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医生是那个说话拐弯抹角的戴着眼睛的年轻小伙子。同克里斯托大夫截然不同。从来不笑!而克里斯托大夫则是——总是讲笑话!给了我一些愉快的时光,他曾这样,用他自己的治疗方法。
‘我承受不了啦,医生,’我曾这样对他说,‘不,你能,克雷布特里夫人,’是他对我所说的话‘你很坚强。你能顶住。我们将要改写医学史。’他总在这样哄你开心。为医生做任何事,我会的!对你期望很多,他总这样,而你感到你不能让他失望,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亨里埃塔说。
那双尖锐的小眼睛盯着她。
“对不起,亲爱的,或许你不是医生的老婆吧?”
“对,”亨里埃塔说,“我只是他的一个朋友而已。”
“我明白了,”克雷布特里夫人说。
亨里埃塔认为她的确明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是什么使你到这儿来的呢?”
“医生过去常常对我谈很多有关你的事——还有有关你的新治疗方案。我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个人。”
“我正在退缩——这就是我现在所做的。”
亨里埃塔叫道:
“但你不能退缩!你得好起来。”
格雷伯特夫人咧着嘴笑了。
“我并不想死,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喔,那么战斗吧!克雷斯托医生说你是一个战士。”
“他现在也会这么说吗?”克雷布特里夫人静静地躺了片刻,然后她缓缓地说:
“枪杀他的那个人真是一个邪恶的可耻的人!世界上这种人并不多。”
我们再也看不到他那样的人了。这些字涌上了亨里埃塔的心头。克雷布特里夫人正敏锐地观察着她。
“打起精神来,亲爱的,”她说。她又补充说:“我希望他有一个很不错的葬礼。”
“他是有一个可爱的葬礼,”亨里埃塔恳切地说。
“啊!我希望我当时能去!”
克雷布特里夫人叹了口气。
“下一个就是去参加我自己的葬礼了,我猜想。”
“不,”亨里埃塔叫道,“你不能死。你刚才还说克里斯托大夫告诉你,你和他将要改写医学史。喔,你得孤身一个实现这个计划了。治疗方案是一样的。
你得为你们两个人鼓起勇气——你得孤身一人改写医学史——为了他。”
克雷布特里夫人凝视了她一会儿。
“听起来好极了!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宝贝儿。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亨里埃塔站了起来,握住她的手。
“再见。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再来看你的。”
“好吧,一定。谈论医生的事能使我好些。”那种下流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眼中。“在每一方面他都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克里斯托医生。”
“对,”亨里埃塔说。“他是这样的。”
那个老女人说:
“别苦恼,宝贝儿——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是无法挽回的。”
克雷布特里夫人同赫尔克里.波洛,亨里埃塔想,他们用不同的语言表达了同样的思想。
她开车返回切尔西,把车停在车库里,然后慢慢走向雕塑室。
“现在,”她想,“终于来了,那个我一直害怕的时刻——那个我独自一人的时刻。”
“现在我再也不能拖延了。悲伤在这儿同我呆在一起。”
她曾对爱德华说了些什么?“我愿意为约翰悲伤。”
她跌坐在一张椅子里,把头发从脸前向后捋。
独自一人——空荡荡的——被遗弃的。这可怕的空虚。
泪水涌上了她的眼帘,慢慢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悲伤,她想,为约翰而悲伤,哦,约翰——约翰。
回想起了,回想起了——他的声音,满含尖锐痛苦:
“如果我死了,你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泪流满面地开始塑造某个该死去的悲伤的女人,或是某个忧伤的肖像。”
她不安地动了一下。为什么这个想法闪进了她的头脑之中?
悲伤——悲伤......一尊含蓄的塑像——它的轮廓几乎是感受不到的——它的头上戴着头巾。
细纹大理石像。
她能看到它的线条——高高的,细长的。它的悲伤隐藏了起来,只有通过那衣饰的长长的、悲伤的线条才能看出来。
悲伤,通过纹路清晰的、透明的细纹大理石浮现了出来。
“如果我死了......”
突然辛酸的感觉波涛汹涌地占据了她的身心!
她想:“这就是我!约翰是对的。我无法爱——我无法哀伤——不能用整个的我。”
“正是米奇,正是像米奇这样的人才是世界上不可缺少的东西。”
米奇和爱德华呆在安斯威克。
这才是现实——勇气——温暖。
“但我,”她想,“我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不属于我自己,而是属于我之外的什么东西。我无法为我死去的爱人哀伤,反而哟啊收起悲伤,把它融进一座细纹大理石像中......”
展品第58号,《悲伤》。细纹大理石像。作者亨里埃塔.萨弗纳克小姐......
她悄悄地说:
“约翰,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情不自禁地所做的事。”出品: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说专区(http://ajs.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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