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送-(书版完结)_分节阅读 10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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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理,学会自己对自己负责。”她偏头,脸上再度出现那个漫不经心的微笑,“由你教我学会这一点,我很感激,这比让生活直接教训我,要来得温和得多。”

    她语气平和,脸上微微含笑,路非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手机响起,是戴维凡,他告诉辛辰,她设计的那个logo,客户刚才已经去看过了,对第二套方案比较满意,同时提出色调要做调整,辛辰一一答应下来:“好的好的,虽然我觉得你的这个客户很可能有点色弱,但谁出钱谁是老大,我按他说的调整好了。”

    她回头看着路非,笑道:“这会真的有点忙,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她再次客气地对他下逐客令,路非长叹一声:“这个周六,我请辛叔叔一家吃饭,到时我来接你,好吗?”

    辛辰觉得大妈李馨恐怕不见得会欢迎自己,可并不说什么:“我跟大伯联系一下再说吧。”

    门在路非身后关上,辛辰怔怔站立着,过了好一会,她走进了卧室。她的卧室跟外面工作室一样装修得极简,一张铺了米白床罩的床,一个大衣橱,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多余的陈设。

    她打开衣橱,里面衣服收纳得整整齐齐,没一丝零乱。她从角落取出一个暗红色牛津布包,盘腿坐到地板上,打开这个包,取出里面的标准比赛橡胶和布制国际象棋垫,展平放到自己面前,然后将一个个棋子摆好。

    “王对王,后对后;白后站白格,黑后站黑格。黑王站白格,白王站黑格。”

    “后是国际象棋中威力最大的子,横、直、斜都可以走,步数不受限制,不过不能越子。”

    “对,这就是易位。不,不行,这样不符合规则。”

    那个声音仿佛仍然回响在室内,尽管这个房子结构做了最大限度的改变,旧时家具全部换掉,包括他们曾多次坐在阳台上聊天的那两张老式藤椅,虽然基本完好,她也让装修工人拿走了。

    可是她终于留下了这一套路非带来的国际象棋。

    她清晰记得所有的规则,却再没和任何人对弈。只在某些寂寞的夜晚,她会拿出来,默默摆好,听着那个声音的指导,移动着棋子,仿佛那个少年仍坐在对面,耐心指导着自己。

    “你生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无视别人的感受。”她的前一任男朋友这样指责她。

    她毕竟不是那个一语不合就会拂袖而去的任性女孩子了,只含笑说:“嗨,我们公平一点,我并没要求你放弃你的世界,也没要求你把我的感受看得太重要。”

    “我们这算恋爱吗?”

    “散步、吃饭、看电影、拥抱,再加亲吻,不算恋爱算什么?”

    “你并不在意跟你做这一切的是谁。”

    “说得我好象对男人没一点要求了。”她抗议道,底气并不足。

    “你的要求并不针对我这个人,你只是要一个还算知趣顺眼的人在你不工作、不徒步、不旅行、不发呆的时候陪你罢了。”

    她只好认输:“对不起,我没料到我竟是这么个德性,希望你的下一个女朋友没我这么不合理。”

    就这么分手了,他带着她不理解的怒气转身而去,后来他们又碰到过一次,他带着一个新女友,两人相互打招呼,十分客气周到,再没一点不愉快。

    辛辰伸手一扫,将面前的棋盘搅乱,抱住双膝,往后靠到衣橱上,透过卧室窗子看出去,只见那群鸽子低飞掠过。

    她承认,前男友并没冤枉她。当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再任性的时候,她的确还保留着一点任性,那就是将一部分生活固执地留在那个只剩下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她怎么能放弃她从14岁就开始拥有的温暖回忆,哪怕他后来决绝地走出了她的世界,和她再无一丝联系。

    第 17 章

    辛笛对着手机嗯嗯啊啊,这是她成年以后接妈妈电话时的标准语气。

    放下手机,辛笛叹气。一直到读大学那一年,她妈妈李馨都是她生活绝对的统治者,决定什么时候受孕放她来人世只是开始,接下来决定她吃哪个牌子的奶粉、上哪个幼儿园、哪一种兴趣班、学什么乐器、跟什么老师学哪一种画法、念哪一个小学、中学、进哪一个班主任带的班、穿什么样的衣服、交什么类型的朋友、看哪一部电影和课外书……巨细无遗,无所不包。

    被这样管束着,循规蹈矩长大,居然还会保持想象力,对艺术有热情,辛笛觉得,可以毫不脸红地夸自己一句:你真是一朵奇葩。

    她永远记得,辛辰第一次来月经,是在十三岁时的暑假,小姑娘不慌不忙找她借卫生巾,然后换内裤,洗干净晾好,看得她好不惊奇,这和她初潮时惊惶失措从学校跑回家的对比实在太强烈了。她羞愧地问:“辰子,你不害怕吗?”

    辛辰反问:“有什么可怕的,我爸爸早给我看了生理卫生的书,告诉我肯定会经过这个发育的过程。”

    辛笛知道爸爸关爱她的程度当然比小叔叔疼辛辰来得强烈,可她不能想象做父亲的会和女儿谈论这个话题。就算她母亲,也是在事后才含蓄隐晦地讲了点诸如应该注意的卫生事项,同时附加以后要更加自重自爱的淑女品德教育。

    上大学后,辛笛搬进美院出名设备简陋的宿舍,头一次和另外五人同一间房,有同学想家想得悄悄啜泣,有同学不适应集体生活满腹怨言,只有她简直想仰天长笑,觉得自由来得如此甜蜜酣畅。

    她当然爱她的妈妈,可是她不爱她妈妈为她安排的生活,更不爱那些一直陪伴她长大的灰扑扑且不合身的衣服。谁要跟她说衣服只是身外之物之类的话,她保证第一时间冷笑,不对,就她的切身体会来讲,衣服对人身体和灵魂发育的影响,怎么说都不为过,她一向赞成这句话:you have a much better life if you wear impressive clothes(如果你穿上令人一见难忘的衣服,你的人生会更美好)。

    一周只回一次家,自己安排自己的衣着,辛笛用最短的时间适应了大学生活,等李馨发现女儿不可逆转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已经回天无力了。

    辛笛慢慢学会了用嬉皮笑脸来搪塞妈妈,包括在催她相亲交男友结婚的这个问题上,从一开始的正色谈心到后来的怀柔攻势,她通通能应对自如。

    比如妈妈说:“小笛,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

    她会无比诚恳地回答:“我一直在考虑,很认真,我得出的结论是宁缺勿滥。”

    到她拖到28岁时,妈妈再也没法等她慢慢考虑了:“小笛,我一想到我和你爸爸走了以后,只剩你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世上,就觉得难受。”

    平常女孩子大约很难抵住母亲这样的温情告白,辛笛把这话转述给好朋友、同样28岁未婚的叶知秋听时,叶知秋当即眼中有了泪光。

    可是辛笛只笑着挽住妈妈的手,一样满含深情地说:“妈妈,您和爸爸这个年龄都是中流砥柱,正为国效劳还没退休呢,怎么说这话。再说了,我要是遇人不淑的话,远比一个人孤零零生活来得可怜,对不对?”

    她妈妈简直无言以对。

    然而这次,她妈妈在电话里跟她说的话,不是她能随便敷衍过去的了。

    她知道妈妈一直喜欢路非,当然,那样优秀的男人,谁会不喜欢。

    从上幼儿园就保护她的玩伴,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之一,辛笛也是喜欢的,年幼时曾顺口说过“长大了就和路非结婚”,逗得两家大人笑得合不拢嘴。只是她清楚知道,两人之间的这份喜欢从来没带上过男女色彩。更不用说,她知道路非对辛辰有超乎友谊的感情。

    辛笛不敢跟妈妈说这话,她知道妈妈一向不喜欢辛辰,而且很明确地认为,辛辰至少破坏了她和两个男孩子之间可能的发展,一个自然是路非,另一个是她的大学同学、学摄影的严旭晖。

    辛笛觉得辛辰的这些罪名来得很无妄,先还尽力跟她妈解释。

    “我跟路非就是兄弟姐妹,发展下去无非是姐妹兄弟。再说辰子那会才16、7岁呀,您未免太夸张了。”

    李馨只无可奈何看着她:“你太单纯了小笛。辛辰那孩子人小鬼大,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辛笛本来想说“我如此单纯也是拜您所赐”,可毕竟不敢太惹有风湿心脏病的妈妈生气,只能咽了回去。

    提到严旭晖,她更惊奇了。古人说穷文富武,到了现代,进美院相当于学武,较之一般院校烧钱,而学摄影专业投入更大一些。他们上学那会数码相机尚未普及,拍摄设备自不必说,胶卷、冲洗也是一笔可观的开支,更不要说还得时不时出外采风,或者请模特拍摄。严旭晖家境富裕,经常天南地北到处跑,按快门时视胶卷如粪土的潇洒作派着实折服了包括老师在内的好多人。

    他热衷拍摄的主题首先是美女,其次才是风景。他和辛笛交流时装摄影,颇有共同话题。两人有近似的品味和见解,都有些恃才傲物和小小不羁,他也能很好理解辛笛的设计表达,拍摄出来的效果能让辛笛满意。于是两人时常凑在一块,在校园内外兜搭模特美女,辛笛出设计构思,想点天马行空的主题,由他拍些所谓创意片出来,居然也赢得了不少好评,有的被杂志采用,有的还得了不算重要的奖项。

    李馨毕竟不放心辛笛,时常会盘问她的行踪,辛笛把严旭晖当个完全无害的中性 交代给她妈妈让她放心。不料严旭晖瘦瘦高高,貌似忠厚,谈吐斯文,在长辈面前能很好隐藏自己的棱角,竟然颇得李馨好感。

    大二那年辛笛要去北京看服装展,妈妈照例追问同行的人,听到有严旭晖的名字先是意外:“他又不是学服装的,看哪门子服装展。”随即点头,“小笛,有他跟着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辛笛懒得解释他是奔服装展上模特如云去的,没想到李馨就此误会了。

    等到大三那年,辛笛说服辛辰穿上自己的得意之作,请严旭晖拍摄,他顿时被辛辰倾倒,拍出来的那组照片十分成功。

    辛开明看辛辰在高二下学期突然表现得无心向学成绩大幅下滑,开始安排她学美术,以便报考艺术专业升学,严旭晖也自告奋勇来指导她。他那点小心思被辛笛看出来,辛笛不客气地警告他收敛着点:“我妹妹可还是未成年少女,又要读高三了,你要胆敢去骚扰她,当心我跟你翻脸。”

    严旭晖点头不迭,可还是按捺不住,在假期也跑去找过辛辰,后来还说服她拍了一组广告照片,这事被李馨知道后,自然推断出了一个移情别恋的故事,后来每每提起,让辛笛好生挫败。

    “这都哪跟哪呀妈,我跟严旭晖就是校友,再纯洁不过的同学关系,我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要把我跟他拉扯到一块。”

    “谁和谁开始时都是纯洁的友谊,你们同学之间恋爱到结婚的还少吗?”

    辛笛明白,她说服妈妈和妈妈说服她的可能性一样低。而且她发现,只要她没交男朋友,她妈妈就会坚持己见,为自己才华横溢、性格开朗的女儿至今单身找最现成的解释。她只好由得妈妈去了,反正妈妈的牢骚只在家里发,爸爸跟她一样不以为然。

    路非悄然回到本市工作,而且处于单身无女友的状态,辛笛的妈妈李馨再次被激发了想象力,刚才就在电话里将话题往他身上扯,辛笛的头顿时大了。

    她对着面前的设计稿出神,一只手飞快地转动着铅笔,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细细的铅笔在她指间转得花样百出,刚看到的人不免大为惊奇,索美设计部门的人早看习惯了,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搅她。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知趣,前台打来电话,说广告公司的戴总拿来改好的广告样品请辛总监再度审核。

    辛笛很后悔揽这事上身,她发现自从自己挂了个设计总监的头衔后,听着威风,但不得不处理越来越多行政□务,而这些大部分都是让她厌烦的,只是烦归烦,却推不掉,只好扔下铅笔去会客室了。

    另一个设计总监阿ken也坐那边,正和戴维凡闲聊着。她不免奇怪,阿ken等闲不爱理人,居然也和戴维凡相谈甚欢,莫非这人的美色对男女都有影响不成。看她进来,阿ken说:“我都签字了,先回去做事了。”

    改好的样品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辛笛嘀咕:“阿ken一个人签不就完了吗?”不过还是认真审查完毕后签字认可,起身要走,戴维凡赶忙说:“辛笛,喜欢张学友的歌吗?”

    “还行。”

    “那星期六晚上有空吗?一块去看他的巡回演唱会。”

    辛笛手扶在会客室桌上,略微诧异:“戴维凡,你是想跟我约会吗?”

    戴维凡当然点头。他这几天前思后想,觉得跟辛笛玩什么欲擒故纵之类的把戏大概是白费力气,打算还是老起面皮单刀直入地追求。他猜辛笛对张学友的兴趣应该不大,但本地这类演出并不多,挑选的余地有限,也只能试试了。

    辛笛若有所思看着他,嘴角突然挂了个让戴维凡觉得实在有点狡黠的笑意,他简直有些紧张了,不知道她脑袋里转的什么念头。

    “看演唱会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星期五晚上先陪我吃饭。”

    戴维凡简直大喜过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好运气:“那当然那当然。”

    “地点由我定。”

    戴维凡毫无异议。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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