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琴心剑魄(出书版)_分节阅读 2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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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兰,无妨。”欧阳少恭却是淡然。

    雷严果然只是撑着已然衰朽不堪的身子,贴近欧阳少恭的耳边,低声言道:“少恭,你可知……”

    后边语声更低,旁人只见他嘴唇翕动,全然听不到他说些什么。忽而,欧阳少恭那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竟闪现出一瞬惊讶至极的表情。

    “你说什么?”欧阳少恭转身看向雷严,不禁追问道。

    “除我以外,天底下再也没有人知道……下落……”雷严已然气力不支,合身瘫倒在欧阳少恭的脚下,笑得却更加得意,“后悔吗?少恭,你此刻想救,也救不了我了……哈哈哈哈!”

    “雷严,你说清楚!”欧阳少恭急切逼问。

    雷严报复般狂笑不止:“哈哈哈……我诅咒你!永远找不到……永远孤独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

    欧阳少恭垂首看着雷严,神色冷如凝冰。

    然而在另一边,百里屠苏却现出震撼已极的表情。

    “这个笑声……”百里屠苏怔怔地望着雷严,口中低语,“我、我听过!”

    “苏苏?”风晴雪闻言看向百里屠苏,见他脸色已瞬间变得苍白,汗滴落下,分明是头疼宿疾又犯了。

    百里屠苏瞪大眼睛愣了片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倏然如风一般纵身上前去,冲到雷严的身旁:“你!是否曾经去过南疆?!”

    雷严的神思似已模糊:“南疆?”

    “乌蒙灵谷!你可到过那里?”百里屠苏大声喝问。

    雷严怔了一瞬,转头去看百里屠苏,忽然,脸上一片惊异:“你、你是……这怎么可能……”他只是混乱地说些无意义的词句,却并不回答百里屠苏的问话。

    百里屠苏还欲再问,却见雷严双眼已经翻白,只是将脸转向欧阳少恭,口中喃喃,只剩下残破的话语:“绝无可能……少恭……”

    欧阳少恭冷冷地注视着他,那眼神,冷得可以穿透跳动的心脏。终究,雷严只是在这冰冷的注视之下,断了气息,变成一具沉默的死尸。

    “雷严!”

    “他已无气息……”一旁,是寂桐低低地说了句。

    百里屠苏愣了片刻,只得用力地闭上了眼,心中万千波涛,一时难以平静。

    欧阳少恭却转过了双眼,看着寂桐:“他说的那些……”

    寂桐摇了摇头:“少爷以为,雷严会透露与我?”

    欧阳少恭从寂桐苍凉的双眼中读不出想要的讯息,脸色转而一冷:“我始终不明,你为何助他。”

    寂桐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看着少爷继续……”

    “不用说了。”欧阳少恭生硬地打断了她,转过身,不再与她相对,“寂桐若愿留下,我既往不咎,若是不愿,便走吧。”

    寂桐满面哀伤,默默地看了欧阳少恭一会儿,终究,也只是说上一句:“少爷保重,寂桐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了。”言罢,缓缓拖着苍老的脚步离开了。

    “桐姨!你……”方兰生有些惊讶,叫了一声,寂桐并无滞留之意,径自去了。

    方兰生很是不解,大声问道:“少恭,就这么让桐姨走了?!”

    “她心有所决,强留何用?”欧阳少恭淡淡道。

    方兰生却是一时语塞,须臾,方言道:“少恭你……脸色好苍白……雷严那浑蛋说的那些……”

    欧阳少恭默然,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红玉走到百里屠苏身边,试探着问道:“百里公子,你适才所言……莫非雷严与你故乡之事有所关联?”

    百里屠苏仍闭着眼睛,似乎心中苦痛难以言说,“我记得那个笑声。狂妄,刺人心肺,我的族人就是在这声音中一一死去……”

    “那他就是你的仇人?”风晴雪听了也是一惊,上前问道。

    百里屠苏睁开眼:“也许。”

    风晴雪思忖道:“他刚才说‘绝无可能’是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方兰生愤怒地一挥衣袖,“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说不定当年也曾经带着玉横做过不少吸人魂魄、丧尽天良的坏事!木头脸这一回算亲手报仇了!大快人心!”

    “想不到,还有这些往事牵扯……”欧阳少恭幽幽的言语响起,“青玉坛平日对弟子管束不甚严格,尽可自由来去,若说雷严数年间离开门派另有行事,亦是极为可能。”

    百里屠苏沉默了许久。风晴雪只是看着他,渐渐地,似乎百里屠苏心中沁染的悲伤,也都沁进她的心里。

    “但愿真是手刃仇人!”最终,少年只是茫茫然地说出这样一句,“以慰我……全族之灵……”

    这时,眼尖的襄铃却忽地喊了一声:“呀,快看!”

    众人循声看去,那始皇棺椁之上悬浮着的玉横,竟星星点点发出光来。满地横斜的青玉坛弟子尸体,连同雷严的尸身之中,闪光的魂魄纷纷飞了出来,全被吸入玉横之中。

    “以玉横害人,最终连自己的魂魄都归于玉横,这算不算天理循环、报应自在?”须臾,红玉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众人闻之,无不欷歔。

    “对了!自闲山庄那位姑娘!”方兰生急切地奔出,直跑到了高高的始皇棺椁之下。吸罢魂魄,玉横的光芒消失,缓缓落在了棺椁上面。

    方兰生望着那块形状怪异的石头,不禁挠头:“怎么办?魂魄被吸进去了还能出来吗?”他望着那石头念念叨叨,好像有些痴傻的模样,不停地叫着,“姑娘……姑娘……”

    不知叫了几声,玉横上忽然现出了一点黑气。

    “猴儿小心!”远观的红玉不禁叫了一声。

    方兰生却并未听见,此刻的他,只是仰首望着玉横之上的半空。他看见叶沉香的身影渐渐地浮现了出来,那副熟悉的怨毒厉鬼的模样,近在眼前。

    “晋磊……果然是你!”她的灵魂显然仍被玉横束缚,移动不得,甫一见到仇人虽然万般愤恨,却只能张牙舞爪地怒骂,“晋磊!你还不死!”

    方兰生丝毫没有闪躲,只是看着眼前的女鬼,神色满是哀伤与悲悯。

    “姑娘……你的魂魄被玉横束缚住,不能去投胎了……”他说着,语意凄然。

    “哼,投胎算得了什么?”叶沉香的怨毒深不见底,“我只要取你的命!”

    方兰生眉梢低垂,轻轻地摇头:“可是……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一句‘不记得’就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吗?!”叶沉香怒吼。

    “也许,真是前世的我……害死了你,还有其他许多人……”方兰生说着,有些出神,“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话一出,那厉鬼却一时安静了下来,她不再挥舞利爪,而是垂首望着方兰生,充血的眼中,有些异样的神色。

    须臾,方兰生继续言道:“但是这一世,我是方兰生,不是晋磊,我有家人、有朋友,还不想死……我想不到要怎么弥补那些过错……姑娘,就让我试着超度你,突破玉横之力,送你前去轮回往生……”

    “给我滚开!不用你多管闲事!”叶沉香吼了起来。

    方兰生仰头:“姑娘,请让我超度你吧。否则,你将永远被束缚其中,那和在自闲山庄是完全不一样的……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

    叶沉香一时无语,仿佛有些发呆。

    方兰生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悲悯众生的往生经文自双唇之间喁喁念出,仿若西天梵唱,竟一时荡涤了这埋葬死人的阴冷墓穴。

    “滚开!滚开!”叶沉香的鬼魂开始狂躁地尖叫,“晋磊,我不用你来施恩!你滚!”

    她的声音凄然变调,虽则凌厉,却并无之前阴郁可怖的怨毒,就仿佛一个阳间的伤心女子,面对着令自己既爱且恨的某个冤家发火、嘶喊,不知所措。她是鬼魂,并无清晰的面目,然而此刻若有人能定睛看透她的心底,或许会看见,她在无助地哭泣。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往生咒,大悲咒。愿世间一切痴怨解脱,慈悲众生,心得平和。

    方兰生不停地念着,自从朋友们认识他以来,似乎从未见他如此刻一般认真。虽然知道要凭咒文之力对抗玉横,解脱被束缚的灵魂是何等艰难的一件事,但此刻,所有人都在为方兰生祈祷,希望他心诚则灵,做成眼前这一件功德。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方兰生幽幽的经文,收束在一句清虚的梵语。

    禁锢在玉横中的鬼魂,忽而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叹。

    众目睽睽之下,奇迹竟然真的发生。只见黑气散去,叶沉香一缕芳魂,显现出一位青春芳华的女子,左右观望,恍然新生。

    “这是……”沉香的鬼魂低头看着自己,轻幽开言,那声音也如寻常少女般明丽,并无怨毒烧灼。

    “可以了。”方兰生放下合十的双手,仰面望着新生的鬼魂,轻轻说道。

    叶沉香听了,望了方兰生一眼。

    那少年此刻脸色苍白,唇边却挂着欣慰的笑:“姑娘,快走吧,你暂时不会被玉横的力量所缚。”

    叶沉香默了片刻,仍是冷冷笑了几声:“一个上辈子满手血腥之人,这辈子居然修佛法……休想我会领你的情!”

    方兰生摇了摇头:“姑娘误会了,我无意施恩化怨,只不过想让你好受一些,无论我前生是不是晋磊……这一刻我真的不是……你为了他,永远不得轮回,值得吗?”

    许久,鬼魂幽幽言道:“晋磊……你真的把我忘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一问,方兰生却不禁尴尬地挠了挠头:“我……那个……”

    “别说了!”叶沉香断然道,“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你只是一个陌生人。让我深深眷恋、爱逾性命的晋磊……令我痛苦发狂、恨之入骨的晋磊……你都不是、你都不是……”

    “姑娘,我……”方兰生想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

    “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啊,在时光之间……凡人……什么都不是……”叶沉香举目远望着虚空,喃喃念叨,“你为什么偏偏要来自闲山庄呢?还戴着晋磊的青玉司南佩……”

    “这个玉佩是他的?”方兰生听到这里,却是一惊,“二姐说,我小时候在店铺里看到,又吵又闹,再也不肯走了,娘只好买下来给我……”

    叶沉香也愣了一愣,不禁苦涩一笑:“果然……在你心里,还是念着她……”

    “谁?”方兰生惊疑地问。

    “在青玉司南佩里,藏着一个人的一魂一魄,它和玉横一样,也可以拘束灵魂……”叶沉香忽然说出令人惊异的话语,“可是又不太一样……那个人是心甘情愿的,一直守着晋磊、守着你。”

    方兰生慢慢地瞪大了眼睛:“你说的……究竟是谁?”

    叶沉香神色黯然,须臾,终究是一叹:“是那个叫贺文君的女人吧。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我知道是她……”她似乎忆着往事,幽幽言道,“那时,我变成了鬼,好几次想要杀死晋磊,却看见他坐在这个女人的墓前流泪,简直像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方兰生听得此语,在自闲山庄时脑中出现过的画面断续重现,令他一时失神,如坠深雾。

    “青玉司南佩,一魂一魄永相随……她也是个傻女人……”叶沉香忧伤地说道,“我不恨贺文君……我们……只是晋磊命里两个痛苦的女人……这么多年了,她早已经去转世了吧……假如你找到她的今世,记得好好待她……”

    方兰生闻言一怔:“找她?要去哪里找?”

    这一次,叶沉香却并未回答,“我走了……”她只是喃喃地说,“过了来生,也许还有来生……你欠我的,总有一世我要你还来……晋郎。”

    她说着,迎着方兰生走去,就在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刹那,如烟雾般消失了。

    “姑娘……”方兰生还欲呼唤,却被红玉在身后一拍,惊醒了过来。

    “她去轮回了……”红玉言道,“猴儿的往生咒当真厉害,竟能从玉横之中释放魂魄。”

    忽地,方兰生一脱力,虚弱地跪倒在了地上。

    “兰生!”襄铃急道。

    “不是我厉害……是那位姑娘对晋磊执念太深,一时由玉横中挣脱出来,我才能将她超度……”方兰生低喘着言道,“就算这样,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玉横里其他魂魄,凭我根本救不了……”

    “小兰已经做得很好了。”欧阳少恭淡淡地言道,他走近棺椁,举袖收起了上面的玉横。

    方兰生问道:“青玉坛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吧!肯定要再来抢。”

    欧阳少恭却摇了摇头:“未必如此。跟随雷严来始皇陵的,均是其心腹弟子,青玉坛其他人在之前那场叛乱中,多遭雷严蒙蔽,时日一久,早已有所觉察,门派中并非所有人都真心奉其为掌门。青玉坛人丁不甚兴旺,雷严身死,遭此动荡,必要休养生息,只怕就此沉寂下去。”

    “那少恭是不是就能回去了?”方兰生问道。

    “以后之事,犹未可知。”欧阳少恭言道,“好在如今已将玉横收回,有劳诸位辛苦奔波。”

    百里屠苏摇摇头。

    “我们也没做什么吧,”方兰生挠了挠头,“要不是少恭那个药,我们大概已经趴在雷严剑下了……”

    欧阳少恭笑道:“少恭所长,仅是锦上添花,何况洗髓丹一事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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