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动歪脑筋。分明是他们一家人和起伙来动咱们两个的歪脑筋。甜腻腻的谄笑，假惺惺的殷勤。一看就居心不良！”沈一非很不平又有些不屑地说。

    “人前人后两样，你有些不厚道哦！”林香远轻皱着眉头看着沈一非说。

    “还不是为了给你留面子。做法虽然不够厚道，但也不能算什么大的罪过。”沈一非笑着解释。

    “算了，你先到外面坐一会，等好了，我叫你。”说话时，林香远笑了。

    “这回就听你的。我把这画挂起来吧。”

    “也好，若没点事儿，你可能就犯困了。”

    沈一非到书房去挂画了，林香远在厨房给沈一非准备饭。一时饭好了，沈一非又坐在饭桌旁吃饭，林香远就在碗橱旁整理碗碟。

    “阿香，晚上我们俩一块去舅舅那儿看伯母吧！”

    “嗯，吃完饭，你先休息一下。到时我叫你。”

    “你说我是不是该给老人家买点什么呢？”

    “别买了，买了还不又得数落你乱花钱了！”

    “可我这回得了奖了。伯母一高兴或许就把数落我的事儿忘了呢！——不行，我得想想，买什么好呢？”

    林香远渐渐地觉得后面没有了声音，回过头看时，发现沈一非的头斜躺在桌子上，他已经睡着了，手中的勺子里是没来得及吃的饭。

    林香远突然感动的想哭。

    “一非，一非……”她轻轻地唤。

    “嗯？”沈一非朦胧地睁着眼睛，看到了闪着泪光的林香远的眼，他摸摸她的脸，迷离地一笑，“傻瓜！”

    那泪水他是懂得的……

    晚上，由周炳成家出来时已经是七点多钟。沈一非和林香远步行去了沈家。因为事先打了电话，到沈家时，李敏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她仍旧是那么热情周到，门口沈一非和林香远专用的拖鞋并排的摆着，厅里的小几上摆着洗好削好的水果。

    沈家的新房子很大，装修时是请人设计的，给人很温暖很舒适的感觉。林香远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李敏拉着林香远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亲近地问她林老太这两天的情况和她书店里的生意，特别嘱咐她不要总是一个人收拾书店，有什么活等一非回来一块干，少打扫一次两次的，脏不到哪去。

    沈一非坐在一边边，吃水果边看着亲密说着的娘两个，他的心里美美的。

    “妈，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出差了。你回来也不先来个电话。”李敏笑着瞪了他一眼。

    “我想你们了吗。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根本就不可能抽出时间回家，可我想家想得实在难受，就背着老板偷偷地跑回来看看。”

    “你是我生的，别在我面前弄鬼。你的那点鬼心思，还想虎弄你老妈？”李敏又看了看林香远，见她盯着这里除了沈一非再没人感兴趣的体育频道看得挺用心，不由得一笑，“一非，换台。”

    “遵命！”说着沈一非麻利地将电视换到了戏曲频道。林香远转头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又和李敏唠了起来，并不看电视里的节目。沈一非换戏曲频道其实有些恶作剧的心里，他知道林香远不习惯让别人太明显地觉出他给她的关心，所以当他母亲说他弄鬼时，她才会装着看体育节目，而沈一非就是想看她无奈而又无措得模样，这才特别对她关心，换到了她喜欢的戏曲频道。

    李敏平常的工作就是在市里面接待各处来的客人，是个最能言擅道人，林香远又向来都是最好得听客，沈一非就根本找不到插嘴的机会了，于是边看戏边笑着自言自语，“陈世美其实也挺可怜的，他偏偏就遇到个想不开的秦香莲。”

    “怎么，你担心自己也遇到秦香莲？”李敏停下和林香远的话题，突然表情挺严肃的问了儿子一句。

    “妈，你怎么乱说话？”沈一非很委屈的大声说，“‘人不如故’、‘糟糠之妻不下堂’——阿香早就教我背熟了，我也早就刻骨铭心了！”他有些担心的看看林香远，“我说陈世美可怜，是因为古来多的是陈世美，秦香莲却只有这么一个，觉得应该让所有的陈世美们公平些，一人一个秦香莲，都别有好下场！”

    李敏听了便不再说什么了，但好像突然之间泄了气，不如刚才有精神了，林香远也开始看戏，她喜欢戏。沈一非见母亲和林香远都不怎么理论了，便放心的开起了玩笑，“妈，阿香。你们放心。如果有那个国王对我说‘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我一定说‘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贫嘴！”李敏笑着说了儿子一句，但那笑容显得没什么力气。

    “都是阿香教的！”沈一非仍旧继续着自己的玩笑。

    “都是学会的，那有教会的。陈世美应该读过《后汉书》，可他就没学会。所以你不用抬举我。”

    “是啊，都是学会的。”李敏下意识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之后三个人又聊了些别的，但都淡淡地。又略微坐了坐，林香远就起身告辞了。沈一非送她回家。

    林香远打开门进去开灯，沈一非站在门口等灯都亮了才开口，“阿香，我明早坐早车回去，就不过来了。”林香远听后心里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仿佛很多东西一下子涌上来，同时挤在心口，憋闷得难受。但她还是笑了一下，“嗯，路上当心。”说着她走到门口，“还有，下次别作晚车了。”

    “好，听你的。”沈一非抓住林香远的手，林香远往回抽了抽，但沈一非不愿松开。

    “不早了。”林香远轻轻地说。

    “你进去，我给你关门。”沈一非笑着松开了她的手。

    林香远转身，沈一非在她身后轻轻地关好门。

    对着关上的门，沈一非觉出一些寂寞和无奈，但还是觉得很幸福。

    他笑了笑，想着今后的日子，美美地下了楼。

    第九章（上）

    越来越多的阳光溶进空气里，天更暖了。柳树柔长的枝条上满是温顺的叶子；小桃子在宽密的叶的下面的日渐光圆；花坛里的花草丰满起来。在花间忙碌着的蜂碟渐渐地结成阵势，终日在花柳间穿梭，草叶及花粉的香气早已被这些精灵们在空气里均匀地调散开。

    林香远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已是春末夏初，她换了身纱质的套装，白色的，挺宽松的。她喜欢白色，觉得这样的色彩很安静、很平和，就好像一切都未开始的最初，一切的可能和不可能都无知觉的混沌在一块儿。窗外的微风轻柔的吹过来，她额前的几根发丝轻巧的在她脸上蹭了蹭，痒痒的。她下意识的把它们捋到脑后，将发带由腕上撸下来，把头发系好，松松的。窗下那不大的一块温暖、新鲜的阳光多情地罩在她纤巧的身上——秀气的模样，素静的表情，宽松的衣裳，乌亮柔长的秀发……竹椅上的她无意间成就了一景绝妙的特写。

    林香远正在出神，周芷芬提着一篮菜推门进来，清脆的风铃声将林香远的心神唤回来。

    “这两串碍事的东西！”周芷芬进这个门时总是不忘要抱怨一下的。

    林香远笑着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周芷芬在林家已经住了将近三周了，和林老太做这一日三餐，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老姨，今天我们吃什么好的？”

    “今天的好东西可是要保密的！”周芷芬神秘的一笑，“但我可以保证，你吃了之后想忘都忘不掉。”

    “我已经吃了太多忘不掉的东西了，这次还想让我忘不掉可有点困难。”林香远边往后面走边说。

    “怎么就不能给你老姨留些面子，我做的东西就那么难吃？”

    “我哪里说难吃了，只是忘不掉而已。”林香远笑着对周芷芬眨眨眼睛。说完她把篮子送到楼上去了。周芷芬则在拇指斋里看店。

    很快林香远下来了。

    “阿香，你妈和你说丁雅要你下午接林策的事儿了吗？”

    “没有。”

    “丁雅来了电话说，今天有急事。让你去林策的幼儿园看林策的节目，之后把他接到这来。她晚上来这接他。他们的节目两点半开始。”

    “哦——我懂了。我说篮子里怎么那么多大虾呢，原来是给孙子准备的！”林香远在周芷芬的旁边坐下来。

    “挺长时间没看到那个淘小子了，想得不行了。”

    “等他来了，还不就是你们娘两个的仗打得厉害？”林香远笑着提醒周芷芬她和小孙子之间的那些带火药味的摩擦。

    “别看我们娘两个常常吵嘴，可是他还就和我最亲！”周芷芬很得意的说。

    “可林策说了，他最烦的就是姨奶老太婆！”说话时，林香远想着林策皱着小鼻子，拧着眉毛，手指着人说话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周芷芬也笑了，她也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了。

    “分明气得你要死，可一看他的小模样就顾不得生气了。”周芷芬又回味似的笑了笑，“看丁雅教训他，我倒第一个受不了了。——他和你哥小时候一个模样。”说到这难免有些伤感，周芷芬叹了口气。“对了，刚才路过孙老太太的商店时，和她聊了几句。”周芷芬想换个话题，“她问我沈皓言的事，我也没怎么搭茬儿。不过这几天外面传的倒挺厉害的。”

    林香远笑了笑，没有说话。虽说她不怎么清楚外面的传言到底事怎么回事，但她知道沈家好像真的发生了一些事。

    一点钟，林香远就把书店托给了周芷芬。

    林策的幼儿园离拇指斋有七站地，她打算早点去给小家伙打打气，这是他第一次登台演节目。

    一点半钟，林香远就到了幼儿园。林策的教室在二楼，这时有些家长已经到了，孩子们午睡刚起来，老师正组织他们洗脸。一群孩子站了两排，等着老师给自己用毛巾擦脸。有苶呆呆没睡醒的，也有精灵古怪地东张西望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能在门口的那群家长中激起一阵小声嘀咕或是开心的轻笑。

    林策排在前面，正拿着一个玩具枪东张西望，再有几个人就要轮到他洗了。门口的一群家长的说话声引得他望了一眼，马上看到了人群里的林香远。

    “姑姑！”说着就蹦出了队伍，朝门口跑了过来。

    “林策，班长带头不守纪律？”正忙得有些烦乱的老师，很有些严肃的说。已跑到了门口的林策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林香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去了。林香远笑着看着他跑回去，朝里面打了个招呼。那两个老师她都认识，其中一个叫蒋妍的还是她的初中同学。

    “他就是林策？”几个家长笑着嘀咕着，又回头看看林香远，笑着说，“你侄儿可出名了，当了好长时间的司令了，手下的兵越来越多。老师想不让他当班长都不行了！”

    “他就是好动，有点淘气！”林香远笑着和她们攀谈着。

    “但是讲义气，我儿子说就林策当班长不欺负人。”

    “他也没少给老师们添麻烦。”听着别人对林策的称赞，林香远的心里有些激动，甚至眼睛有些热热的。她对林策的感情不光是自己对侄儿的爱，她觉得那里更有她代替林琰的、对儿子的爱，所以她因为林策而有的幸福和激动也远比她应该有的多得多。

    “可也帮了不少忙，听我儿子说，这次演小红帽，没有人愿意演狼先生。林策就主动请缨演大灰狼。还得了老师的表扬了呢！羡慕得我儿子直后悔！”又一个人接口说。

    “林策和我说，如果他不来演，这个小红帽就演不成了。他不想那样。”林香远边回想当时林策的样子边说，心里很有些自豪。

    “懂事就好，淘点也没关系。男孩子淘点算什么？”一个老先生笑着说，“姑娘，咱们可应该认识一下的，你侄儿和我孙子可是最好的朋友，司令和副司令啊！”

    “哦，您是杨老先生！”

    “嗯，你侄儿来这个幼儿园的第一架就是和我孙子打的。我孙子本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怕了你们家林策了。也难怪，林策连老师也敢威胁的。呵呵……我告诉我孙子，你得想办法和林策作朋友。现在他们还真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了。”

    “杨达和林策？”一个母亲笑着说，“强强联合啊！”

    众人正谈着，里面的孩子都洗完了。林策马上跑到林香远面前跳到她的怀里，攀着她的脖子问，“姑姑，妈妈呢？”

    “妈妈在家和奶奶姨奶奶做你最爱吃的菜呢，要不然你回家吃什么？”

    “那，做大虾么？”

    “做，还有芝麻球和李先生的蛋糕。”

    “真的？”

    “嗯，你可得好好演啊，若不然我回去告诉姨奶奶，她说不定会和你抢的。”

    “姨奶奶总和我抢东西，她什么时候走呢？”林策有些发愁。

    “别担心，只要你演的好，姨奶奶就不会和你抢的。那些大虾和蛋糕都是姨奶奶给你买的哦！”

    “嗯，有时候姨奶奶也没那么讨厌。就让她再多呆几天吧。”说话时，林策的笑脸一直皱着，显然这是一个不容易下的决定。

    “林策，粘着姑姑可不好哦。”蒋妍走过来。林策从林香远的怀里下来，很规矩的问了声“老师好”。

    “忙坏了吧？”林香远笑着问候。

    “都习惯了，刚来的那段日子可是真闹心，尤其一开始工作，就遇到你们家林策那个小祖宗，当时我咬他几口的心思都有。”蒋妍在林香远耳边轻声抱怨。

    “你不厚道，我们林策可从没说过蒋老师的坏话！”林香远开着她的玩笑。

    “那是我比他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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