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的事儿。”
“等你工作了就知道了。”林香远笑着摇摇头,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徐柏生性开朗,一顿饭下来说了很多好笑的事儿。林香远挺开心,但又立刻想到了沈一非,一非也和徐柏一样,有这种让人开心的本事。不知道现在一非怎样了,开心么,也讲笑话给他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听么?想到这,林香远不觉有些呆呆的。徐柏见她有些失神,就知道她又想到了伤心事儿,本想解劝,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便自觉地帮她收拾碗筷,而后礼貌地告辞了。
还是一样的夜,还是一个人。
林香远又燃起了一柱香,栽在香炉里。香烟袅袅,缓缓地升腾,渐渐淡尽,而后悄然弥散在空气里。她将灯熄了,走到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去,用毯子将自己围好。
无眠的人不是不会困,而是困却睡不着。那种感觉很苦闷、很无奈、也很焦躁。林香远曾经努力安下心,找些睡意,但都没有成功,脑子里面飘忽的念头老是冲来撞去。于是她便不再做无用的努力了。她每晚都燃起一柱香,坐在窗前,任凭那些凌乱的念头胡乱地在脑子里纠缠着,随便哪一个冒出来,她都不关心也不回避,反正她也是乐得听其自然的,而且也实在无事可做。
飘在空中的香有种“火浴”之后的纯净,很干、很缥缈。置身其中,浮躁渐渐地散净了,心空澄起来。——那并非是寂然不动,只是任其生灭、随生随灭,没有留恋而已。
香味渐渐地淡下去,香大概早已燃尽了。林香远轻轻地闭着眼睛,没有理会。此刻的她很安然,没有要睡的意思,也没有要醒的意思,只是无心地随着自己的思绪来去。一会儿是小时候,一会儿是现在。从小学同学一直想到徐迟、徐柏和一非。
今天秦力来了,告诉她一非就要出国了。她说知道了,秦力很心疼地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她只是笑了笑。其实她说的是实话。她真的就是“知道了”这么简单。现在她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的牵挂了。牵挂其实就像寄生在植物上的“菟丝子”,虽然缠得很苦,可一旦断开了,它也就枯死了。而这“枯死”其实也是一种解脱。这道理,她渐渐地想明白了,想必一非早就想明白了。母亲过世时,秦力给过一非电话,告诉他:“如果觉得还有些人性,就过来磕头。”当时她正在里屋守灵,本想阻止,因为她不想让一非心碎,但她没有说话。虽然大部分原因是觉得没有必要——一非正在婚礼上,一定不会来。但那时的她其实还是希望一非能过来的。但是一非没有来。现在想来,一非可能和自己一样痛苦,但不能不承认,一非的选择是对的。
街上好像一点声音也没有,应该是半夜吧。林香远懒得开灯看时间,反正她不在乎夜的长短,也不着急天亮。她下意识地揭起了窗帘的一边,无心的向外一看,不由得一阵惊喜。夜空中飘坠着大团大团的雪。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竟然来得这么安静。她站起来,将窗帘拉开一点,有些激动的看着路灯的光亮里的雪景。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看上去松松软软的,路芽和花坛由雪被子里突出大致的轮廓来,那些曲线显得异常柔和,桃李树的枝条上都挂着长长的雪条条,显得更加温顺……
林香远正看着,蓦地发现楼前的柳树下有一个人依树而立。那人身上厚厚地堆了一层雪,没戴帽子,头发早已是白的了。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仰着头看着她的窗户。
林香远的心仿佛裂开了一般地疼起来。那站在雪里的人是一非。
沈一非没有看到窗里的她,仍旧呆呆地望着黑着的窗子。林香远只觉得嗡的一声,所有意识都混沌起来。她只想奔到楼下,投进一非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可她没有动,只是紧咬着下唇,颤抖着将窗帘拉好,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她的心很疼,脑袋空空的。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一非正站在雪地里,守着她的窗子。或许在自己的这些个无眠的夜里,一非也一样用他痴心的方式陪着自己,至少此时,他就站在她的窗下守着她的无眠。她心痛之余,又觉得幸福,很幸福。一非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着对她的爱,而她已然感觉到了,这就足够了。一非不愿让自己的感情变成她负担,她也不想让自己的这些幸福的心痛变成他的牵挂。他们就隔着这层窗帘感受着彼此吧,这样很好。想到此,她不禁一阵怅然。
沈一非浑身是雪的样子清晰的印在林香远的脑际。雪太大了,这样下去他会生病的。可她能怎么办呢?下去么,下去她能作些什么呢,劝他回去,还是带他上来……林香远苦笑,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好久,她再一次轻轻的揭起窗帘的一角,发现沈一非已经走了。一串长长的脚印模糊的穿过马路,消逝在拐角处。那一刻,林香远压抑着的感情一下子迸射出来,她紧紧的揪着窗帘,狠狠的咬着下唇,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滚下来。
渐渐地,林香远的心情平静下来。她到厅上,对着镜子仔细地将脸上的泪痕拭去,然后穿好衣服,轻轻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楼口,寒夜的空气迎面扑过来,打在脸上有些丝丝的疼。林香远仰面看了看上面,灯光只能亮出不太高的一块空间,上面仍旧是看不透的暗夜。大团的雪就从那浓厚的暗夜里掉出来,砸进路灯的光亮中,打在她仰着的脸上。
地面上的雪很厚,踩上去吱吱地响。林香远一路趟着雪走到楼前。沈一非留下的脚印,已经被雪盖得差不多了,或许等到早晨,一非来过的痕迹就会被一丝不剩的湮没吧。她轻轻的俯身,将盖在一非的脚印上的雪清出去,她不想让一非的脚印这么快的埋没掉,她还想多看几眼。可弄了几下,她又无奈的停下来,因为脚印已经坏了,她的努力非但没有让脚印再清楚起来,反而将之弄得更乱,倒不如先前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呆呆地抬起头,望着前面一非靠过的树,那树上仿佛已经给一非靠出了一个印记。她痴痴的走过去,缓缓地、细细地抚摸着树干上恍惚的印记,那印记上似乎还带着一非身上的热……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觉自己的头上罩着一柄伞。她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那柄熟悉的透明的伞,心里没有一丝惊异。虽然从没想过会有人跟在她的身后,替她遮挡风雪,但置身于他的伞下时,她又似乎从来都没有过“情出意外”的感觉。此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
“二哥。”林香远转过头,垂着眼神对着徐迟的胸,有些迟疑地轻轻地唤了一声。
“傻瓜。”徐迟心疼地一笑,伸出胳臂将她揽进怀里,很体贴、很自然。林香远顺服地躲进他的怀中,委屈地哭起来。
“一非几乎每天晚上都过来。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能看到他。”接着,他不无感动地说,“你值得他这样对你,他也值得你这样对他。”
林香远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很苦闷,却说不出,而徐迟的话刚好触动了她最苦的一处——她不想这样待一非,也不想一非这样待她。于是,泪水更多了,她不住地轻轻抽噎着。此时她已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是不是应该离徐迟远一些的问题了。她太需要一个可以放心靠一靠的、流些眼泪的地方了。
徐迟小心地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他希望能再多给她些安慰,让她再自在一些。
见林香远的情绪渐渐地平稳了,徐迟才看着漫天的雪片,悠悠的说,“我知道这些天你很矛盾,想尽量疏远我,又怕伤了我的心。”说着他苦笑了一下,“看你为难的模样,我真的很心疼。我不想你为我费那么多的心思。所以我尽量退到离你远一些的地方。但那很难,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总得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我才能安心。”徐迟的声音中带着丝丝酸楚,他是真的心疼她。
“我很清楚你和一非的感情,也知道没有人能代替得了一非。所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代替他。但我也一样不想离你太远,更不想有人比我离你更近。”说着,他停了片刻,“——除了一非。”说完,他长出了口气,而后又接着说,“或许你现在不想接受任何人,但总有一天,得放一个男人走进你的生活吧。我不需要你答应我什么,只是想让你尽量试一试,不要去排斥我,能让我像妈妈在时那样地尽量多地陪在你身边。”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我知道让人动心的爱情,人的一生能有一次就不错了,你已经有过了,所以我不会再去希求那些。我想要的,就是一种平平淡淡的日子——夫妻、老人和孩子——和你想要的一样的平淡的日子。”
徐迟声音很笃诚,没有激情,也不需要感动,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只温热的手抚弄着林香远的心,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摊在松软而又温暖的云絮里,说不出的熨帖、安然。一阵难耐的倦意由她的心底涌起,散遍全身。林香远觉得周围好暖和,她的心好宽,眼皮儿好重……之后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
林香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病房里。三人间的屋子,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转过头,看看窗子,见天空仍旧灰蒙蒙的,雪应该还下着。
她理了理迷乱的心神,想了想前面的事情——自己躲在徐迟的怀里哭,徐迟和她说了一些话。虽然有些恍惚,但细心想来,却也渐渐清晰了。
这时房门响了一下,她疑心是徐迟进来了。可抬眼看时,发现是高淑娴由外面进来了,她的心安稳了些,却也有些淡淡的失望。
“醒了?”高淑娴的脸上是那一如既往的亲切的微笑,“这回应该睡足了,是不是饿了!”
“舅母。”林香远用了用力气,半坐起来,然后对着高淑娴一笑,“又让您费心了。”
“不费心。虽说你生病,我们都有些心疼,但能看到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我们也很高兴。徐迟临走的时候还念叨说:但愿这回能多睡一会儿!”
从高淑娴的话中听到了徐迟,林香远的心暖暖的,但她没有接着话头说下去,只是笑了笑说,“我也觉得挺好的。身体轻松了,也有精神了。”
“徐迟才走不久,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一下。昨晚一直都是他在这儿,直到今早,他才通知我们。你老姨回家弄吃的去了,恐怕这就回来了。”高淑娴她们早上过来,看到徐迟在这里时,就已经开始往好的地方想了。此刻,见林香远仍旧淡淡的,不怎么理会徐迟的话题,便又特意点一点她。
徐迟和林香远,周炳成她们是乐见其成的,私下里已经说了好多次了,只是不好和林香远明说。所以,早晨一见到徐迟,周炳成就放心的上班去了。徐迟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把林香远的情况说了一下。原来林香远近来有些贫血,又受了些风寒,晕倒了。医生说就是累着了,没什么大碍。
高淑娴见林香远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不再说下去了。她知道甥女的心应该是很矛盾的,所以她不想逼问得太紧,担心那样会把一件好事弄糟。
“近些天的感冒来得很厉害。你又一直没休息好,就遭灾了。”高淑娴风趣的说,“这场雪来的及时,但愿能把这些病毒压下去。”
“应该能好些,昨天的雪下得多大啊。”林香远又想起了昨夜的雪,也想起了雪里的人和事儿,神色有些黯然。原来,每天晚上当她苦守寂夜的时候,一非就守在她的窗下。他还是老样子,总带着几分任性、几分乖张。要是没有发生那些意外的话,此刻他一定赖在自己的病床边,焦躁的守护着,恨不得替自己躺在这里。——那就是他的真心,他的爱,像是一团火,热烈的、跳腾着的。现在这团火已然被风雪卷走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记忆和无边的思念。徐迟说,没人能代替得了一非,他也不想代替。是啊,一非只有一个,她已经错过了。——可是徐迟呢?虽然他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但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替他着想过,每次想到他时,自己想到的总是对他亏欠和愧疚,却从来没有真正用心去体会一下他的感受。他总是那么沉稳、那么笃定,总是让人觉得可信、可依靠,有他在,自己就觉得踏实。他对自己的心一直都像这冬日里的太阳——温暖、体贴……他给了自己这么多,而自己却从来都没想过,是不是也应该为他做些什么。现在想来,于他,又岂是亏欠和愧疚就能说得尽的?现在,和一非的姻缘已经尽了,自己不是浪漫的人,应该不能一个人守着感情过日子,总有一天要和另一个人走到一起。而他想要一个机会,一个一起过平淡日子的机会,他要求的很有限,只是夫妻、老人、孩子。他是那么全心全意地待她,到头来,只要一个机会。——他这样,自己还想要怎样呢?
很快周芷芬就来了,三个人一块吃了午饭。刚吃完,徐迟就从外面进来了,很坦然地跟周芷芬和高淑娴问好,之后到床前仔细看了看林香远的气色。然后放心地笑了笑。
“睡得还好吧。”他体贴地问。
“好久没睡这么好了。”林香远淡淡地笑了一下,显得很有精神。
徐迟顺口安慰说,“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这不就是个好的开始么!”林香远也笑着说,说罢又问道,“二哥,你应该抽空休息一会!舅母说,昨天你熬一夜。”
“我昨晚也抽空睡了好半天呢,没关系。”说着,转身对周芷芬和高淑娴说,“老姨,舅母,我上来时和这里的医生问过,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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