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的靛青色襕边,右胸上侧用杏红色的丝线绣着‘九华’两个小巧的篆字,腰间一根细细的腰带系着。两条丝绦从腰间垂下……不管是六岁的孩童、还是二十岁的青年,穿上这新衣都显得格外精神。
摸着崭新的衣服,望着规整、洁净、雅致的房舍。坐在簇新、宣软的床褥上,那些出身普通家庭的新生们很是欣喜——这校舍。竟是比自家最好的屋子还要舒服。
最要紧的是,这些统统都是免费的。
而且,书院的夫子们说得清清楚楚,只要大家好好学习,月考、季考、年考前三名者还有奖学金,数额从十两银子到一两银子不等。
学费收的那么低,入学后却有如此高的待遇,还有可能拿到‘奖金’。这对于那些来自寒门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每个入学的孩子,都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绝不辜负陆山长和夫子们。
不过,书院也不是一味的娇宠学生,书院里还有许多严格的规定:比如连续三次考试最后一名者,记处分一次,连续记过三次处分者。劝其退学;再比如,书院的学生每隔几日都要参加书院的劳作,或是抄书。或是耕种,或是帮夫子做活;再再比如,书院的学生不得打架、不得迟到、不得……
陆离和谢向晚将校规写得非常详细,事先雕版印刷、编订成册,每个入学的学生人手一册,每隔几日,每座校舍的管事便会选定时间统一给学生们讲解校规,力求做到哪怕是不识字的六岁小童们,也能清楚理解每一条校规的内容。
八月一日凌晨。九华书院的所有学生全都换上崭新的月白襕衫,头戴儒巾。穿上白袜黑鞋,个个精神抖擞的准时起床。跟着校舍的管事赶往学院的前庭。
宽敞的前庭早已布置妥当,正前方搭着台子,台子正中悬挂着孔圣人的画像,画像前摆放着高几,高几上放着香炉等物什。
画像两侧雁翅摆着一溜官帽椅,这是为夫子们准备的。
高台下放着一排官帽椅,椅子前面放着小几,几上摆放着瓜果、糕点、茶水等物,这里是观礼席,以便前来观礼的贵宾们就座。
待三百余名学生在前庭聚集,天色已经大亮,开学典礼的吉时到了,陆离领着二十几位夫子齐齐来到了高台上。
而提前接到邀请的观礼嘉宾们也都纷纷赶来,成国公世子、英国公世子、靖国公世子等勋贵,以及翰林院掌院、国子监司业、礼部侍郎等官员,还有一些没有入仕却才名远扬的隐士才子全都坐上了观礼席。
陆离作为山长,自是第一个站在高台上给学生们训话,他并没有说一些文绉绉的套话,而是很直白的告诉学生们,“勤奋、苦学,上能报效朝廷,下可兴业安身。”
三百多个学生,按照班级排成一个个的方阵。
夏耘甲字班的队列中,谢则身姿挺拔,尤带稚气的小脸上满是郑重,双目炯炯的望着高台上的陆山长,眼中满是感激、敬重和钦佩。
没错,虽然中间有梁姨娘这只小蝴蝶稍稍煽动了下,但历史的轨迹依然步入了原有的轨道,几经波折,谢则还是成为九华书院的第一届学生,成为陆山长的弟子。
而且,虽然谢则与陆离夫妇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依然对这两位产生了浓浓的感激、敬佩之情。或许还没有进化到脑残粉的地步,不过,在谢则的心目中,陆山长和谢师母是他最敬重的长辈。
如今终于成为陆山长名正言顺的学生,谢则感慨良多,远远望着陆离沉稳、睿智的模样,小少年在心中暗暗发誓,他定会听山长的话,好好学习,进能安邦定国,退能振兴家业。
陆离训完话,又请方老先生和王承等夫子上台讲话。几位夫子也都言简意赅,总结一句话,就是‘好好学习,切勿辜负了好韶光’。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内侍的通传声,“太子殿下驾到!”
陆离听闻,赶忙领着一众夫子上前迎接,而所有的观礼嘉宾也都离席,躬身退到两侧,恭迎太子殿下。台下的学生们更干脆,直接跪下行礼。
太子挂着招牌似的温文浅笑,抬手示意众人免礼,还客气的表示:“听闻九华书院开学,孤特来观礼,陆山长,你们继续,不必顾忌孤。呵呵,孤与几位一样,都是观礼嘉宾呢。”
说着,也不上台就坐,直接坐在了观礼席的正中。
陆离见状,也不再勉强,带着夫子们重新回到台上,正式开始拜师礼。
第一项,自是领着所有学生向圣人先贤的画像行礼。
陆离居中,二十多个夫子紧跟其后,台下的学生们郑重肃立,双手交叠抵在额前,恭敬的跟着山长和夫子们向孔圣人的画像行礼。
行完礼,陆离又请诸位夫子就坐,然后由学生们向夫子们行礼。
不得不说,同样的动作由几百人同时来做,还是非常壮观的,整个行礼过程并不长,也没有什么配乐,但却给人一种肃穆、庄重的感觉。
如此阵势,观礼的大人们都忍不住凝神敛气,不敢有丝毫的失礼,唯恐亵渎了眼前这庄重的一幕。更不用说那些单纯的孩子们了。在那些孩子们的心目中,眼前的一幕已经化作了永恒,无比深刻的镌刻在了他们的记忆中。
哪怕过去十年、二十年,哪怕他们有了功名、有了成就,每每回想起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感慨万千,甚至热泪盈眶!
“……原上,你这个开学礼办得很不错啊。”
开学典礼结束后,校舍的管事们便领着学生们依次退出,纷纷前往自己的班级去上课。
陆山长却留下来招呼诸位观礼贵客,太子作为客人中最尊贵的一位,言谈很是随意,笑眯眯的跟陆离说道:“还有学生们穿的襕衫,竟也是一模一样的,这么多学生穿着统一的学生,站到一起倒还真有些气势。”而且时间久了,这襕衫或许就会成为九华书院的标志性服饰,书院的学生穿着走到外面,任谁看了都会一眼认出他们的身份。
而学生们之间,也会形成一种认知: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他们接受统一的教育……他们是‘同类人’、是‘自己人’。
如此再过几年,或许九华书院还真能成气候呢。
太子到底是搞政治的,想事情也更为深远,只看到九华书院的统一襕衫,便联想到了‘朋党’。连带着,他看向陆离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探究。
陆离却坦然回视,笑着说道:“我也没多想,只是想让学生们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在书院里,不要顾及什么身份、门第。”书院的学生必须穿书院配发的襕衫,一来是方便营造统一的文化,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学生间相互攀比、炫富。
至于太子爷脑洞大开,想到的更深远的目的,陆离确实没有想到。
但太子爷却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原本来参加开学礼,不过是给陆离及他身后的方老先生、定国公府一个面子,但现在,太子却有了其它的想法,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直接走人,而是颇有兴致的去几间学堂,挨个儿听了听新生们的第一节课。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太子才饶有兴致的离开。
太子回京没几天,宫里便来了一个小内侍,宣读薛皇后口谕,召谢向晚进宫……
第170章 来找茬的
谢向晚领了薛皇后的口谕,并没有立刻跟着内侍赶往京城。进宫可是大事呢,须得重新梳妆、换装。谢向晚以梳洗为借口,暂时退到内室,悄悄命人请来了陆离。
“娘娘召我进宫,似是有些古怪呢。”谢向晚跟广平郡主是生意伙伴,与英国公府也有些交情,但跟皇后却并不熟。毕竟薛皇后是一国之母,高高在上,谢向晚却只是个‘民妇’,正旦朝贺都没有资格参加,薛皇后怎么会突然想起召她进宫呢?
忽的,谢向晚脑中灵光一闪,不等陆离回答,直接问道:“莫不是那日太子来书院,说了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向晚和薛皇后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唯一有联系的,便是几日前九华书院开学礼,太子曾经亲至,还曾在书院逗留了一个时辰。
事后陆离只说太子很喜欢书院,其他的并没有多说,谢向晚也就没有多想。
可今儿接到了皇后的口谕,谢向晚就不禁想起了那件事。
陆离想了想,缓缓点头:“那日太子确实没有多说什么,直说咱们的书院办得好。等等,阿晚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太子刚来的时候笑容中带着几分‘客套’,但当他看完学生们的拜师礼后,他眼中便多了几分东西——”
陆离眯着眼睛,细细回想了下,他不热衷政治,但人很聪明,很快便让他猜到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凑到谢向晚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谢向晚听完,黛眉微挑,“你是说太子看中了九华书院?或者说,他看中了那些学生的未来?”她脑子里有后世的许多记忆。是以很快便明白了太子真正看中了什么。一个拥有着独特文化的书院,它所教授出来的学生,定然熏染了这所书院特有的精神。
而且吧。谢向晚和陆离开办的九华书院并不以赚钱为目的,他们只关注教书育人。所招收的学生大多是出身普通的小老百姓。或许,在当下,还看不出这些学生的威力,但过个几年,夏耘级的学生科举入仕或者步入社会,你再来看,九华书院定能成为官场上的一股力量。
没准儿,九华书院的学生还能形成一个新的‘团体’。将会慢慢的影响朝局、改变仕林呢。
那个时候,圣人老迈,夺嫡之争将会愈加惨烈。太子若是能将九华书院这一支‘奇兵’揽入麾下,或许,还能有出其不意的奇效呢。
陆离点头,叹声道:“我都没有想这么深远……唉,太子爷不愧是太子啊。”搞政治的人,果然都是深谋远虑的老狐狸。
太子看上了九华书院,想招揽陆离,如此便能解释为何薛皇后会猛不丁的召一个‘民妇’进宫了。
谢向晚有些犹豫。“那此次进宫,我、我——”皇后如果示好,她是接着还是婉拒?
陆离思忖半晌。道:“无妨,阿晚只管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即可。九华书院想成气候,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太子爷也清楚这一点,他现在不过是试探,并不是势在必得。而皇后,估计也是想帮太子表个态,更深入的东西,却不会提及。”
太子现在顶多是看好九华书院的未来,提前投个资。并不一定非要怎样。所以,他们夫妻实没有必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谢向晚缓缓点头。“是了,是我想得太多了。就听二爷的话。我进宫后,一切按规矩行事。”
陆离点点头,然后亲自送谢向晚来到正院堂屋。
堂屋里,宫嬷嬷正热情的招待内侍吃茶,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对宫里的规矩很是了解,对那些小内侍的脾性也都非常清楚。
寒暄几句,便悄悄塞了个荷包给小内侍,然后旁敲侧击的询问皇后召见谢向晚的原因。
宫嬷嬷的套话技能极高,几句话便问了个大概。
谢向晚和陆离出来的时候,她正准备进内室提醒谢向晚。抬眼看到她过来,宫嬷嬷借着起身迎接的当儿,冲着谢向晚使了个眼色。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寻常说话,二奶奶只管放心去。”
接收到宫嬷嬷的信息,谢向晚愈发心安,领了青罗、暖罗两个丫鬟,便跟着内侍赶往京城。
昌平距离京城不算太远,乘坐马车不到两个时辰便抵达了。谢向晚来到宫城的时候,刚刚过了正午,在马车里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妆容和衣服。不过她没有吃东西、更没有喝水,进了宫,处处都要恪守礼仪,倘或有个什么不妥,不光是丢人的问题,还极有可能落罪。
谢向晚收拾妥当,下了马车,跟着小内侍一起进了宫。
坤宁宫里,薛皇后正与广平郡主闲聊,外头小内侍进来回禀:“启奏娘娘,陆谢氏来了!”
薛皇后抬抬手,柔声道:“让她进来吧!”
小内侍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引着谢向晚走了进来。
谢向晚缓步走了进来,面带敬畏,却又不显瑟缩,举手抬足很是优雅,行动间如行云流水,让人看着不觉呆板,反而有种享受的感觉。
薛皇后暗暗在心里点了个头,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谢氏,去岁正旦和万寿节的时候,谢向晚都曾经进宫,但那时薛皇后还召见了许多其他的贵妇,除了几个相熟的、以及其它几个需要重点关照的贵妇外,薛皇后对绝大多数的人也是扫了那么一眼,印象并不深。
虽然妹妹广平郡主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提到谢氏,但对于这个出身商贾、嫁入功勋之家的普通女子,薛皇后并没有太在意。
前两日太子妃来请安,特意提了句太子对陆离开办的九华书院很是看重,话里话外还隐约透着,想寻个机会见见陆离妻子谢氏的意思。
太子是薛皇后的嫡长子,薛皇后对自己的儿子还是非常了解的,太子素来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点出了陆离和他的九华书院,那么这两者对太子势必有所助益。
太子与薛皇后是一体的,对太子有益的事,自然对皇后也极有好处。所以,薛皇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太子妃的‘请求’——抽时间召见一下谢氏,并适当的释放下善意。
倘或这对夫妻真如太子所说的那般聪明,他们应该知道如何来做。
今日见了谢氏,薛皇后发现,这个女子,果如妹妹说得那般,很不简单。旁的不说,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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