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宥冷笑,这两年来,她又何尝不是受尽了煎熬苦楚的?一个人的夜里,她常常是夜不能寐,人人都道她是没有心的,家破人亡的时候了竟是能有那起子心思要进宫,要吃好的喝好的,要什么都是最好的,可她心里的苦有谁知道?
或许泽儿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想起来能够欣慰的人,其他人,想起来便是让她心头滴血,不论是江南拿到风度翩翩的身影,亦或是如今这闲散慵懒气度自华的风流身影。
兮宥捂着脸颊,心里头直在滴血。
顺着指缝,泪水渐渐滑下。两年来,她竟是没有再哭过,没想到今日却流下了眼泪。
子钰见她泪水下来,忙是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拥住了她,这会儿子觉着连言语都是多余的,只能是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只手轻轻地拥住了她的背。
兮宥也不知是为何,这两年来的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放开,家人的无辜死亡,自己的身不由己,百感涌上心头,让她心中委屈的不行,见到子钰便不由自主地落下了泪。###第十八章 御下
兮宥收住了泪,对着子钰却再也没有多的话。子钰陪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安慰:“明日入宫,你自己一切小心。人我会为你安排,这儿的人你若是想要带进宫里,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兮宥面无表情地回答,即便是心中暗恨他这样凉薄,暗恨他这样不果敢,却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多声些什么事端,叹了口气,道:“泽儿在你这儿,我唯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顾泽儿,便也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子钰点头,北箢冲了进来,一看两人面色无常地交谈,心里不禁放心了一些,却也不能将子钰放在兮宥的房里,忙是拉着子钰便出了去。兮宥嗤笑一声,唤了玉环与玉莹进来收拾行礼。得用的人,还得是她们俩。虽然比不上原先在高氏府邸的下人,但经过了自己两年的调教,该学会的也都已经学会了,心思比起刚开始的时候也通透了不少,玉莹玉环的性子也都沉稳了不少。
俩人走了进来,兮宥看着她们,展开了一些笑容,拿出了压心底的话:“你们跟了我两年,原先我也知道你们是担心自己的性命才跟着我一块儿来的,如今我虽未入宫,但为了你们的以后,总得早些做准备才是。”
玉环一听,忙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自然是跟着姑娘去哪儿的,姑娘在那儿奴婢就在哪儿!”
玉莹倒是没有那么着急,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兮宥,不知道兮宥有什么话要说。
这两年,兮宥在舞坊的地位高涨,自然玉莹玉环也跟着让人高看了一些,又是跟着兮宥的,身上也渐渐染上了一些高门宅邸的大丫鬟的气息。
兮宥笑了笑:“你别急,我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只我想着,你们到底不是我家生的奴才,若是跟着我吃了苦头,倒是不划算了。”
玉莹玉环忙跪下:“奴婢誓死追随姑娘,半分其他心思也不会有的!”说罢,玉莹抬起头:“姑娘若是容不下我们,我们这样的身份,还能有什么恩宠?”
玉环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咱们还指望姑娘带着飞黄腾达呢!”
兮宥听罢,“扑哧”笑了出来,这两年来,也是这玉环时而能闹些笑话来让兮宥开怀。两年了,两人跟着兮宥也有了感情,兮宥虽说性子孤冷了一些,但御下还算温和,俩人也忠心了不少。
笑了,却也有担忧。兮宥看着她们,认真地道:“玉环的话虽然粗,却也不无道理。跟着一个好的主子,自然是跟着飞黄腾达的;但若是跟着的主子运气不好,便是万劫不复。跟着我,日后还没有定数,你们也未必就能有个好的前途。”
玉莹温和地叩了头:“姑娘,奴婢的娘家如今能够在庄子上做事,奴婢的弟弟能够有事儿做,奴婢的娘病能够好,哪样不是姑娘帮的忙?如今奴婢娘家已经没有牵挂,自然是一心一意跟着姑娘。”
玉环也跟着猛点头,兮宥心里便放心了许多。###第十九章 应选(一)
北箢将子钰拉出了老远,这才开口道:“你还放不下?”
子钰沉默着没有答话。北箢叹气:“左右已经两年过去了,他身边如今没了那女子,你又何必这么放不下?”
子钰也跟着叹气:“总归是我对不住她们。”
北箢惊讶与子钰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么多年来,子钰心气高傲,从来不会从嘴里说出这些话来,如今说的这番诚恳,倒真是让她有些讶异。
子钰也意识到了话不对,忙收敛了神色,只吩咐道:“总是你这里出去的人,你多照顾着便是了。”
北箢道:“我何尝不知道?她不论如何都是我这里出去的女子,我自然是事事要替她考虑在先的。”言罢,瞧了瞧他的眼色,继续道:“我特地让芜依和琭彤与她一同进宫,就是希望她能在宫里多一重照应。
“她到底也是高门贵族的出身,入了宫该是也受不了委屈的。”北箢见子钰没有说话,便又是补上了一句。
“宫里的人是何等的步步为营?入了宫,谁的话都是不能信的。那样的是非之地,若是没有一些本事,怕是出身再高的门第也是徒劳。”子钰的话里充满了担忧,既是对兮宥前程的担忧,只怕更是想到了当年的一些事,这才有这番多的感慨。
北箢直到他心里或是想到了当年的事儿,叹气:“她的心性你还觉得担心?我瞧着这满京兆的好人家的姑娘极少是能比得上她的心气的。高丞相能将高家的退路一应交给她,高丞相不是一个糊涂的人,这么做,可见这位高家姑娘的不简单了。”
子钰低低地道:“但愿如此。”
到了入宫应选的日子,京兆的各家都派送了马车送自己的姑娘入宫,在紫禁城的入门前,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停下又离去。兮宥与芜依和琭彤是刚好中间的时候到的,下了马车将陪着的丫鬟们都留在了门外。
芜依是个懂得礼数的,刚下车便朝着那来接应的姑姑道:“这样的日子是喜庆,倒是辛苦了嬷嬷们,站在这儿一日要替我们这些个不懂事的安排,真真是辛苦了。一会儿出门,民女定是请嬷嬷们喝口茶。”
一番话说的嬷嬷们眉开眼笑,领头的嬷嬷笑着细细地看了她们三个:“三位姑娘模样都是极好的,我们是粗鄙的身子,只指望来日您封为贵人,能提拔咱们一下呢。”言罢,看了兮宥一眼,心里觉着有些眼熟,却也说不上,便也没有继续说,只笑道:“三位快快进去吧,今日若是能赐了香囊,也便是对得住老身了。”
兮宥与琭彤乖巧地行了礼,便走了进去。
芜依心气并没有兮宥那般沉稳,方才那嬷嬷的话她竟是听进去了八九分,直得意地道:“听到没有?方才那嬷嬷是怎么夸咱们的,可见此番,咱们三个能赐香囊是极大的指望了。”
琭彤素来便不喜芜依那乖巧讨好的劲儿,听闻她这话心中便有意想要刺刺她:“宫里的嬷嬷都是惯会说话的,这话若是皇后太后身边的嬷嬷说出来的,我便也信了,一个来接待咱们备选的嬷嬷说些吉利话你也信,当真是多大的面子呢!”
芜依是个刺儿性子,听了这话心里也老大不高兴:“你有多大的本事?能让太后皇后身边的嬷嬷们开口?等着吧,虽说同是舞坊出身的,我见你也就是个被撂牌子的!”
“你……”琭彤作势便扬起了手,兮宥淡然地横在了两人中间,冷声道:“吵什么?现在便咱们自己人吵了起来,往后的日子还长呢,你们就要在这儿便让人看了笑话?”
芜依琭彤这才消停了些,跟着兮宥直直往宫里头走。###第二十章 应选(二)
皇宫里头的靡丽繁华自是外头如何也比不上的,兮宥静静地数着走过的白玉砖,那高檐屋瓦勾勒出了一个个精巧别致的弧度,走在长街上,一步一步都当心着,连素来多话的芜依此刻也禁了声。
这瑰丽恢宏的宫殿,到底囚禁了多少人的性命。思考间,脚步却已经到了体元殿的外头。兮宥抬头望去,乌压压的都是人头,一个个穿的煞是好看,十几岁的女子,个个脸上都带了明媚的笑颜,也有那些个紧张的,缩在那儿不发一言。
三人正站在那儿等着,突而听闻一旁传来了尖利刺耳的惊吼声,闻声望去,只见一着镶粉色边饰的浅黄色衫的女子正花容失色地往旁边蹿,一边蹿一边喊:“什么东西,吓死我了!”
兮宥定睛一瞧,原是地上扭着一条爬行的蜈蚣,怕是也让这女子的声音给吓到了正慌忙不知往哪儿蹿。一旁的女子皆是往边上躲,琭彤心中不免嗤笑:“不过是一条蜈蚣,到底是贵胄人家的姑娘,竟是这般不禁吓。”
芜依这会子倒是与琭彤一个鼻孔出气,冷笑一声:“这样的东西,弄死算完。”说罢,便是抬脚想要踩下去。兮宥忙阻止,低声道:“这是宫中,自会有人处理这作死的东西。咱们此刻若是出手,不会惹人感激,反倒让人轻视。”
琭彤跟着点头:“咱们三个出身本就不高,莫是再低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能做到临危不乱,便已经是端出了身份了。”
芜依点头,便不再有动作。三人只道是稳稳地站在,脸上一丝慌乱的表情都没有。果真,立刻便有侍从赶了过来,一脚跺下踩死了祸害蜈蚣,然后躬身赔笑:“各位姑娘受惊,此番是咱们内务府管理不力,让各位姑娘受惊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那先前最先喊出来的女子却是不依不饶:“你们是替皇上办事的,竟是这般不知规矩!看我改日不好好治治你们!”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咋舌,即便这太监是低等的,也是宫里的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教训!兮宥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琭彤轻轻地摇了摇头:“皇城脚下,天子近旁,竟是还有这样嚣张的女子,倒是辜负了宫里让她参与选秀的心意。”
兮宥与芜依皆是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那女子仿若是听到了她们议论,一张白皙娇俏的脸倒是好看,只是这好看里头带了几分趣味,倒有几分像是戏台上那专门惹人笑话的丑角一般。兮宥感到对方眼光不善,转过脸去,果真瞧见那女子一脸怒气地走过来,身量和兮宥差不多高,脸上带着冷然的怒气:“这般冷静,端着什么身份呢!”
三人对视一眼,兮宥只福了福身子:“还不知这位姐姐大名。方才多亏了姐姐这般机勇,才能让大家及早发现这害人的东西。”
琭彤听了,忙是抿嘴偷笑。兮宥的嘴皮子素来是厉害的,不过两句话便是暗里斥责了这位女子行为不端,且不够冷静机智。只是这样暗晦的比喻,只怕这女子是听不出来。
果真,那女子抬起了尖尖巧巧的下巴,脸上带了几分得意:“自然,我父亲乃是御史台监察使何昱,掌管这世间的芸芸众人,你?”说罢,鄙夷地瞧了兮宥几眼:“还不知是哪里来的乡野村妇,以为有这一番美貌,便想凌驾于谁人之上了吗?”###第二十一章 应选(三)
这一番话的指责抢白,却让旁边的人心里有了盘算。这何氏固然是嚣张,但今日的选举上至王公大卿的子女,下至地方县丞的女儿都有,母家官位低些的家庭自然便存了攀附之心。但京中既是豪门贵族出身的女子,哪有不走动的?这一瞬间却是已经有人认出了兮宥,吃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还有些心里存着疑惑的,但都当兮宥已经死了,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兮宥心里冷笑,如今一个小小监察使的女儿都敢这样猖狂,还不知日后呢。这样的性子,自己不动手,她也活不到日后了,索性便不与她计较,转了身自己去想些什么。
何氏见兮宥是个有脾性的,当下也不敢存了几分计较的心思,一则这到底是皇宫,她也不敢这样继续猖狂;二则,入宫前父亲说过让她收敛收敛脾气,这才收了收自己的脾气。但兮宥的自顾转身却是让她没了面子,上前便想要扬手打上兮宥,芜依立即抓住了她的手,冷笑道:“咱们同时秀女,你以为在这个地方出事了,你和你的母家能脱得了关系?”
芜依虽说没有兮宥与琭彤那样的心计,但狠厉起来却是个暴脾气,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可怕,何氏心里一个咯噔,面上有些讪讪,奋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芜依却并没有松手的迹象。
兮宥本不想节外生枝,叹道:“芜依。”
芜依听得兮宥的一声叫唤,这才松开了手。何氏愤愤离去,兮宥叹气,原先想着能安安分分地先过了选秀这一关再说,却没想到瞧之前竟是将梁子结下了。
正兀自转过身子,却不妨肩上让人拍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见的是一张尖尖巧巧的瓜子脸,一双眼睛里头隐隐有些担忧,薄薄的嘴唇紧抿,看到她转过去的那一瞬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带着试探的语气:“兮宥?”
兮宥心里头自然是喜不自禁,冷淡了多年的脸上终于有了欢欣的色彩:“瑛妍?”
瑛妍母家是三省巡抚王子罗,小的时候父亲被分配到东三省去,祖母舍不得,便留在了身边养着,直到兮宥十三岁前,两家还是经常来往,兮宥与瑛妍也是儿时极其要好的玩伴,只是十三岁的时候王子罗觉着再是养在祖母的身边着实不合适,这才接回了身边将养着,如今竟是这般机缘巧合,碰上了选秀的同一年,竟是一道入宫。
瑛妍眼中含着一些堪堪要落下的泪珠:“总归你还是好的。当年我听说了那事,心中自是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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