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皮带,”乔西抗议道,然后疲惫地爬进后座。
“恐怕得给它系一段时间,”爸爸静静地说。“否则它老是这么乱跑。”爸爸把皮皮扔到后座,它赶忙蜷缩到乔西的怀里。
我们其他几个人挤进车里,道斯先生把车开回办公室。那是一座白色的平顶小建筑,位于一排小办公室的尽头。路上,我伸过手,不停地摸皮皮的头。
为什么皮皮会这么跑开?我在想。它以前从没这样过。
我猜皮皮也是因为要搬家而感到紧张,毕竟它一直都是住在我们的旧房子。马上要卷铺盖离开,一去不复还,它的感受恐怕跟我和乔西一样。
新的房子,新的街道,还有新的气味,所有这些使可怜的皮皮行为反常。就像乔西一样,皮皮也在逃避这一切。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解释。
道斯先生把车停在办公室前,同爸爸握手,然后递给爸爸一张名片。“你们可以下星期过来,”他对爸爸妈妈说。“到时候,我会把所有的法律手续办完,你们只要签了字,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他推开车门,最后朝我们一笑,准备下车。
“康普顿·道斯,”妈妈看着爸爸手里的名片说。“这个名字很少见,康普顿是不是个很古老的姓?”
道斯先生摇了摇头,“不是,”他说。“家里只有我叫康普顿。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我也很纳闷,也许是我父母想叫我查理,但是不会拼写吧。”
道斯先生一边为自己开的这个可怕的玩笑哈哈直笑,一边爬出车子。他压低牛仔帽,从后备箱拿出夹克,进了那白色的小办公楼。
爸爸进了驾驶座,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给自己的大肚皮腾出空间。妈妈坐到了前面,然后我们开始长途跋涉往家赶。“今天你和皮皮真够悬的,”妈妈对乔西说,把车窗摇起,因为爸爸打开了空调。
“可能是吧,”乔西没精打采地答道。皮皮在他的膝上睡得正香,还轻轻地打着鼾呢。“你会喜欢你的房间的,”我跟乔西说。“那房子很棒,真的。”
乔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一声不吭。
我用肘胳膊捅了捅他的腰,“说点什么呀,难道你没听到我说什么?”
但是,乔西脸上还是那副怪异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后几个星期的日子似乎是慢慢爬过去的。每天,我在房子里东游西荡,满脑子都是些令人不悦的想法:我再也看不到我的房间了,我再也不能在这个厨房里吃早餐了,我再也不能在这个客厅里看电视了,等等。
一天下午,搬运工来了,送来了一大堆纸箱。我觉得自己都要病了。装箱的时候到了。这一切真的在发生。大下午的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噗地一声倒到床上。我不是去午睡的。我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个多小时,萦绕在脑海里的还是那些杂乱无序的想法,仿佛在梦里一般,只是自己依然醒着。
为搬家而紧张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妈妈和爸爸也无缘无故地吵起架来。一天早上,他们还为争论熏肉是否煎得太焦了而打了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看到他们如此小孩子气,我觉得很好玩。乔西却总是绷着脸,跟谁都不搭腔。皮皮也是闷闷不乐的,我从饭桌上给它拿吃的,它都懒得爬起来过来吃。
最难的是要跟朋友们道别。卡洛尔和艾米野营去了,我只好给他们写信。但是凯茜在家,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最难舍难分的。
有人也许会觉得奇怪,我和凯茜怎么会一直这么要好。首先,我们看上去就完全不一样,我又高又瘦又黑,而她又白又胖,一头金色长发。但是我们俩上幼儿园时就是朋友,四年级以后就成了最最要好的了。
搬家前那个晚上,凯茜来我家。我们俩都觉得很难受。“凯茜,你别那么紧张,”我跟她说,“一去不复还的又不是你。”
“你又不是要搬到中国什么的,”她答道,用力地嚼口香糖。“黑瀑布离这儿只有四个小时,阿曼达,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对,没错,”我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一丁点儿也不相信。对我来说,四个小时的距离就相当于有中国那么远。“我们还可以打电话,”我闷闷不乐地说。
她吹了个泡泡,“吧”的一声吸回嘴里。“对,肯定打,”她假装热心地应道。“你很幸运,知道吗?可以搬出这个破地方,住到大房子里去。”
“这儿才不是破地方呢,”我反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为我们住的地区说起好话来了,以前我可不会。我们以前谈论最多的就是设想自己要是能在别的地方长大,那该多好。
“你不在,上学就没意思了,”她叹了一口气,盘腿坐到椅子上。“考数学时,谁给我递纸条?”我笑了:“我给你的答案都是错的。”
“重要的是你有这份心,”凯茜说,然后又呻吟道,“嗳!就要上初中了。你那边的初中是跟高中还是跟小学在一起?”
我做了个厌恶的表情,说:“全部都在一栋楼里。只是一个小镇,知道吗?高中不分开的,至少我没见到。”
“真惨,”凯茜说。
就是够惨的。
我们谈了几个小时,直到凯茜的妈妈来电话,说她该回家了。
我们互相拥抱。本来我下决心不哭的,但是自己还是热泪盈眶,豆大的泪珠止不住流了下来。“我好难过!”我呜咽道。
我原本打算要控制住自己,就像大人那样。但是凯茜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或许这就叫情不自禁吧?
我们说好,在彼此生日那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在一起,还要父母保证不让我们错过彼此的生日。
然后,我们又拥抱在一起。凯茜说,“别担心,我们会经常见面的,真的。”她也是泪汪汪的了。
她转过身,跑了出去,身后的纱门砰地一声关上。我盯着外面的黑暗发呆,直到皮皮咔嗒咔嗒地跑过来,进来舔我的手。
第二天是搬家日,是个阴雨的周六。没有倾盆大雨,也没有雷霆闪电。但是,一路风风雨雨却使车程漫长而又压抑。
愈接近新住地,天空愈发阴暗。茂密的大树低垂着,离街面很近。“开慢点,杰克,”妈妈尖声告诫爸爸。“路很滑。”
但是,爸爸一路急驶,要赶在搬家卡车之前到达。“没有人看着,他们会到处乱放的。”他解释道。
跟平时一样,坐在我旁边的乔西真烦人。他不停地喊口渴,这一招不凑效,就开始叫嚷起肚子饿来。我们早餐都吃得饱饱的,所以谁都不理他。
当然,他只是想引起大家的注意。我一路想逗他高兴,告诉他房子里面如何的好,他的房间如何的大。他至今还没亲眼见到呢。
乔西一点也不领情。他开始逗起狗来,弄得可怜的皮皮片刻不得安宁,最后爸爸只好大声呵止。
“我们最好谁也别烦谁,”妈妈提议道。
爸爸笑了:“好主意,亲爱的。”
“别拿我来开心,”妈妈抢白道。
然后他们两个开始争吵,说谁收拾东西更卖力更累。皮皮用后腿支起身子,朝窗后猛叫。
“能不能让它安静点?”妈妈大声嚷道。
我把皮皮拉了下来,但是它还是硬撑起来,叫个不停。“它从来都不会这样的,”我说。
“让它安静下来,”妈妈坚持道。
我抓住皮皮的后腿,把它扯了下来。这时,乔西开始嚎叫起来,妈妈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还是不停,自以为十分有趣。
最后,爸爸把车停在新房子前的车道上,车轮辗过湿湿的砾石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雨落在车顶上,啪嗒啪嗒作响。
“到家喽,可爱的家,”妈妈说。我不知道她是否在说反话,我想她是为漫长的车程结束而高兴呢。
“至少我们比搬运工快,”爸爸看了一眼手表说,突然脸色一变。“希望他们不要迷路。”“外面黑得就像晚上一样,”乔西抱怨。
皮皮在我的膝上不停地上窜下跳,迫不及待地要出去。通常,旅行路上它都很乖,但是,一旦车停下来,它就要马上出去。
我一打开车门,皮皮就“噗”地一声跳到车道上,溅起一股水。随即,它在前院开始左折右拐地狂奔起来。
“至少还是有人喜欢这儿的,”乔西小声说。
爸爸跑到门廊,摸索着不熟悉的钥匙,好不容易打开前门,然后示意我们到房子里去。
妈妈和乔西跑过走道,急着进去躲雨。我关上车门,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跟着。
突然,什么东西吸引了我。我停下来,抬头看门廊上的两个凸窗。
我举手齐眉遮住雨,透过雨水眯起眼睛看去。
我看到了。
一张脸。就在左边的窗子后面。
那个男孩。
还是那个男孩,在那里看着我。
第四章 我用颤抖的手抓住门把,门把暖暖的,还有点湿
“擦干净鞋子,别把泥带进来!”妈妈喊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我进了门厅。油漆工星期四刚刷完房子,所以满屋子都是油漆味。房子里很热,比屋外热得多。
“厨房灯不亮,”客厅后面传来爸爸的喊声,“是不是油漆工把电源给关了?”
“我怎么知道?”妈妈大声应道。
在这又大又空的房子里,他们的喊声显得特别大。
“妈妈——楼上有人!”我一边喊一边在门口踏垫擦鞋子,急匆匆地进了客厅。
妈妈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或许是在等搬运工的到来。我进来时,她转过身子。“什么?”“楼上有个男孩,我看见他在窗口那儿。”我气喘吁吁地说。
乔西从后门厅进了客厅,刚才可能是跟爸爸在一起来着。一听到我的话,他笑了。“这里是不是本来就有人住?”
“上面没有人,”妈妈翻着眼说。“你们两个今天让我清静一下好不好?”
“我做什么了?”乔西抗议地问道。
“听着,阿曼达,今天我们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妈妈又要开始唠叨了。
但是,我打断了她。“我看见了他的脸,妈妈。就在窗口那儿。我并没有发疯,你是知道的。”“谁说的?”乔西笑道。
“阿曼达!”妈妈咬着下唇,她一恼火就会那样。“你看到的只是什么影子,可能是树影。”说完,妈妈转向窗子。外面大雨滂沱,风一刮,雨拍打在画窗上,哗哗作响。
我跑到楼梯口,双手拢住嘴,朝楼上喊:“谁在上面?”
没有回答。
“谁在上面?”我又喊,声音大了些。
妈妈用手捂住耳朵。“阿曼达,求求你!”
乔西穿过餐厅消失,开始在房子里四处转悠了。
“上面就是有人,”我坚持道,然后,不由自主地踏上了木梯,运动鞋踩在光光的梯阶上,砰砰作响。
“阿曼达——”妈妈在我身后喊。
我满肚子气,就是不停。她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说我看到的只是树影?
我很好奇,我要知道上面到底是谁,我要证明妈妈错了。我想自己的脾气也很倔,我们一家或许就是这德性。
脚下的楼梯吱吱嘎嘎作响,不过我一点也不害怕。到了二楼楼梯拐弯的地方,内心却突然沉重起来。
我停了下来,靠着扶手喘息。
会是谁呢?贼?跑进这空房子里来寻求刺激的无聊的邻家小孩?
也许我不应该就这么一个人上去,我突然想。
也许那个男孩是个危险人物。
“上面有没有人?”我喊道,声音突然颤抖而微弱起来。
我靠在扶手上仔细听。
我听到了楼道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不对。
不是脚步声。
是雨声。原来如此,是雨拍打屋顶的石板瓦发出的声音。
不知何故,那声音使我安静下来。我放开扶手,走进狭长的楼道。那里很暗,在楼道的另一头,灰暗的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长方形的亮块。我朝前跨了几步,脚下的木楼板嘎嘎直响。“有人吗?”
还是没有回答。
我走上左边的第一个房间门口,门是关着的,刚刷的油漆发出的气味令人窒息。
靠门的墙上有一个开关,应该是楼道灯的开关,我想。我按了一下,灯没亮。
“有人吗?”
我用颤抖的手抓住了门把,觉得门把暖暖的,还有点湿。
我转动门把,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子,看到昏暗的光线透窗而入。突然一道闪电,吓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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