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如他,我怎么敢把他交给你?”林香远笑了笑,“别偷懒了,他们等着化妆呢。”
“你也别闲着,进来帮忙。”
“我可能会添乱的。”
“看住你侄儿就好了,只要你能治住那个小祖宗,添什么乱我都忍了。”说罢拉着林香远进去了。
林策的淘气确实让外人头疼,林香远很能理解老师们的委屈。好容易把狼先生装扮好,林香远和一同努力的蔡老师都松了口气。林策也跑到门口帮另一个老师整队去了。
这个蔡老师四十来岁,总是笑呵呵的。见她一脸的汗,林香远有些过意不去。可还没等林香远说话,蔡老师先笑了,“林策是爱动了点,可是他其实最懂事了,热心得很,你没发现么,你觉得他在捣乱时,他其实是在帮你的忙;你觉得他无理取闹时,他其实只想知道个究竟。小孩子,爱动是天性,好奇心重也是好事儿。”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们一家人围着他一个转,能理解体谅他不难,可您是一群孩子围着您转,你能想到这些可就不容易了。”
“我们就是做这个的,其实也很容易。孩子的世界毕竟和童话一样简单。——哦,都差不多了,我们的队伍就要出发了。”
“哦,您忙去吧。”
舞台是借用隔壁文化宫的一个剧场。靠近台下的地方满满的做着各班的小朋友,后面则是看表演的家长。林香远在中间靠近过道的地方做好了,边看节目边盯着林策。林策的节目是倒数第二个,这会儿,正坐在一群孩子中间鼓捣着什么,林香远不时地能看见顶着两只狼耳朵的脑袋蹿起来一下。
孩子们的演出很有意思,台下笑声掌声一阵接着一阵。轮到林策他们的节目了。林策狼一样地和老师看着他的队伍上了后台。
演小红帽的小女孩儿很漂亮,一身草绿色的童装配着一顶红红的小帽子,乖巧极了。林策的狼先生演的也有意思,恶声恶气中透着奶味儿,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稚气的小红帽妈妈、小红帽奶奶和活波的小松鼠小兔子们都演的极其可爱认真。剧演的好极了,可真正的高潮却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戏外。小红帽和狼先生在小红帽奶奶家相遇了——
“哎,奶奶,你的耳朵怎么这样大呀?”
“为了更好地听你说话呀,乖乖。”狼先生怪声怪气地边说边向小红帽走过去。
“可是奶奶,你的眼睛怎么这样大呀?”小红帽战战兢兢地问。
“为了更清楚地看你呀,乖乖。”狼先生越来越靠近小红帽。
“奶奶,你的手——怎么——这样——大呀?”小红帽一步步地后退。
“可以更好地抱着你呀。”说完狼先生还嘿嘿地笑了两声。
“奶奶,你的——嘴巴——”小红帽还没说完,狼先生就张牙舞爪地跳过去大声说——
“可以一口把你吃掉呀!”
不想,小红帽哇的一声哭了。一下子台下就乱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后台的老师刚想上去。就见狼先生开始温柔地为小红帽擦起了眼泪。
“小红帽最乖了。狼先生和你开玩笑呢。你奶奶就在后面呢,病早就好了,猎人约她踩蘑菇去了。我是她的邻居,替她看屋子的。”
小红帽不再那么用力哭了。狼先生拉着她的手,轻轻地说,“不哭不哭,我带你去找她。”说着拉着小红帽的手走下去了。在台口,蒋老师和蔡老师高兴地一人抱起一个,台下则是一片掌声和笑声。
正乱着,猎人杨达跑上来了,很不高兴地说“我还没上场呢!不行,我要割开大灰狼的肚子。”说着在台上来回开心地跑着,一看有带头的,那群兔子松鼠连同红帽妈妈、红帽奶奶都跳到台上各显其能了。台上热闹,台下的掌声也更热闹了。这时狼先生又上来了,大喊了一声“立正”,各路小神仙便都归队了,在一条大灰狼的带领下,下台了。
台下的林香远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正这时,断断续续地听后面的两个人说:“……沈皓言的私生女!”
“哪个?”
“小红帽!”
台口处,一个女人正领着小红帽走下了。那人三十多岁,很贤淑温柔的样子,很美。林香远的心莫名的一阵慌乱。
带林策回来是已经将近四点半了。在公车上,林策仍旧十分兴奋地和姑姑说着自己的演出。
“要是吴翠小不哭就好了。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没演完呢。姑姑,你说吴翠小为什么哭?”
“因为你演的狼先生太好了,把吴翠小吓哭了。”
“可是小红帽不是不怕狼先生的么?”
“吴翠小演的小红帽不如你的狼先生演的好。”
“呵呵,我也觉得我的狼先生演的挺好。”
“吴翠小哭的时候,你怕不怕?”
“不怕。”
“为什么哄她?
“她哭那么大声,要是没人哄就哭死了。我们班的吕琪琪就哭死过,又活了。但好久都没人敢和他一块玩。吴翠小挺好的,不能像吕琪琪那样没人和她玩。”
“你愿意和吴翠小玩么?”
“不怎么愿意,她也喜欢哭。但吴阿姨好,喜欢我。让我多帮助吴翠小。”
“哦,这样啊。她爸爸妈妈都姓吴么?”
“她没有爸爸。——你不能告诉别人,这是吴翠小的秘密,她偷偷告诉我的。”林香远的心突然一沉。
到家时,丁雅已经来了,晚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林香远带着林策陪着林老太在卧室里聊天。林策在奶奶的床上玩拼图,不时的和奶奶、姑姑说上几句。林老太的神经有些弱,只要看到林策她就高兴,只是陪着他玩,一般都不问什么事情的,可让林策单独和她在一起还是不行的。
饭桌上,林老太紧挨着林策,一顿饭下来,林老太大都在给林策夹这夹那。偶尔吃几口还是林香远帮着林策夹到她碗里的。可是老人脸上的那些为了宠溺孙子、已经笑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是那么让人感动。或许在老人的潜意识中也是和大家一样的,她也带着儿子林琰的感情爱着林策。
饭桌上丁雅责备林策不该缠着奶奶不放,周芷芬却大肆褒扬孙子懂事、可人疼。最后丁雅也就听之任之了,毕竟再没有谁能像林策这样给这个家带来幸福和安慰的了。
饭后丁雅在厨房里收拾,周芷芬带着林策陪着林老太在卧室里玩玩具,林香远要给丁雅帮忙,被丁雅赶到下面看店了。
中学已经上晚课,所以店里没有客人。林香远随意的将拇指斋整理了一下,然后到了杯水在竹椅上坐下。她还没坐稳,林策就跑下来了。
“姑姑,我要乾坤圈,还要混天绫。我要和孙悟空他们去西天取经。”林策爬到她的怀里,喘呼呼的说。
“乾坤圈,混天绫?”林香远不解。
“我是哪吒,没有乾坤圈和混天绫怎么去西天呢?”
“哪吒去取经?”
“姨奶奶说的。姨奶奶说:如来佛说取经的部队里如果没有小孩儿就不给他们真经。哪吒就帮着孙猴子和猪八戒去取经了,带着乾坤圈和混天绫。”林策边说边指手画脚的比画。
“林策,你太粘人了。就在姑姑怀里偎!”丁雅从后门跟着林策进来了。
“我就偎!姑姑不烦!”林策理直气壮的辩解。林香远疼爱的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们娘两个,真让人没办法。”丁雅笑了笑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下了。
“我们这是想给你腾出些地方,不然你坐哪呢?”
“你怎么也跟一非学得贫嘴贫舌的了?”丁雅开着林香远的玩笑,“真想快点让一非把你娶过去。——咱们这一家子竟是女的,一非真的成了咱家的半子,林策了也就有了可以交流的父辈了。”
“一非小的时候可都淘飞了,你不担心把咱们林策带坏了?”林香远笑着问。
“哼,只要他不被咱们林策带怀了,就是他的造化了。”丁雅满有信心地看着儿子一笑。林香远也一笑。
“林策,去东面找几本哪吒的图画书过来,姑姑讲给你听。”
“姑姑,什么叫贫嘴贫舌?”林策边过去边问。
“就是话说的又多又烦人。”
“妈妈和姨奶奶都贫嘴贫舍的!”林策高声喊着跑过去找书了。
“看把你侄儿教的!”丁雅轻轻地戳了林香远一下。
“童言无忌,而且也算是实话实说吧!”林香远笑着回应了她一下。
“就这么顶嘴,太目无尊长了吧?”
“姑嫂房中无大小!您多担待!”林香远笑着将林策抱到膝上。
“和一非一个德行,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服了。”丁雅笑着摇摇头,起身要走。
“嫂子,坐一坐,我还想问你点事儿!”
“什么事儿?”丁雅又坐下了。
“太乙真人,哪吒的师父!——你知道和林策一个班的那个姓吴的小朋友吧!”林香远一边给林策讲故事一边问。
“姑姑,是吴翠小么?”
“嗯。——这是老龙王。”
“你知道了?”丁雅迅速地笑了一下,“那女的叫吴艳青。”
“都是真的?”林香远的心有些乱,其实她很清楚那都是真的,但又是那么希望不是真的。
“嗯,半年前,一个同事得到的讯息,弄了篇稿子,但给压下了。毕竟沈皓言和李敏都不是一般的人。现在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再压了。——林策到妈妈这来,姑姑累了,妈妈给你讲。”丁雅见林香远有些失神,便把林策接到自己的怀里,林策大概也觉得有些异样,顺从地让妈妈接过去了。
林香远感到些许淡淡的无奈的悲凉。许多一度让她觉得温暖的旧事,在她脑海中闪现出来又迸散开去,顷刻间回忆中的美丽,都一景一景地崩塌了,塌出一个一个丑陋的洞;空洞洞的凉意,直透进骨髓里。而这崩塌的“过去”马上便错乱了“现在”,让人摸不着头脑,理不出端绪,连带着未来也变得渺茫起来,仿佛就是悬在空中的、随时都能无踪影地散开去的一团烟雾,上下无着,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形状。
“世事难测啊,这之前一非一家人多让人羡慕啊,谁能相信原来竟是这样的。”丁雅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一非还不知道吧!”
“嗯,可是——还能不知道多久呢?”林香远怅然若失,“他一直都是那么快乐的,”说着叹了口气,“这回,他的快乐给人一下就撕了个粉碎。”
“什么碎了?”林策不解地问。
“他会理解的。——什么也没碎,好好看书,看哪吒和小龙打的多热闹!”林策看见姑姑和妈妈都有些怪怪的,就不再多话,专心看书了。
“不理解又能怎么样呢?出路只留下这么一条冰凉扭曲的缝儿,再硬的骨头也只能捏碎了才能过去,他越是硬气,伤得就越重。”
“一非那个脾气,是难了点。”丁雅也觉得犯愁。
“这事儿放在谁的身上能不难呢?父子亲情是给筋脉骨血连成的‘一块儿’,就这么硬生生地给撕开扯断,可是断骨锥心之痛,是多残忍的一件事儿啊!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呢?”林香远轻轻地自言自语,微蹙的眉尖凝着化不开的忧愁。
“可现在已经这样,已经没有更好的可能了。”
“是啊。”林香远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的怅然道:“一块已然烂掉的肉,不割去还能怎样呢,它已经生出了艳丽刺目的带毒的菌。”
“做个手术,养好了一样的。”丁雅宽慰她,也有些无奈。
“这样的手术可能会致命的。”
“一非可以的。”丁雅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话,“他向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可是,他的家是他所有傲气的根!”林香远用手轻轻地抵着眉心,无力地闭上眼睛,她有些担心。
“会好的,只要挺,就没有挺不过去的。”
林香远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丁雅的话,“嗯,现实面前,除了‘挺’没有别的办法。”林香远轻轻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因为它唯一的道理就是‘没道理’,你硬讲道理,只能是自找麻烦。” 林香远睁开眼淡淡地对着丁雅一笑。“佛说:过去一切已随昨日死,未来一切又从今日生。如果放不下,就什么也拿不起。只能看一非自己的了。”
“是啊,除了自己想开,也没什么更好的的办法了。只要时间有了,一切都能淡起来,不用担心什么。”
“说来也是,造业者不需知,不需管,自有知者、管者。所以本就不用我们费太多心思。《老子》上也说,常有——司——杀者——杀之。——凡事都会有个结果的。”林香远自言自语的说完,又长长地舒出口气。
“那就更不用我们费心了。”丁雅笑了笑。
“可《老子》上还说,夫——代——司杀者,如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者,鲜有——不伤其手矣!——一非会伤手的。”林香远苦笑着说,转过头无奈地看着窗外。
“那我们就看住他,万一看不住,就等着给他包手,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小伙子,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大事。”丁雅拍了拍林香远的肩,笑着给她鼓劲儿。林香远回头对着她淡淡地笑了笑,“嗯,我也觉得一定能挺得住的。”
林策见妈妈和姑姑都笑了,又开始缠人了,非得让姑姑讲故事。这一讲下来就一直讲到了将近八点半钟,林策的眼皮儿硬起来。可是小家伙说什么也不肯回家。林香远则趁势劝丁雅住下,她说,她的床很宽敞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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