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知夜_分节阅读 2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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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香远勉为其难地进去了。这会儿薛老太已将古董架收拾了。

    “快请坐。没有像样的茶款待你这个意义非凡的访客,但这纸杯里的水,情义可是很浓、很重、很像样的啊!”看样子薛老太是个很开朗的人。

    “你这么隆重地接待我。我反倒没有什么像样的贺礼,有些不协调。”

    “徐迟告诉我了,你的泡出的茶,青嫩纯香。我可是倾慕好久了。那天你为我泡壶好茶补回来吧。”

    “我早听徐律师说起您。知道您在茶道上颇有造诣,我也正想请教呢。”

    “现在成了邻居,我们的时间有的是。”

    “你和姨夫打算什么时候搬进来?”

    “应该很快。原来不知道沈家今天就能搬出去,所以徐迟出差了,东西只能我们老两口去买了。但现在也好,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让许柏能轻松点,所以越早越好。最多一个月就能搬进来住。”

    林香远听件徐迟出差,心微微一颤,“徐律师常出差?”

    “他难得在家待几天。这次又走了大概有两周了吧?”

    林香远突然觉得心里面装的事情突然间沉重起来了。这两周来徐迟都是在外面打电话过来。这份好心可真的太重了。要命的是自己对这分好意竟无以为报。她有略略坐了坐就和薛老太告辞了。

    家里秦力和林老太已经准备好了午饭,林香远一回来就开饭。由于有秦力在,一顿午饭也吃的十分的热闹开心。饭后,林老太回房休息了,林香远将碗筷收拾好了,就和秦力下了楼。秦力又在拇指斋略略地坐了坐,告辞走了。

    不一会,中学的学生就放学了。家住的近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往回赶,家离的远的就不怎么着急了,有的在小店里买些东西吃,有的在街里面的小吃部里面吃了。小吃部近两年也学着学校里面的模式搞起了小饭桌。几个学生一桌,几天一交饭费。学生如果不满意很轻易地就可以换一家。

    每到中午晚上,拇指斋里的客人都大致可以分为三波。第一波就是在外面买东西来书店里边吃边看的;第二波是在小饭桌吃过饭过来的;剩下的就是在家里吃了饭返回来的。

    现在店里面就有几个边吃面包边看书的学生。屋里子很静,只有古琴的叮咚声,似乎还有些翻书的声音。林香远由柜台后面的茶柜里拿出一打纸杯来,送到门口东面的饮水机旁。

    “这有纸杯。请随便。”说完她又回到柜台后面看自己的书去了。屋子里的几个人看了看纸杯,又看了看林香远,然后又放心地看书去了。林香远和这些孩子不十分熟悉。他们中有几个常来看书,但显得腼腆一些,不大愿意说话。林香远也不好打搅他们,但所有喜欢读书的孩子,林香远都青睐有加,而且她觉得越是腼腆的孩子,就越需要为他们多想一些、多体贴他们一些。

    一个男孩子走过来,林香远连忙抬起头。原来是前些天买黄冈题库的那个男学生。

    “你好。”林香远和气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也能叫你香远姐姐?”男孩显然有些为难的神色。

    “当然。不过叫什么并不重要。自然、不别扭就好!”

    男孩显然松了口气,说话自在了些,“呵呵,我以前真的觉得别人围着你叫姐姐有点别扭。总觉得有点假,不自在。可现在不这样了,你和别人不一样,反正和你就是不拘束,很有点自家人的意思。我叫谭石今年高三了。”

    “七月份就要高考了!”

    “是啊。”

    “准备考什么学校?”

    “打算进京。你的——男朋友就在哪里读硕士吧?”

    林香远淡淡地笑了笑,“他明年毕业。”

    “我见过他,他很幽默。一定是个很聪明的人。”

    “嗯,他上学时成绩很好。”

    “成绩好,不一定都很聪明。我就是不聪明但成绩还可以的那一类的。没有你男朋友的那样的灵性。高一的徐柏就很有灵性,他学的很轻松,成绩也很好。”

    “你认识徐柏?”

    “不算认识,只是知道而已。他在学校挺风光的,成绩好,人又帅,还会唱歌。”说着谭石笑了笑,很大气、也很自信。林香远对这个学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他其实很和气,挺外向的。很好接触。你们也挺相象的,你也很优秀而且有亲和力。我们大概接触的次数并不太多,但我已经觉得和你很熟了。”说罢林香远自然而真诚地笑了笑。

    “呵呵,我们彼此彼此。”谭石很爽朗地笑了。这时徐柏由外面进来了。

    “说他他就来了。”林香远笑着和徐柏点了点头。

    “小姨。我给您请安来了。”徐柏的表情很滑稽,而且坐了一个电影中请安的动作。谭石和屋里的几个人都笑了。林香远也笑着说,“徐柏,这是高三的——”还没等她说完,徐柏就已经伸出手,抢着说,“谭石!”

    谭石也伸出手和他礼貌地握了一下。

    “看样子,你们俩相互慕名已久了。”

    “你不知道,谭石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第一,而且都能将第二的拉上几十分。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只恨没有机会认识。”徐柏很爽快地说,同时友好地对着谭石笑了笑,手上又用了些力气。谭石也很真诚地笑着回应着徐柏的热情。这是两个全然相反的孩子。徐柏热情奔放,让人开怀,谭石沉稳大气,让人安心。林香远不由得想到了沈一非和徐迟。

    “我还一直担心在毕业前也不可能有机会认识你呢。今天可真得谢谢香远姐姐了。”

    “你干嘛,占我便宜?”徐柏笑着质问谭石,“我刚刚叫她小姨,你就来叫姐姐来奚落我!”

    谭石有些蒙,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你不是一直叫——”

    “我们就要成邻居了。”林香远从旁解释。

    “我二叔为我买了香远小姨家楼上得房子。呵呵,我就不好再叫她香远了,否则,爷爷奶奶和二叔都得急!”

    “你二叔对你可真好!”谭石真真诚地羡慕他。

    “他,嗯,还可以。反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冷暖自知吧!”

    “怎么说起这么老气的话了?”林香远看着徐柏淡淡地笑了笑,问他。

    “有机会再跟你说。我这回可能被我二叔算计了。”徐柏捉狭地对着林香远眨眨眼睛。

    “你不会是‘智子疑邻’吧?”

    “和我二叔那样的人在一块,加一万个小心都嫌少!”

    “你们聊,我先走了。”谭石对着林香远和徐柏点点头。

    “好,等你有空了,我找你打球去。”

    “好啊。我们有机会打场友谊赛!”

    “那就说定了。”徐柏很高兴的伸出手。谭石也伸出手,“一言为定!”二人同时说。

    谭石走了之后,林香远让徐柏坐下。自己也坐下了。

    “功课忙了吧?好些天没看见你了。”

    “别提了,一提就是满脑门的官司。”

    “怎么,从见你这么愁过。”

    “诗阳的妈逮到了一封我给诗阳的信。给诗阳骂了一顿,又给我二叔打了电话。现在诗阳的情绪很不好,我也不好再给她填乱,可是看着她难受,我这心里也不自在。而且,我二叔那里也施加了压力。原来说好了,在不给对方带来压力的前提,他才姑息我的这份感情。可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猜这个房子就是我二叔打算盯死我的‘集中营’。以前我家离的远,我的时间自在一些,这回可糟了。”说着徐柏叹了口气。

    林香远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给点意见么?”

    “没有好的意见就不如没有意见。”林香远平静的看着徐柏,这时徐柏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不好的意见,也说出来听听。我现在是抱病乱投医。”

    “你没问问你二叔的意思?”

    “他,我不是说了么。他以前是姑息,现在不可能再姑息下去了。”徐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愁容。

    “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也说不好。我想硬下去,可是又怕让诗阳更难受。我不忍心。”

    “那你当初怎么想的呢?”

    “当初?当初也没怎么想,就是觉得诗阳很可爱、很美,我爱她,想保护她,想和她在一起。”

    “现在呢?还一样的爱,一样的想保护她?”

    “嗯。”

    “你爱你的家么?”林香远突然的这一问,让徐柏有些不知所措,“爱,可是我也爱诗阳。这是矛盾的,因为我的家反对。但是我就是——爱!”

    林香远笑了笑,“我们都爱自己的家,但我们谁也没有把家带在身上,因为并不是只要喜欢就能够带在身边。只要我们时刻没忘了去爱这个家、关心这个家,我们就能感觉到有家的幸福。其实道理很相似,绑在身上的也未必就能永远拥有,因为绑的再紧也有松的日子,而且自己也不舒服。就像拳头握得越紧就越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一样。对一个人也应该这样,只要时刻想着爱她,关心她,心里装着她就好了,千万不要把自己得感情变成她得负担,那样就是‘绑得太死’了,她会受不了,会走的,你自己也不舒服。你也不会感到拥有她的幸福。”林香远轻轻地说。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开她?”

    “我也说不好,你到底都应该放开谁。”林香远淡淡说,清澈的眼睛安详的看着徐柏。

    “我都绑了谁呢?”

    “因为你而不自在的,都是你绑着的。”

    “最不自在的就是我自己。”

    “那你就最该放开你自己。”说完,林香远缓缓的露出了笑容。

    “你好,十块。”林香远便收款边看着沉思的徐柏。

    徐柏静静地想了一会,拧在一起的眉头渐渐地展开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小的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因为太喜欢了,就一直死死绑着它。可是后来它渐渐地蔫下去,最后死了。现在想起来,即便在它没死时,它蔫蔫的样子也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快乐!”徐柏苦笑了一下,但很释然。“我会摆平的。”这回他的笑恢复了些往日的灿烂。

    “我知道你会。你是我见到的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你们这样的人除非自己愿意,否则没什么东西能缠的住你们。——欢迎再来。”这时有些人准备要走了,结账的也多了。

    “你在安慰我!”徐柏有些不信,但显然是受到了鼓励。

    “我是在安慰你,但我没有必要说谎。刚才谭石还在评价你,说你和他不一样。他的成绩好,但不是因为聪明,而你的成绩却是因为有灵性。”

    “真的?”徐柏又兴奋了些。

    “但他也说错了一件事,他也是个聪明的。”

    “那还用说。”徐柏很大方地表是同意,以前他一直都挺傲的。

    “快考试了吧?有把握考好么?你好像还和你叔叔有个约法三章呢吧?”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香远笑了笑,“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没什么的,事情往往很简单,只是我们把它想复杂了。好好准备考试吧。”

    “好。——我们做邻居真好。你忙生意吧,我走了。”

    林香远笑着点点头,徐柏笑了笑走了。接着买书的学生也陆续地付完了钱走了。林香远开始整理书架,又将店里打扫了一下。

    下午起风了,很大,只一会的功夫,天上的云彩就给扯成了零碎的絮,随意地散着。天空说不清是什么颜色。沙尘在空气中流荡着,昏黄的一片,就像是搅在冷水里的油茶面子,看着就觉着呛人。柳树也喝醉了似的摇摆,不住地翻着、甩着。花坛里新翻起来的土很快脱了水,风干了,有些昏昏沉沉的样子。路上的行人匆匆地走着,也昏昏沉沉地,有着说不出的烦躁。即便在屋子里也一样听得见风狂野的、恣意的吼叫和嘶鸣,搅得人心乱成一团,一样昏昏沉沉地百无聊赖。公车也没精打采的,好半天才有一辆迷迷糊糊地哼着晃了来,又晃着走了。

    几个等车的晚了几步,错过去了,于是焦急、烦躁地等起来,可过了好久都不见后面的过来。几个人无可奈何地眯起眼睛看看天,又探着头看看发车的方向,然后又无可奈何地等起来。有两个人拉开了拇指斋的门到里面来避风,顺手看看架子上的书。林香远和他们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就静静地坐在里面看自己的书。这样的天气,大概唯有静下心来躲到书里面去才能自在些。

    书店里的人进进出出,有的看看就走,有的买本书再走,只有里面的古曲依旧叮叮咚咚地断续着。林香远安安静静地坐在竹椅上看着书,品着悠悠远远的琴曲,时间便轻轻悄悄地在沉静中流走了。

    在这里,春天的风是常有的,但好像一年比一年大起来。林香远的记忆中,小时候的风虽然也刮,从不曾这么样地搅天搅地。那时的春风虽然也挺有力量,却刮得平静、稳当,好像是转为孩子们手中的风筝能飞起来,才一年一度地刮过来。可现在的风却刮得乱,刮得狂,有时简直就是胡搅蛮缠,风筝才飞腾起来就给狂笑着的风撞歪了,一头砸到地上。

    林香远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窗外有些迷蒙的天,发起呆来,偶尔透出一丝清浅的微笑,失神得样子像是半开的、还不很精神的小花。

    天空中只是灰黄的一片,可在她悠远的眸子里却飞满了黑白的、丑但可爱的风筝。风筝是报纸糊成的,用毛笔在上面画些简单的图案,说不清画的是什么,只模糊地呼它们做“鬼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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