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
她愕然,随即看向他身后的辛辰,辛笛连忙叫:“路非,退后一点啊。”
路非没动,面前女人身形单薄,只拿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皮包,显然没有携带辛辰臆测的硫酸之类的东西。她的视线越过路非,直接看向辛辰。
“辛辰,我想和你谈谈。”
辛辰并不诧异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只笑着摇头:“我不掺合你们大人的事,你要谈就去和我爸爸谈,他出差快回了,以后别跟着我。”
那女人皱眉:“我不想见你爸爸,辛辰。”她取下太阳镜,凝视辛辰微微一笑,“我只想见见你。”
辛辰正要说话,辛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从小学美术,画过无数张素描写生,对于细节十分敏感,一眼看出了眼前的女人大概30岁出头,果然是美女,更重要的是,她和辛辰外貌有着微妙相似之处。辛辰总体来说眉目长得很象她的父亲辛开宇,一双漆黑的眉毛让她精致的面孔有了几分英气,可是她和面前这相貌柔媚的女人一样,有相同的美人尖、发际线和眼神,更重要的是,她们俩人微笑之际,左颊上那个酒窝的位置一模一样,她被自己的发现吓得心跳加快了。
“你是谁?”路非冷冷地问,“不说清楚,我们谁也不会跟你说话,而且会报警。”
“我是你妈妈,辛辰。”
接下来一阵沉默,路非和辛笛惊呆了,而辛辰只上下打量她,竟然保持着平静。
辛笛并不清楚辛辰的身世,这对她来说是个禁忌的话题,可是她从来没见过小婶婶,也知道辛辰不可能生下来就没妈妈。她担心堂妹受剌激,连忙说:“阿姨,请你和我小叔叔确认以后再说吧,没人会喜欢这样路上遇到一个陌生人说是自己母亲的。”
“辛辰,你今年14岁,你的生日是1月24日,那天下着小雪,气温很低,你出生时体重3.1公斤,你的血型是ab,你的右脚心有一颗红色的痣,你的爸爸叫辛开宇,他今年应该33岁……”
“够了。”辛辰声音尖锐地打断她,她的手仍在辛笛的手中,辛笛能感觉到她握紧了自己的手,两人手心全是汗,却都不肯放开,“你想干什么?在马路上演认亲的电视剧吗?”
“我只是放不下你,想见见你,辛辰,请理解我。”
“还是等我爸爸回来再说吧,你已经放下我14年了,再多等几天也没关系。”
“可是我没多少时间了,我来这里三天,才找到你的住处,又守了整整两天,本来都绝望了,今天才看到你回家。晚上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北京,然后去奥地利,大概再也不会回来。”那女人直接对着辛辰说,“请和我一块去坐坐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么说,是特地来和我道别吗?”辛辰笑了,她的笑声清脆,在阳光下显得明丽佻达,“那不用了,既然要走,就走得干干脆脆,别留一点无谓的尾巴,让大家都牵挂着,没什么意思。”
“你是在怪我,还是不相信我?辛辰,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相信你,认我这么大的女儿又没什么好处。我也并不怪你,可是对不起,妈妈这个词对我没什么意义,既然前十四年没妈妈我也过得不错,那我想以后就这样好了。”她拉着辛笛的手,“我们走吧,笛子。”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书店,先去翻的却是漫画书,一本又一本,拿起来草草翻着再放下,路非示意一下辛笛,辛笛只好说:“辰子,你要买的参考书呢?”
辛辰有点茫然地抬头,那张小脸上表情是一片空白,向来灵动的眼睛也有点迟滞了:“参考书?哦,我找找。”
他们两人只见她近于梦游地慢慢穿行在书架之间,手指从竖立的书脊上一一划过,却没有停留。
辛笛看不下去了,过去捉住她的手:“辰子,把书名告诉我,我来帮你找。”
辛笛很快找到她要的书,然后小心地问她:“想看别的书吗?我给你买。”
她摇摇头:“我们回家吧。”
三人原路返回,那女人仍站在原地树荫下,重新架上太阳镜的脸看不出表情,而辛辰目不斜视地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回家后,她准备进卧室,突然止步回头,看着他们轻声却坚决地说:“别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好吗?”
那一刻,她脸上没有任何稚气,一双眼睛幽深如潭水。路非和辛笛无言地点点头,路非自然不说,而辛笛,甚至跟自己父母也从没提起这事。
直到路非给辛笛讲完功课,辛辰也没从卧室出来。
路非从辛笛家告辞出来,下意识看看院子里那两株合欢树,这种艳丽的花并不是他的趣味,可是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清香,看着阳光下那样盛放的姿态,不能不承认,确实很美。
他走出院子,只见那个陌生女人仍站在院子对面,他踌躇一下,走了过去,一时不大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按辈份讲应该叫阿姨,但看上去年轻得最多只能算大姐姐的女人:“请您别站在这里了,这样对辛辰确实很困扰,哪怕出国了,以后也能想办法跟她联系,突然相认,又说要永远离开,您让她怎么可能接受?”
她点点头:“我知道我这次来得很荒唐,也许反而对辛辰不好,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这个念头。我是得走了,只是突然没了力气,一想到要去北京,再去欧洲,那么远的路等着自己,简直有点绝望了。你是辛辰的朋友吗?”
她说着软糯的普通话,语速声音居然和辛辰颇为相似,让路非感叹遗传的神秘力量:“我是她堂姐辛笛的朋友,当然也算她的朋友。”
“帮我一个忙好吗?”她打开白色手提包,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我将在奥地利定居的地址,如果辛辰有一天愿意和我联系了,请交给她。告诉她,我就算搬家,也会请人转交信件的。”
路非迟疑一下,她恳求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眼睛里蕴藏的深切哀愁打动了他,他接过了信封:“眼下辛辰大概不会要,我会找合适的时机给她,可别的我不能保证。”
“我再不会违背她的意愿打扰她,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和我一样,对自己血脉连着的那一端有了想多点了解的念头,那么我在那里,等着。”
这个白色的信封至今没有开启,仍由路非保管着。
他在和辛辰熟识后,知道了她的身世,曾劝过她,但她的回答始终是摇头,拒绝谈论那个在一个盛夏午后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的女人,更不接那个信封。
而那年暑假,辛辰更是如同完全没有发生这事,照样做着作业,戴耳机听walkman里放的港台流行歌曲,看电视,看辛笛瞒着妈妈买回来的时装杂志,有时充任辛笛的模特,让她做素描练习,或者跟她学画画,看不出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辛笛得意地自吹:“瞧我一指导,你就画得有模有样了,我们家的人的确都有美术天份啊。”
辛辰笑得无忧无虑,路非几乎以为她是个肤浅快乐没有任何心事的少女了,直到那天,他头一次看到她陷入了梦魇。
第 14 章
暑期过了快一半,路非坚持每周过来几次给辛笛补课。偶尔他也给辛辰讲一下功课,只是辛辰对学习比辛笛还要漫不经心得多,而且颇有歪理:“我知道是这样就可以了,何必一定要知道为什么是这样呢?”
这样的不求甚解,让路非无可奈何。辛笛在旁边大笑,只觉得辛辰这口气可不活脱脱象足了她爸爸辛开宇。
两姐妹闲时都画画消遣,只是辛笛画的是时装设计稿。她央求路非在英国留学的姐姐路是帮她买了一套英文原版的时装画技法,藏在自己卧室一大堆参考书下面,得空便拿出来临摹学习,不会的英文查字典或者问路非。路非一边帮她翻译一边叹气:“你若把这份心思分三分到数学上,成绩至少可以提高40%。”
辛笛根本不理会这个劝告,路非看看正画漫画人物画得不亦乐乎的辛辰,只好承认,辛笛多少还是在朝着理想努力。
辛笛只跟路非说过自己打算学服装设计的志愿,而且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我爸大概还好,最多吃一惊就算了,不过我妈听到准得提前抓狂。她一心想的就是我画那些工笔花鸟、簪花仕女,要不画油画也行,总之得高雅。”
而辛辰,大概一门心思装的就是玩吧。
那个下午,辛笛临时接到美术老师的电话,去他家里拿一套考试资料。路非独坐在书房里看书,出来倒水喝时,发现电视机开着,而辛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饮水机放在沙发一边,他拿玻璃杯接水,只见辛辰双手合在胸前,一只右脚搭在沙发扶手上,那只脚形状完美,白皙纤细,贝壳般的粉红色趾甲,五粒小小的脚趾圆润,足心有一粒醒目的红痣,让他蓦地想起那天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说的话。
路非为自己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和突然没来由的心绪不宁大吃一惊,一口喝下大半杯冰水,拿遥控关上电视,将遥控器放回茶几,正要回书房,却只见辛辰睁开眼睛,没有焦距地看向天花板,表情迷茫而痛苦。
他吃惊地问:“怎么了,辛辰?”
辛辰没有回答,可是小小的面孔突然满是汗水,有了一点扭曲,瞳孔似乎都放大了,脸色苍白得没一点血色,全是不是平时健康的模样,仿佛正在用尽全力挣扎,却没法摆脱重负一般。
路非大骇,在沙发边蹲下,迟疑地伸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觉察到她在发抖,而手是冰凉的,那个样子,分明是处在极度恐惧中的一个小孩子。
他再度迟疑,可是还是伸手抱住了这个小小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表情突然松驰了下来,瞳孔慢慢恢复正常,伸手抱住他,将额头埋在他肩上,冷汗涔涔一下沁湿了他的t恤。隔了一会,他感觉到她绷得紧紧的身体放松了。
他将她放回沙发上,仍然握住她的一只手,轻声问:“是不舒服吗?不然我现在带你上医院吧。”
“不,我只是……好象做了恶梦,然后醒过来,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全身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动。”她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声音轻微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不过过一会就好了。”
“以前这样过吗?”
她摇头:“最近才开始的,那天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大妈在外面叫我,我明明醒了,能看得到,也能听得到,我想答应,可是怎么发不出声音来。”
那天李馨不见她答应,走了进来,看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表情怪异,颇为不快:“叫你怎么也不应一声,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一下的,出去吃饭吧。”辛辰却完全不能辩解,只能等恢复了走出去。
“做的什么梦?也许说出来就没事了。”
“记不清了,有时好象是在跑,一条路总也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有时好象在黑黑的楼道里转来转去,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家。”她捂住眼睛的指缝里渗出了泪水,声音哽咽起来,“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小小的手在他掌中仍然颤抖着,他握紧这只手,轻声说:“别怕,没事的,只是一个梦。”
他蹲在沙发边,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才起身:“明天让阿姨带你去看医生吧。”
辛辰拿纸巾擦拭眼角,摇头说:“做恶梦就要看医生吗?太夸张了,也许象你说的,说出来就没事了。”
她很快恢复了活泼模样,辛笛回来后,姐妹俩照常有说有笑,她仍然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天路非进院子,正碰上辛辰出来,她先抬头眯着眼睛看下天空,然后跑到合欢树下,抱住树干用力摇着。花期将过,树下已经落红委地,经她这么一摇,半凋谢的绒球状花簌簌而落,洒了她一身。
这个景象让路非看得呆住。
辛辰松手,意犹未尽地仰头看看树,然后甩甩脑袋往外跑,正撞到路非身上,路非扶住她,替她摘去头发上的丝状花萼:“我说这花怎么落得这么快。”
她吐吐舌:“我什么也没干。”
“你倒是的确没有上房揭瓦。”
辛辰没想到路非会跟她说笑,呵呵一笑。
“最近还做恶梦吗?”
她的笑容一下没有了,现出孩子气的担忧,犹豫一下,悄声说:“我爸说没关系,只是梦罢了,可我同学说她问了大人,这叫鬼压身,也许真的有鬼缠住了我。”
“乱讲,哪来的鬼。”路非轻轻呵斥,“把自己不清楚的东西全归结到怪力乱神不科学,也没什么意义。”
她对这个一本正经的教训再度吐舌:“谢谢你的标准答案。”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他的答案比我权威。”
“不,我讨厌进医院,讨厌闻到药味。明天学校开始补课,假期要结束了。现在有人约我看电影,我走了,再见。”
她灵巧地跑出院子,花瓣一路从她身上往下落着。路非看着那个背影,情不自禁也笑了。
辛笛一样在哀叹假期的提前结束,她和辛辰马上都升入毕业班,重点中学管得严厉,向来规定毕业班提前结束假期开始上课。她一边画着素描一边发牢骚:“这个教育制度真是不合理,完全把我们当成了机器人。”
路非站她身后,只见她画的仍是号称她“御用模特”的辛辰,微侧的一张圆润如桃子般的面孔,头发束成一个小小的髻,浓眉长睫,大眼睛看向前上方,带着点调皮的浅笑,左颊梨涡隐现,明朗得没有任何阴霾,嘴唇的弧度饱满完美如一张小弓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54_54326/787805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