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_分节阅读 29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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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少书,但很多时候都思虑不到她考虑的角度和层面。不管是经史子集还是数术著作,里面都没有她那种独到的思路。

    抛开他对她的感情不论,他也的确是对她心悦诚服的。他虽然后来不再如从前那般封闭自己,通透了人情世故,但眼光心性仍旧十分高,极少有人能入得他眼,而她是这世上最让他叹服的人。但越是如此,他越觉得她像一个谜一样,令他看不透。

    不过他看不看透她都不重要,他们以后能不能再见着面都还是两说。或许他余暇时一心著书才是正经。

    云家与那些世家阀阅一样,明争暗斗从未断过,觊觎他位子的大有人在。他无妻无子是很大的劣势,别有居心者在人后怎样编排他,他也一清二楚。但他也并未急于娶妻——他如今的心思手腕,比之昔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那些伎俩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地位。但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他不想。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话不投机半句多,娶个不想娶的人回来没准儿反而打扰他的清静。可子嗣的问题终究是逃不过的。嫡系本就衰薄,假使真从子侄辈里选一个过继来承嗣,祖母若泉下有知,必阴灵不安。亦且他自己也不愿如此而为,是以他仍旧要娶妻延子嗣。

    但道理他虽清楚得很,这些年来却仍旧一直在拖,一直在回避,潜意识里想拖到不能再拖为止。

    这十几年下来,他变得越来越冷静自持,但心内的波澜始终都未平息。

    弘治十八年,宫中忽传讣音,皇帝升遐。他听闻御风禀报说她悲伤过度一心求死,担心她出事,当即就想去看她。但这实在不现实,他又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苦痛挣扎,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在御风惊奇不解的目光中从外书房疾步而出,在院中独立许久,脑中乱纷纷过着这十几年间的诸般影像。

    他觉得他应当从这种境地里脱身出去,但心绪情感并不受他控制。

    即便皇帝不在了,她也不会属于他。一切早在她当初入宫前辞行时那一转身间便定了分晓。

    他踟蹰了一年,最终还是选择去看看她。

    上一次见她还是弘治十二年。又是七年后的重见。

    她还如当年一样美,但变得少言寡语、神情寡淡,整个人都失了往日的神采。

    他看着对面沉静坐着的人,一时间有些出神。他觉得自己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带她来的地方是当年他们初遇的那家茶楼。她入宫之后,他将那家茶楼盘了下来。他平日里会时不时拨冗去那里看看,在他们曾经对坐过的地方坐一坐,出会儿神。

    他也不能确切说出自己在缅怀什么。当年那个他无甚可缅怀的,若说是缅怀与她相处的那段时光,除非居明明承载得更多。但除非居那里他其实已经不常去了,甚至早就摘了除非居的匾额。

    他觉得他心里压了太多情绪,想宣之于口,但又心知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她说他与当初相比变了好多。他点头承认,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言谈。然而,其实他当时有一瞬的怔神。

    纵然我变得再多,但有一点是不变的,那便是我爱你。

    他几番踌躇,最终还是没将这话说出来。

    认识她二十年,他从未直白地对她道出过爱意。一开始是怕唐突,后来便是没必要了。如今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尴尬和烦恼。

    他原本是不大信鬼神之事的,占卜求签在他看来,不过概率而已。但在她生死垂危时,他还是满心虔诚地在千手千眼的观音大士像前进了三炷香。

    他屈膝跪在蒲团上的时候,忽然明白为什么世人会信鬼神。

    因为所求和所惧太多,因为内心的欲念太强烈,需要寻求寄托。

    而他求的很少,畏惧的也少,这一二十年磋磨下来,他一颗心更是变成了无波古井,连一丝涟漪也难起。他求不到鬼神跟前,所以能够冷静旁观。

    但眼下,他极端希望她能平安无事,所以他也如世人那样,成了信徒。

    世人都道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能度一切苦厄,若遇困苦危难,至诚称念观世音菩萨,就会得到菩萨的救护。

    所以他拿出他所有的虔敬,希望菩萨能感应到她的苦厄,保她平安。

    他后来也不能完全确定鬼神到底存在否,虽然他亲眼目睹了令人惊怖骇怪之事。不过他思想前后,倒是觉得缘分一说或许是有些可信的。

    他与小乔真是没缘分。当初分明是他和小乔相处的时间更长,但小乔却始终对他无意。他知道小乔当初选择入宫的真正缘由后情绪有些激动,小乔问他若是当时知道了真相会怎样,他说他不在乎她不爱他,他可以等,可以用竭力对她好来争得她的心,一年,两年,总能好起来。但他后来想想,其实这些都是未必的事。

    并非相处得久了就一定能生出恋慕之情,也并非一方一味讨好付出就一定能换得另一方的动心。

    而小乔与先帝则演活了天作之合四字。

    若当初没有孙伯坚那一出,小乔早就嫁了孙伯坚做了孙家媳妇。若非机缘巧合下小乔偶遇先帝,先帝也不会定她为太子妃人选。不过以小乔的姿容、心性和家世,两人即使没见过面,也很可能仍旧能成为东宫妃——他其实一直都有个猜测,即先帝当初选中她,主要是因为她本身适合做这个人选,至于是否真的于此之外还存了些爱意,那恐怕只有先帝自己知晓了。之后两人不过相处了半年时间,先帝登基后便借着谢迁的谏言将充盈后宫的事挡了回去,随后更是全不遮掩独宠中宫之意,提挈厚待张家满门,始终未纳嫔御。

    帝王在位一二十年却自始至终独宠一人,这样的事,前无古人,想来后也不会有来者。

    他年轻气盛时,根本不信命定这种事,但他后来还不是要屈从于命运。只是小乔在碧云寺情绪失控时,说她来自未来,知道历史却无力改变。

    哪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若真是如此,那么她是否早就预知这一切了呢。

    他心里一直揣着这个疑问,就在离开别院前去找了她一趟。

    彼时她正和儿子女儿说着话,只是脸色却不大好看,有些心不在焉。他心下不解,她历尽千凶万险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的人,应当是春风满面的才对,总不会是两人甫一见面就置气了吧。

    朱厚照兄妹出去后,他问起这个,她只叹着气让他不要问了。她仍旧颜色憔悴,勉强打起精神,笑着招呼他坐下。她原本正微笑询问他要不要尝尝新制的花茶,待他言明来意后,她渐渐敛了笑。沉吟少刻,她承认她在碧云寺的那番话属实。

    他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这样荒诞不经的事,竟然是真的?

    “那你也早已知晓自身命数了么?”他忍不住问。

    她摇头道:“不。我的国朝史学得不好,对成化、弘治和正德三朝更是不甚了解。我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历史上的谁。我是后来才断断续续知道了一些关于陛下的事,然后就一心要为他逆天改命,一直在和历史抗争。只可惜造化弄人。不过眼下这个结果,我也不知道是否算是赢了历史。”

    他踟蹰了一下,道:“这才是你精于算学的原因,对么?”

    她微笑颔首,面有赧然之色:“之前不好实情相告,就编了个师父出来……我知道那么多是因为我学的都是五百多年后现成的东西,所以我一直强调那些不是我自己的研究。”

    她说话间似乎是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略想了想,笑道:“想问问我怎么来到这里的?”

    “嗯,”他浅笑一下,“还有,小乔总与我说,该被正名的学问迟早会得到公允的对待,这其实就是五百多年后的事情吧?”

    “嗯,是啊,”她笑了笑,“所以我当时就说你要相信我的话啊。至于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略垂眸,思量片时,“我其实也不能确切地解释出来。我想过虫洞的理论,可又觉得不妥帖。”她见他目露困惑,便跟他稍稍解释了一下虫洞的相关理论。

    他怔神少顷,满面不可思议。

    “是不是很神奇,”她嘴角微微扬起,“等将来说不定真的可以实现时空旅行。”

    他轻轻吸气,抬眸看着她,道:“小乔没想过回去么?”

    “想过啊,不过,”她唇畔漾开一缕笑,“他在这里,照儿和荣荣也在这里,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

    他默了默,忽然道:“小乔可曾觉得从前的我幼稚可笑?”

    她闻言似乎颇感意外,一笑道:“你怎会这样认为?”

    他并不答,只道:“小乔定要实话相告。”

    “实话是,我觉得那不过是少年心性,或许也跟你的成长情状有关系。其实我分不出现在的你和从前的你哪个好,毕竟虽然如今的你更加谙世通故,但你现今坐的位子却不是你真心想要的,”她嘴角含笑,面现追忆之色,“要说幼稚,谁年轻时没幼稚过,人都是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啊。呃……不过有个人似乎除外,”她说话间低笑了一声,“他简直是硬生生被内外倾轧催熟的,想起当年情景……我就没见过有那等心思气度的十七岁少年,我真不敢信他和我同岁,我觉得他心理年龄起码比我大十岁。”

    她又转眸望向他,思忖着道:“其实你和陛下挺像的。”

    他神容微滞,问道:“此话何解?”

    她笑了笑,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回头送你一份礼吧,莫嫌礼轻。”

    他愣了愣,飒然一笑。

    这夫妻俩都说要送他礼,莫不是商量好的?可他们夫妻两个好像还怄着气。

    他随后又和她说了许久的话,谈了好些旁的事,譬如五百多年后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对于那样遥远的时空他的确十分好奇,但他与她的这番攀谈其实主要出于私心——今日见上一面,下一回的觌面还不知在何年何月。

    说不定又是一个七年,也说不定比七年还长。

    他还有几个七年呢。

    只是如今她这边事了,他总算能够安下心来了——安下心来去安排另一桩事,一桩被搁置了二十年的事。

    经过这二十年的洗练,他的心态渐渐平和下来。心中的抗拒日逐被光阴磋磨,终于渐渐蛰藏起来。他已经想通了,事既如此,怎样过不是过。

    他选的岳家是书香继世之家,不过在勋贵豪富云萃的北京城并不十分打眼,这个说起来倒有些像当初的张家——当初张家族中也有人在朝为官,比如张峦的妹夫沈禄和堂兄弟张岐,但沈禄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通政司经历,张岐官位倒稍大一些,官至正四品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但早在成化四年的时候就因获罪被除名,加之张峦自己屡试不第,所以张家只能算书香小户。但占着“书香”二字,说出去就好听。

    而他要迎娶的姑娘姓林,名德容,也是出身诗礼之家,其父为正四品的大理寺右少卿,官位不高不低,性子謇正。林父的品级放在京官堆里虽然不尴不尬,但供职的大理寺乃三法司之一,林父的堂伯更是颇有官声的户部右侍郎林泮(pàn),林泮与官高德劭的礼部尚书张昇又是姻亲。

    他想过选择豪商结亲,但豪商大贾之间的联姻不过只能壮大生意,于地位声望的提升几乎毫无裨益。国朝重文,太-祖更是不断打压商人,如今累历数朝,商人地位虽一直在攀升,但世人终究还是崇尚士流。商人发迹后,为子孙捐个监生或者贡生的数见不鲜,图的就是他日若举业有成金榜挂名,便可隆家声,荣宗耀祖。

    从前云家只一心做自家营生,但如今生意做得已足够大,他需要考虑一些更长远的事情。而就眼下的情势而言,林家这种不算显贵但五服之内又有极大助力的书香门庭,倒是刚好。

    四品官按说不算小,这品级搁在地方也是一方大员,但扎在京城权贵里便着实不太够看。可林父若是官再大一些,这亲事便很难谈拢了。所以,他这个品级倒是刚好。

    林父是进士出身,骨子里难免有些清高倨傲,但因他性子耿直不善结交,官位已经停在正四品许久未动了——四品到三品是个大坎儿,而他正卡在了这个坎儿上。堂伯林泮长年外放,帮衬不上什么,等到后来堂伯累迁户部右侍郎时,他又碍于颜面不好张口。况且弘治末先帝大整吏治,正德初嗣君新登大宝,他也不敢贸贸然求人打点。他俸禄不算丰厚,又打点不来旁的营生,兼家中生齿众多,僧多粥少,日子过得其实不宽裕。眼下唯一的嫡女到了出阁的年纪,却拿不出什么齐整的房奁来,很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林家的这些事,墨意早就摸了个通透。面对云家的提亲,林父端着架子直接一口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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