐渐凝聚起来,语气赞许道:“很好,我便如你所愿。”这个有着跟青洛一模一样容貌的男子,忽然微微一笑,冷言道:“如此,我便帮你一把。”
他随手在空气中一抓,动作潇洒流畅,摊开之际,万丈雪芒从西方划破天际,顷刻间照耀了整片黑暗之林,宛如脱出腐土、重放光明的绝世瑰宝。
“收敛点,”天衡蹙眉,似乎在对那双眼睛沉声说话,“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周围那些木头人似的黑衣人,惊艳般的目光都有一刻的聚焦,看着他手心的那两颗纯净葡萄状的东西:竟是一双琥珀般清冽的眼睛,只不过诡异的是,眸子的颜色似乎不同于以往所见,一蓝一黑的异色双瞳,如静物般呈现在他手心。
“蓝眼知过去,黑眼知未来。”天衡抬眼望着天际幽冥处,眼底露出复杂的神色,“这双眼睛,从洪荒时代开始,神族驱逐魔族之际,便已埋葬于最西方的神祭塔下……想不到,岁月变迁,华屋土丘,竟然仍未化作腐土青烟。”
他的手心,异色双瞳似乎在不经意间眨了眨,流露出了一个细微的表情。
“天、天哪!”旁边有人失声大叫起来,指着那个怪异的东西,“那、那双眼睛……他在翻白眼。”
天衡的目光云淡风轻地打过来,眼底泛着莫名的寒意,一干人等立即噤若寒蝉。
祸福的帷幕,如一坨巨大的乌云笼罩在密林上空。
“大人……是要将这样一双眼睛送给我吗?”陆叶久久地怔在原地,心底有个莫测的声音在告诉他,此刻,就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机遇!
“没错。”天衡的声音淡淡道,“有了它,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更有趣的。”顿了顿,眼角微阖,“去微海之界吧,那里,前有未有机遇跟挑战,都在等着你。”
“是!”陆叶颤抖的双手接过魔之眼,只觉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
“千万别忘了,这是一双魔的眼睛,你拥有他之后,将不再变得像你自己……从此以后,陆叶就消失了,你是岚镜……”天衡喃喃道,“也只能是岚镜。”他沉淀了千年往事的深色双眸里,浸渍着太多众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宛如浓云迷雾一般,笼罩着整个时代。
岚镜呵……让你以这样的方式重生在这个世间,你是否会怪我?那个名字带来的思绪,宛如丝网包裹了他的心脏,牵扯得他的内心世界隐隐作痛。
“岚镜……岚镜。”陆叶低喃这个泛着绮丽冷光的名字,仿佛一瞬间瞻仰到昔日主人强悍到模糊善恶的光芒,他的眼神兴奋到血腥,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脑海里一片电光火石,他记得,他记得,那是上古魔君的名字。
西界之上,那些运筹帷幄的王者,无人知道,在这个平淡无常的夜晚,大陆上所有的格局,都将因为一个叫陆叶的无名小卒,悄无声息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五十九章 客栈小记
“说实话,你跟我多久了?”湘纪一提起这事就有些恨恨,给宇文介绑绷带的时候暗下重手,疼得对方龇牙咧嘴的。
“这个……不太好说啊。”宇文心里大汗,总不能说自从你被太子睡了之后,他就把我派过来了吧?想当初湘妃之所以落入宁歌尘的魔爪,归根结底,还不是多亏了他宇文介下药下得好。
“你今晚睡哪儿?”娘娘的思维跳跃得可真快啊。
宇文介昂首挺胸慷慨激昂:“我当然是睡在你这里!!……”一旁忍了他很久的烟水寒,两道杀人的眼光当即切了过来,宇文急中生智,打了个哈哈补充了三字儿,“的隔壁……”
“隔壁有人吧?这是最后一间房了。”湘妃这是……故意挑拨离间吗?
“我自有办法。”宇文介整理了下衣服,将肩上的伤口掩起来,翼翼然走了出去。
稍顷之后,隔壁传来两道杀猪般的叫声,然后,煌州大客栈还没睡的一干人就可以看到,一男一女衣不蔽体就给人硬生生赶了出来,随之扔出来的还有床上的棉被以及行李细软,大门嘭地一声重新阖上了。
“呜呜呜~……”那女的死劲捶着自家男人的胸脯,哭得悲痛欲绝,“都是你,都是你!为了十两银子你就把房间给腾出来了,你就不能再加点加吗?!人头猪脑!刚才咱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敢保证他一准加到二十两!……”
“你个臭娘们,亏你还有脸了,刚才那男的说房里可以留一个人时,你是怎么说的?!”那男的鼻翼朝天张着,哧哧地呼着冷气,义愤填膺道,“你奶奶的立马一溜烟奔了过去,自告奋勇说‘妾愿以身侍君’~……妈的,兔子都没你那么快的速度!”
他说得装腔作调,引发了周围一阵哄笑,他老婆气不过,俏脸涨红道:“还说呢,是谁跑在我前头的!我想拖都拖不住!可惜呀,人家说对你个臭男人没兴趣!”
……夫妻俩吵得正起劲,什么粗言辣语都倒出来了,众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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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干吗?”宇文刚合上眼,听到吵人的敲门声,不情不愿地起身,衣衫不整呵欠连天地去开门,一路碎碎念,“说了我不需要人陪睡,我都拒绝过五次了,你还要怎么样?好吧……我也不能太不解风情了,就勉为其难献身一次……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身上一个子儿没有,可不可以打欠条,记在当今太子头上?不说话那就默认了……不,还是不行,似有不妥,太子收到账单的时候一定会接受不能的……那这样吧,记在隔壁那个小白脸账上……”
门“吱”地一声开了,五秒之后,看到外面那人铁青的脸色,宇文摆上了一个自认为最具亲和力的笑脸:“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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