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甘(重生美食)_分节阅读 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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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深谙水性的渔民看到水下是这样的情况,又扒回岸上喊人拿工具。

    沈何夕用手按住沈何朝的肩膀,竭力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

    因为缺氧,沈何朝的脸色显得很痛苦,沈何夕捏着他的肩膀,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海水让她双目刺痛,可是除了眼睛她没有任何方式能向沈何朝传达一定能活下去的意念。

    年仅十七的女孩儿眼眶微红,面色惨白,她的表情在斑斓的海水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沈何朝已经撑不住了,缺氧让他的身体和意志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的手脚无意识地拨弄和挣动,让救援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如果他不能镇静下来,根本等不到别人救援他就得死在这里了。

    见势不妙,沈何夕抬起手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沈何朝的脸,让他恢复意识,最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脸上。

    水下,一对兄妹有了他们出生以来最亲密的接触。

    抬起头,沈何夕看着沈何朝,做了两个词的口型,一次,又一次,沈何朝双目圆睁,看了她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何夕就此转身往码头游去。

    还身陷险境的沈何朝安静了下来,就像他一直以来的存在那样安静,旁边的渔民还在和渔网纠缠,他的脚停止了拨弄,渔民们的工作也轻松了很多。

    妹妹说:“别怕,等我。”

    也许是很短的十几秒,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沈何朝最后一口气已经憋到极限的时候,沈何夕回来了。少女纤细的手里用拇指狠狠地按着塑胶管子的一端,游到沈何朝跟前,她近乎粗暴地把管子插进了沈何朝的嘴里。

    管子的另一端在岸上,这条管子本是鱼贩们为了维持海产鲜活用的注气管,现在,成了沈何朝的救命管。

    岸上,卖水产的大妈还处于震惊石化的状态,刚刚那个女孩儿直接搬开了两个摞在一起的玻璃水箱抽走了最长的那根换气管。

    水箱!两个!这个姑娘是吃了大力丸了?

    新鲜的空气沿着管子进入沈何朝的肺部,身边还有妹妹一直用手告诉他解开渔网的进度,沈何朝的眉目舒展了开来,看着扶着他双臂减轻他体力消耗的妹妹,他做了一件从九岁起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抬起手,摸摸妹妹的头。

    涨潮的海,情况复杂,有渔民为了救人方便干脆把舢板也推了过来,沈何夕和旁边的渔民们一样,在水下呆一会儿浮上来趴在舢板上喘口气。

    岸上有热心的大妈喊着姑娘赶紧上岸,沈何夕摇了摇头,哥哥不会说话,有任何危险都不能及时的告诉别人,自己必须守着他才能放心。

    割除渔网整整用了两三个人十几分钟的时间,水下的压力和阻力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在最后一次上浮换气的时候,沈何夕也已经筋疲力尽,明明离水面还有一点距离,她却不小心呛到水,差点成了另一个需要被解救的伤员。

    这一次,沈何夕是真的做好了要和自己的哥哥一起死在海里的准备。

    但是现在,他们都活着。

    感谢上天。

    渔民和商贩们围在他们的身边,谁也没想到,就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还会有人掉下海,更没想到这下面居然有人扔了废弃的尼龙渔网。

    这一对年轻人真是命大。

    闻讯而来的沈老爷抱着沈何朝,差点哭出一把老泪来。

    被自己爷爷遗忘在一边的沈何夕在知情人怜悯的目光中,笑着接过大妈递来的干布。

    她静静地想:“臭老头……反正我救哥哥的时候也把你忘了。”

    哼哼,至少这一次,我的人生不会再被你改变了。

    沈何夕的手一如既往的干净白皙,掩藏了她身体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

    沈何夕即将奔赴腐国。

    改嫁到腐国的何勉韵为她做了经济担保人。

    在前世,因为她成了东海沈家唯一的传人,她被老头子锁在了乡下院子里强制学习厨艺,不打不骂,唯一被用来要挟她的,是她亲生爷爷自己的一条命。

    那段枯燥疲累无法挣扎的岁月里,只有心底的不甘,像是一把火,让她的整个灵魂都疼痛。

    沈家祖上是东海福山,正是鲁菜海味派系的一支,在旧朝出过御厨也出过食方,对于名厨世家来说,出过御厨不过一时煊赫,能将一道菜变为派系中代表,这才是让几代厨子挺起胸膛的本钱。

    我家祖上糖醋里脊做得好。

    我家祖上定下了做糖醋里脊的方子。

    两厢对比,显得就是后者的霸气。

    沈家老爷子就是在这样的霸气里长大的,他爷爷是御厨,他爹和叔叔也是当年四九城最顶尖的鲁菜厨子,他自己早几十年间也曾北上给权贵们掌勺,蒸炸煮烧,拌焖煨炒,专攻海味的一个鲜字,在鲁菜四平八稳的通达里,有了那么一分海味的天然,就是他最得意的本事。

    也许就是他前半辈子太得意了,到了老了,打击一重重地压了上来。

    中年丧子,老年失孙,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唯一能让他传承技艺的唯有那个只会读书一心想要出国留学的孙女。

    沈老头儿骄傲了一辈子,到头来只能舍了开了几十年的馆子躲到乡下教导孙女厨艺。又难过又伤心又愧疚,几厢折腾之下,老人本就暴躁倔强的性子越发不近人情,人生的最后几年,他和沈何夕祖孙间的关系只能用“宿世仇敌”来形容了。

    前世中二时期的沈何夕,怨了,恨了,终究还是放下了书本拿起了菜刀,腐国渐远,灶火越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头儿颓唐萎靡,在她的心里,那个穿着压箱底儿正装的背影,也是她心中最接近英雄的形象。

    于是,十七岁的沈何夕干着她自己哥哥七岁干的活儿,拉风箱,练刀工,光品菜练舌头就是整整一年的光景。

    未被疼爱却被逼迫,同时失去了哥哥和梦想的沈何夕给自己找了无数怨恨爷爷的理由,就连一直不肯结婚也含了两分报复的快意。

    就是这样的执拗,到了生死尽头,终究后悔了,不论是倔强的老爷子还是同样倔强的孙女。

    可是他们两个都没向对方低头。

    错了十年,错了二十年,认了,就是错,不认,那就不再是错,两个同样偏执的家伙都把自己当做鸵鸟,只有挺直的背脊朝向着无言的苍天。

    于是老人重病也不肯告诉孙女,孤零零死在了老宅里,于是孙女吃尽苦头也不肯告诉爷爷,冷下了心肠成了个厌恶厨艺的厨师,任由这段难解的亲情成了自己心底的结。

    这一次,总算是互不相欠吧。

    ☆、墨鱼籽水饺

    沈何夕整理着行李,愉快地在院子里跑进跑出。衣服带几件就够了,书本也是寥寥,想来想去,装了沈何朝刚给她买的新鞋,又装了两双棉袜子和一条厚围巾,围巾的吊牌还没剪掉。

    沈何夕跑去正房的柜子里找剪刀,刚进了正房,她看见沈老头正擦着摆放在供桌上的那把刀。

    刀长八寸三分,其中刀面长五寸宽一寸五分厚一分两厘,两面开刃,一面刃纹竖直平整一面刀面微陷刀纹微卷。

    蓝色珐琅刀柄上镶嵌有青白昆山玉两侧各一块。

    刀柄端上是鎏金圆环,圆环上镂刻了“折燕”二字,这把刀就叫折燕刀。

    折燕刀,是沈家的荣耀,当年鲁菜入京,沈家以鲍鱼制法成名,这把刀就是当时一位皇帝的赏赐。

    据说,刀本是一对,另一把在百年前的战乱中遗失了。

    菜刀不像菜刀,不能用手指的按压去调整切菜的力道和角度,雕刀不像雕刀,略宽的刀面不适于厨师的掌握。在过去的百年间,折燕刀一直是沈家的精神象征,直到沈何夕拿起了它。

    沈何夕臂力不足,手指纤嫩,祖传的菜刀对她来说太大太重,无奈下,沈老头只能让她自己找一把刀用着,也不知怎的,沈何夕就拿了这把最漂亮的。

    二百多年的时光没有给这把刀留下丝毫的印记,它依然够快够锋利,像是一个等待奔赴疆场的将军。

    沈何夕用它一用就用了二十二年,二十一种烹饪的刀法,她能用这把刀完成九成。

    所谓南工北意的工字,此刀功不可没。

    沈何夕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沈老头的跟前,折燕刀有黑色的刀面和银色的刀刃,人们将它当做荣耀,它把自己当做一把刀。

    沈何夕似乎听见了折燕的期盼,像一把菜刀一样地存在,而不是像一个雕像。

    不……

    沈何夕轻轻退后了一步,金色的圆环,蓝色的刀柄,原木色包银的刀鞘,这些她都熟悉地像她的另一只手,可是,她想要的不是作为厨子一样的人生。

    也许,在她从腐国回来之后,她可以让折燕当一把没有荣誉的菜刀,但是,不是现在。

    不是她的命运随时可能被拨回原点的现在。

    女孩儿眼睛盯着折燕刀,在沈老头斜觑的目光中终于退到了正房的外面。

    沈抱石看着年轻的女孩儿转身离开,低下头看了看折燕刀,叹了一口气。再好又怎么样,又不是自己的……

    随着金色的绸布轻轻地盖上,蓝色的珐琅刀柄湮灭了最后的光彩。

    沈何朝端着一杯香蕉牛奶和几块枣泥糕点走进了妹妹的房间。

    看见自己的妹妹蹲坐在马扎上,盯着地上的行李箱出神儿,沈何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何夕还在愣神儿,刚刚看见折燕刀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什么掏走了,让人空落落的难过。

    沈何朝拍了拍她的头,过去的几天里,沈何朝总要找机会拍拍她的小脑袋,好像把过去十几年的份儿补回来一样。

    抬头,沈何夕看见了自己兄长满溢着疼宠的目光,她站起身,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兄长。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欠谁的,我的哥哥,就算自己性命垂危也要护住我的哥哥,你对我而言美好得像是阳光一样。

    我们都要好好地,走自己想走的路,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留下一丝的不甘。

    沈何夕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去隔壁开照相馆子的大叔家里找人帮忙用拍立得照了一张合影。

    笑容灿烂的女孩儿,有点腼腆的兄长,还有坐在他们前面换了新衣服的老爷子。

    沈何夕小心地把照片放在行李箱最安全的位置。

    我不能在妈妈面前提哥哥,总能给她照片看一眼吧。

    哼哼,重点是哥哥,中间那个老头就是附带的!

    *****

    晚上,沈家饺子馆挂了停业的牌子,因为要给他们家的女孩儿送行。

    “你要自己注意身体,有事让打杂的去做,一个店老板别过得像是帮工的。”

    沈何朝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揉着手里的面团。

    “早点给我娶个嫂子,趁着老头子还能动让他抱着曾孙教厨艺去。”

    听见老头子三个字儿,沈抱石瞪了沈何夕一眼,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到底没做声。

    面团被团转成面圈,从一处扯开,变成了长条,黝黑的手指在其上看似轻盈实则有力的捏拽,渐渐,面团被分出了无数同样大小的剂子。

    “你啊!我不在你可别让别人欺负了!听见没有?”沈何夕踮起脚拎了一下沈何朝的耳朵

    七八个圆圆薄薄的面皮在男人的两手间似乎被转成了一朵花。

    沈何朝被自己的妹妹拽起了脑袋,脸上依旧是大大的笑容,眼眶已经红了。

    “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沈何夕揉了下发酸的鼻尖儿,拿起了一旁馅料盆里的筷子。

    胶东饺子讲究的是皮薄馅大形如元宝。

    女孩儿净白的手似乎比那张白面皮还要通透。

    馅儿是艳红的墨鱼籽,二八分的好猪肉,配着绿白分明的韭菜,又浇了金色的香油。

    沈何夕夹了一筷子馅儿到自己手上面皮上。

    不多不少,两根手指一提一转,拖着面皮的手拇指往上一抬一扣,一个挺肚将军般的饺子被她随手甩到了箅子上。

    和刚刚沈何朝包的,一模一样。

    一边喝着茶水竖着耳朵的老头子差点惊掉了下巴。

    沈何夕瞪了他一眼,洋洋得意地又拿起了一张面皮。

    胶东人的饺子自分派系,沈家最讲究的就是指如舞白鹤,馅儿内二分天。

    就是说手指的动作要干净漂亮,像是白鹤跳舞一样。

    煮好的饺子馅料里要有两分的汤汁,并非灌汤,而是用油锁住了食材的水分,让这些水分直到下锅后才在热力的催发下自然混合在饺子内部。

    墨鱼籽的鲜甜,猪肉的香滑,韭菜的清辣,就在盐和油的调剂下自然融汇到了一起。

    滚蛋饺子绊腿面,饺子是送别,也是团圆,在胶东,饺子里包含了婚丧嫁娶一切仪式的膳食核心,外包离合,内藏悲欢。

    随着手指的翻提揪捏,沈何夕用这顿饺子和自己的亲人,也和自己的前世告别。

    腐国,前世俨然成了沈何夕的魔障。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学做红案厨师有多苦,她就会对自己错失的那段人生有更多的期许。

    即使功成名就,即使青春不再,即使理智知道根本没有那么美好,这份期许也从未淡去。

    现在梦想已经启程,沈何夕只觉得……卧槽,好平淡。

    机场比二十年后简陋,飞机好像也比20年后的轰鸣声大一些,登机手续更繁琐,整个人的神经更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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