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知夜_分节阅读 6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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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强烈了一些,似乎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就站在她的面前,大大的、无辜的眼睛渴望着什么似的看着她。

    “一非知道你的决定么?”林香远平静的询问。

    “和他说了。他说他会帮我。”说话时,李斯文有些莫名的快意,似乎是因为沈一非的关心,又似乎是因为林香远黯然。

    “那是他应该的,是你应得的。”林香远平静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愿意做点什么。但如果你觉得不好,我就不说了。”林香远的表情很诚恳。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债,和你没什么关系。”李斯文很快意的说,可心里又觉得自己是那么可悲。

    “你今天既然能过来告诉我,我就应该尽一份儿心。——和我没关系,我就替一非尽份儿心,和我有关系,我就替自己尽份儿心。”

    看着林香远坦诚的神情,李斯文又有些无措了。

    那天李斯文走了之后,林香远就静静的坐着,失神的看着窗外的柳树。

    清凉的微风,将长长的柳条吹起来,摆动几下,又停下来。林香远只是有些呆呆的看着,其实她并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想什么心事。她就是觉得累,累得动一下念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秋天的太阳,将和煦的温热撒进屋子里,暖洋洋的。这阳光由窗子进来,投下一块不大的亮块儿。亮块儿轻巧的挪移着,渐渐的缩成窗畔的一小条,最后不见了。

    林香远猛然回过神来,匆忙的将前门关上,上楼去。她错过了林老太吃饭的时间了。

    近段时间,林老太昏沉得更加厉害了,几乎终日都在昏睡。醒来时,也就是苶苶的四下看看。林香远抽时间做好了饭然后放在冰箱里,每天分几次醒喂她吃饭,因为老人吃着吃着就累了,不吃了。周芷芬和高淑娴还是一有空就过来,周芷芬也常常住在这儿。但林香远不想太拖累她们,毕竟也都是老人了。对着一个即逝的亲人的生命,即便是自己这样年轻的人都感到了那种难耐的悲凉,何况是两个暮年之人。

    将母亲安排好,周芷芬就来了,并打算住在这。林香远匆匆地吃了口饭,就下楼了。打开拇指斋的门,刚好中学放学。

    接着就是匆忙的一个半小时。林香远的生意一直不错,而且这几年下来,她也或多或少的找到了些做生意的诀窍,已然得心应手了。

    送走了最后一拨学生之后,林香远将拇指斋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便坐到了窗边。李斯文说的话慢慢的、一句一句的从心里的某处被记忆拔出来,就像是带有倒刺的、没入肉中的羽箭,每拔起一支,带出的都是彻骨的疼痛。林香远以为只要看开、看淡就可以了呢,到现在她才知道等着自己看开、看淡的事情还有很多,就像现在这样的心痛。——听其自然吧……

    林香远正在出神,徐迟由后面进来了。

    “妹妹悲秋么?” 徐迟穿着考究笔挺的休闲裤,白色休闲毛衣,稳稳地站在她前面不远处,精神的眉眼间是半藏着的凌厉,笑着的嘴角上是半含着的温情……

    林香远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打招呼让座。徐迟在她的对面坐下,轻松的说,“我走得时候还没觉得怎么凉,现在秋风就硬起来了。”

    “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上午干妈还抱怨呢。”林香远近些天经常有种冲动,想提醒一下徐迟,他家的二老也一样是七十几岁的人了,他应该多抽出些时间陪陪他们,但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故而她的声音有些淡淡的。

    “刚刚和我抱怨完,逼着我答应今年剩下的时间里再不出差了。”徐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但那无奈中透着幸福,至少林香远觉得是那样的,于是她淡淡地笑了笑。

    “幸灾乐祸呢么?”徐迟有些不满的说。

    “你根本就是一脸的幸福相,我要是存着幸灾乐祸的心思,还怎么能乐得出呢?”林香远笑着说。

    “刚才,徐柏和我谈了谢诗阳的事情了。他现在的心情很轻松,状态很好。能看到他再度真心地对着我笑出来,我的心也一下子亮堂起来了。才知道,这之前心里一直挺堵得慌的。”徐迟不无感激的说。

    自从谢诗阳的母亲把事情闹大之后,徐柏和徐迟之间一直有些隔膜,虽然徐柏对徐迟仍旧必恭必敬,但那恭敬中却少了些感情,徐迟表面上像是无动于衷,但心里也不怎么舒服,偏偏他们又都是不肯低头的人。背地里,徐老先生和徐老太没少叹气。林香远和徐柏谈过了几次,耐心地听了徐柏的那些模糊的、凌乱的对他叔叔的不满。等他说完了,似乎也就发泄完了,心情也就好了许多。其间,林香远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地听,偶尔插两句,也只不过是方便他说下去而已。现在徐柏已经愿意和徐迟谈了,她也跟着觉得轻松起来。

    “徐柏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我又刚好是一个愿意听人说话的人。”林香远淡然地说。

    “倾听是一种难得的智慧,也很费精神的。”徐迟真诚地说。

    “也费不了什么精神,即便费了,也是应该的。你知道徐柏为我仗义执言的事情吧?”

    “听说了。真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也能独当一面了。”徐迟突然有种父亲一样的自豪。

    “他就要是个大人了。”林香远突然想到了林策,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和徐迟是一样的。

    “她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他还不到六岁。当时老头老太太都倒下了,我烦的要命,根本也没怎么注意他。直到有一天,老太太告诉我,好像好久都没有听到徐柏说话了。我才知道可能出问题了,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让他从自闭中走出来。当时,他还不到七岁。那段日子过得很艰苦。别看现在徐柏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他走过来挺不容易的。”徐迟不无感慨的说。

    “是啊,缺了父母关爱的孩子都不容易。他们的心灵上是有伤口的,即便愈合了,也一样会有一块去不了的疤,遇到些扰动就会疼起来。”林香远叹了口气,她想到了林策,也想到了李斯文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

    看着林香远轻轻蹙起的眉头,徐迟心中一阵不忍。用心如他,怎会不懂她此刻的心痛?她用一颗好心容人容己,所以她心安、超然淡远;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好心包容得下的,所以她也会心痛、黯然伤神。

    “你又替你们林策伤神了吧?”徐迟笑着将她的心事挑开了一半儿,“其实,林策也算是个幸运的,就像我们的徐柏一样。至少他们还长在了一个幸福的家里。我活得越久就越体会到家庭和谐幸福的重要。与其生在一个父母反目、冰冷无情的家里,还不如像他们那样生在一个虽然缺些父爱或是母爱、但其乐融融的家里。你觉得呢!”

    听了徐迟的话,林香远愣了片刻。这是她还不曾去想的问题,徐柏和林策却实不幸,但他们却也像徐迟说的那样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的家是其乐融融的。而她和一非呢,虽然还可能要受些磨砺,但应该也能有一个像徐柏和林策的“乐在其中”的家。可是,那会是那个婴孩所需要的么?如果不是该怎么办?有了婴孩,沈一非和李斯文又怎会不安心过日子呢?李斯文爱一非,林香远知道,而沈一非爱孩子,她也知道……一时间,林香远梦魇一样地沉到了一个冰冷的谷底,孤独、无助、寂寞、恐慌……

    看着林香远的脸色越来越白,徐迟有些慌了,“阿香。”他焦急地站起来,将手放在林香远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他惊惶的蹲下去,握住林香远的双手,仰面看着林香远有些苍白的脸。林香远冰凉的双手,凄然的表情,让徐迟莫名的心疼,他突然有一种要把她紧紧拥进怀里的欲望,他想用生自心底的温暖安慰她,用生自心底的怜爱护着她……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那样会伤她更深,而他不想她受到哪怕一点儿伤害。

    “阿香,快说话。怎么了?阿香!”林香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满是汗水的、焦急的徐迟的脸,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了,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惊惶失措。而一旦意识到是自己让他这么担心时,她便有些不安了。

    “吓到你了,二哥。我没什么,就是想事情想得出神了。”林香远抱歉地一笑,手上有了些温度,脸上也回复了些血色。徐迟这才放心,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慌乱,定了定神,笑了一下,自然的松开了林香远的手。

    “这哥哥还真不好当。”徐迟解嘲似的说,“时间久了,我可能就要坐下这疑神疑鬼的病根了。”

    “也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让人省心。”林香远有些自责的一笑,“不但不能帮你的忙,还尽给你添堵。”

    “妄自菲薄了,不是。”徐迟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认可的摇摇头,“做妹妹的,有责任时不时的给哥哥弄出点小麻烦,因为给妹妹解决麻烦是作哥哥的乐趣。”说着徐迟抬眼看看林香远笑着问,“是不是我这个二哥出了什么差错,让妹妹寒心了?”

    林香远本想解释,可当他看到徐迟脸上温和的笑容时,她立刻明白了,徐迟在逗她开心。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酸酸的,不知到是哪里来的委屈一下子满满地涌到心里面,胀得好难受。

    “你这个哥哥可是做到家了,有本事把妹妹哄哭的哥哥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哥哥。”林香远笑着说,转过头偷偷地拭去泪水。

    徐迟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那一刻,他又有种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但他没有动。

    “时不时地让哥哥气得哭一回,这也是做妹妹的责任。”说话时,徐迟仍旧笑着,虽然他的心里有些苦,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心事也变成林香远的负担,他不忍心。

    “也对,哪能只让哥哥承担做好人的义务而又不给他些偶尔做做坏人的权利呢?”林香远有些淘气地淡淡地一笑。

    “你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徐迟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这是投李报桃!”

    “就是门口的那些桃子?。”徐迟顺势说了句笑话。

    “你想要也要等明年了,今年的桃子连核都没有了。前几天孙大妈想找些桃核做佛珠,找了大半天才凑足了。一般暑假一过,就有人收集桃核了,下手晚的就没机会了。”林香远笑着说。

    “我说那些天怎么老有人在树底下找东西呢,原来是弄桃核的。”徐迟恍然大悟似的说,“想不到这东西也有用。”

    “再不起眼的东西也有它巧妙的用处,只是我们未必知道罢了。”说着林香远淡淡的笑了笑。

    见林香远的心情已经平和下来了,徐迟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笑着说,“你是在嘲笑我的无知么?”

    “我哪里敢呢?嘲笑你无知,我不就等于摆明了自己的‘无知’给人看呢么?”林香远笑着辩解。

    “怎么讲?”徐迟有些疑惑的问。

    “因为没有‘明白’过你的人啊!”说话时,林香远淡淡地笑了一下,很美,很安静。

    徐迟想了片刻,才笑着说,“你是说我是‘大明白’!”说着他瞪了她一眼,笑了笑,“你也有淘气的时候!”

    “淘气也是要有对手才行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你有淘气的心情的,不是么?”林香远淡淡的说。她又想到了一非,这么多年了,她所有的淘气的心情几乎都在一非的身上,可现在好像很难再在他的身上找到那种心情了。

    “想一非了?”徐迟轻轻地问。

    “有点放心不下。”林香远如实地说,在徐迟面前,她已经没有“瞒”的心思了,她很累,她只想不费任何心思地把心事说出来。“我知道他其实更放不下。每次他来电话,他都说不出话,但还是不愿意放下。他不是没有话的人,他是太压抑了,说不出。他担心我,怕我想不开,他想劝我,又觉得自己毫无办法,也开不了口。他不顺心的事儿已经够多的了,这回又多了个我。他怎么受得了呢!”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淡淡的愁苦由眼中浮现出来。

    “其实,他最担心的是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你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就是他的全部。虽然不能说他现在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你,却也的的确确是因为有你在那里。我去看过他,他瘦了很多,他说现在他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你,一天中想的最多的事就是没有你的话该怎么办?你知道么,他怕你会离开他。”徐迟的声音很舒缓、低沉,仿佛每个字都很沉重一样。其实他这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他想说出来的,但他却不能不说出来,所以他才说的这么认真,这么仔细。

    听了徐迟的话,林香远缓缓的低下头,她的心里很苦、很疼,也很乱。虽然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离开一非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但此刻,一非的担心却实实在在地、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头,似乎是一张孩子的怨怼的、无辜的脸。

    “心里很乱是不是?”徐迟轻轻问。

    “乱的发慌!”林香远无力的笑了笑,“好像是心头给人剜去了一块肉,留下了一块可怕的伤口。疼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自己没有胆量看它。”说着她黯然的叹了口气,“你越是没胆量看,就越是胡思乱想;越是想的多,就越没有胆量,心里也越乱。恐慌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大概就是疯狂的边缘了。”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徐迟,“现在我很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歇斯底里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他们是在发泄,他们心智已经乱得‘混沌’一样了,只能用那种最无心的、最原始的方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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