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在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屋子里,一起做着热的食物。
即使只是暂时的,但却依然还是如此的真实。
这让他觉得他们仿佛是一对与世无争的夫妻,在安静中过着他们清淡的日子。
清淡,却如此温暖。
他是多么喜欢这一刻,多么希望这一刻已经变成了永不更改的真实。
“如画,你可知道我现在多么快乐。”
“我知道,我和你一样快乐。”她轻轻说:“我也希望没有江湖,没有别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不再分开。”
“这里真好。”枫如画叹息着说:“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别的人。”
燕碧城的眼睛已经红了。
他接着就看到枫如画已经不断地咳起来。
屋子里满是浓烟,看起来炉灶虽然还能用,烟筒却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理过了。
枫如画转过头来,眼睛和他一样红,甚至已经呛出了眼泪。
“你只呆站着做什么?”枫如画皱着眉说:“快去打开门窗。”
燕碧城急忙飞奔着去做,做好之后回到厨房里说:“我来吧,你到屋外歇一歇,呼吸些新鲜空气。”
“你去吧。”枫如画咳了两声,又接着说:“你做不来的,等我做好了,你多吃些就行了。”
“那么我也不去。”燕碧城站在旁边,看着蹲在炉灶前照料火势的枫如画说:“我要陪着你。”
枫如画在继续的咳嗽中轻轻笑了两声:“那好吧。”
浓烟终于慢慢消散了,寒冷也已经侵袭了进来。燕碧城去关上门窗,回过头看到枫如画已经把两大碗食物放到厨房里小小的破旧桌子上。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看着各自的食物,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大碗里装的是煮开的烧饼和干粮,粘糊糊的正在冒着热气。
两只碗是在屋子里找到的,碗沿上点缀着一个接一个的茬口。
“趁热吃吧。”枫如画说:“不过要小心不要割破了嘴。”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燕碧城笑着说:“闻起来好香。”
“真的吗?”枫如画眨了眨眼睛,看着燕碧城笑着问。
第六十一章 梦见流星
“假的。”
“呵呵。”枫如画举起碗来,和燕碧城碰了一下:“我们比赛喝粥,看谁喝的快。”
喝了半碗下去之后,燕碧城把碗轻轻放在桌子上,看着枫如画微笑着。
“很难吃是吗?”
“不。”燕碧城摇了摇头:“比我想得要好多了。”
这一次他说的是真话。他的确没有想过面糊也能做得出这种味道,的确比他以为的要好吃多了。
于此他便知道枫如画很会做好吃的东西。
因此他开始觉得自己额外的幸福。
只不过面糊终究是面糊,所以他笑着说:“我去河里捉鱼来吃好不好?”
“不要。”枫如画在桌子上握住了他的手:“你要现在去捉鱼会去很久的。”
“我现在倒是希望段轻云在这里。”燕碧城大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捉鱼比他还快的。”
“你希望?”枫如画收回手端起了自己的碗:“我却不希望。”
她的声音很轻。
“其实我也不希望。”燕碧城说:“他若敢现在来,我把他的腿也打成两段。”
“哦?”枫如画笑了起来:“他的刀法那么好,你打得过他吗?你不怕你自己的腿被他打成两段?”
“我不怕。”燕碧城说:“我只怕他这一次又站在窗外听我们说话。”
这一次他的声音也很轻。
于是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暧昧。只有炉灶里的树枝依然在劈劈啪啪的燃烧着,不肯沉默。
他们都想起来那一次在段轻云出现之前,他们在岸上做过的事情。
或者说,燕碧城做过的事情。
所以枫如画低着头,娇娇柔柔的样子。
燕碧城却抬着头,满目放光的样子。
“快吃吧。”枫如画轻声说:“等一下凉了就没办法吃了。”
“我已经吃饱了。”燕碧城说:“我不想再吃了。”
“乖,和我一起吃完,好不好?”枫如画摇着他的一只手软语着:“你看我的碗并不比你的小。”
他立刻拿起碗仰头喝光,又看着枫如画笑着。
枫如画也笑着喝完了粥,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吃的好撑。”
“你怎么还在烧水?”燕碧城说。
“我......”枫如画低下头,顿了顿才低声说:“我要洗个热水澡,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澡了,我已经变得好脏了。”
“你用什么洗?”燕碧城惊奇:“这里也没有木盆。”
“那里有口大缸。”枫如画指着:“我刚才已经清理过了,所以你只要去外边再挖几块冰回来就可以了。”
“那我现在就去。”燕碧城立刻站了起来,飞奔了出去。
“你......”枫如画把温水倒进缸里,又看着燕碧城迟疑着说:“我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我要洗澡了,可你......”
“那我就去睡觉,我也不准出来,不准偷看,是吗?”燕碧城抱着她,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你都已经好脏了,为什么闻起来还是香香的?”
说完他用力吸了两次鼻子。
她的气息,立刻让他的心跳了起来。
枫如画立刻挣开了他:“那你去吧。”
于是燕碧城就去睡觉,躺在土炕上。
土炕在泛着温热的气息,暖着他的背,他觉得很舒适,倦意也一再地涌上来,他却依然在努力睁着自己的眼睛。
他听着枫如画在洗澡的水声,连篇浮想,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
“我若是现在忽然冲过去会怎么样?”他想。
“她会怎样呢?”
“无论她怎样我还是会......不能这么做吧?”
“其实......反正我也要带她回山庄,娶她为妻,有什么不能的呢?”
“要是......她真的生气了......这如何是好呢?”
“挨饿!!!”
“不......不行......我该尊重她......”
“是......我该尊重她......因为她是我的妻子......因为我爱她......因为她不想的,不想现在......现在就......”
“......”
“咦......好亮的星星......草地闻起来真的很舒服......如画......你知道我有多快乐吗?”
“我知道,我和你一样快乐。”
“这流星......流星好亮......这流星怎么越来越大......”
“不好了,流星冲过来了,我们快跑.......快快......如画......你快跑,我先抵挡一阵子......”
“有人......有人过来了,好多人......风雷刀???!!!如画,你先离开,我等下去找你......你......”
“风雷刀怎么变了样子?不,他是常生!......可我......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不......他不是常生,是那个人......那个元凶......风云帮也来了......”
美丽的流星忽然直击了下来,直击在他的面门上,小小的流星忽然变得和月亮一样大,激飞中带起一道逶迤的尾焰,长长的拖在后面。
他却看到枫如画的身形在这流星的光亮里忽然隐去了,他看到她在挣扎,挣扎着要离开这一片带她远去的惊艳的光亮,她却无法做到。
她的努力和心碎如裂的面容,让他狂喝起来。
他的眼前忽然爆射出了满空的火星,他在流星的重击和惊恐痛苦中忽然坐了起来。
屋子里安静的可以让他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炉灶里的火光,依然在闪动着,闪动的让这屋子里也在微弱的忽明忽暗着。
如画正站在他的面前,明亮的注视着他。
他的鼻子里再一次闻到了树枝燃烧的焦糊气味,弥漫在屋子里的空气里。
“你睡着了?”如画的声音轻柔的传过来,却让他觉得好远。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如画轻柔的问。
他摇了摇头,他舒出了一口气,这间破旧屋子里若有若无的尘土味道让他觉得安全。
只是一个梦,幸好只是一个梦。
“你也去洗洗澡吧。”他听见如画依然轻柔地说。
“不要。”他听见自己说:“我不要洗,我好疲倦,我只想休息,休息一会,就一会。”
“你要的。”枫如画说:“你也很脏了,快去洗一洗,我已经给你烧开了一大锅的水,你只要再去找两块冰就好了。”
“冰?这该死的冰,我已经找了好几块了。”
流星的火星,依然还在他的视线里闪耀着。
“再去找两块够你自己用就行了。”
“我......”他叹着气辛苦的穿上了外衣。
外面好冷。
出了屋子他才知道,屋子里原来竟已经如此温暖。
夜空是漆黑的,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只有浓厚并且尖锐的寒冷。
于是他在漆黑的酷寒里自己一个人去了河边,河里的冰在这一片漆黑里泛起一带淡淡的白芒,延伸到漆黑里,像一条长长的扁平的蛇。
他回过头看了看温暖的屋子。
如画正在里面,窗户正在泛出淡淡的暗黄色。
“只是一个梦,一个梦,没有什么,一个梦。”他一边挖出两块冰,一边絮絮地对自己说着。
冷风狂啸如泣,在他的耳边卷走了他自己的话。
好冷的一夜。
第六十二章 如画
他带着冰,跑着回了屋子。
如画已经把热水倒在缸里面,他把两块冰扔了进去,生出两声空洞的回响。
他用手指试探着水的温度,耐心等待着。
流星,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带着美丽,却不断消散的长长的尾焰。
他在这明亮的尾焰里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慢慢跨进了水里。
热水瞬间就让他的额头浮出了汗水。
好舒服。
他一次又一次淋湿自己的肩膊和胸膛,他的皮肤开始淡淡的冒着水汽。
他扬起一大捧热水,浇到自己的脸上,畅快的叹了一口气。
并且他仿佛闻到了如画那让他迷醉的气息,夹杂着浓烈的烟气味道,一起进入了他的身体。
这种气味让他充满了渴望。
如画,正在屋子里,在土炕上,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他开始仔细清洗着自己,在闪动的火光里,忽明忽暗的看着身下的热水,泛起一片又一片黯淡的反光。
之后他站在那口大大的水缸旁边仔细擦干了身体,又拿起桌子上如画早已经给他备好的一套干净的内衣,穿在自己的身上。
这套内衣是青色的。
这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因为这种颜色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家,碧绿青翠在阳光下泛着碧彩的碧玉山庄。
这套内衣也是他觉得最舒适的一套。
穿上这套内衣之后,他就神清气爽地走进了屋子。
如画的内衣,却是洁白的,她正坐在土炕沿上,低着头想着心事,听到他走进来,就抬起头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她就盯着他,她的眼睛很亮,她正在盯着他。
她的长发披散着,温顺却有些凌乱地垂在她的肩上,她的脸在黯淡的火光闪动里美的让他屏息。
于是他站住了,他忘了一切,只记得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的惊人的美丽。
看着她缓慢,却坚定地走过来,把她自己放到他的胸膛里,她的胸,正在紧紧地挤压着他的身体。
她的眼睛也一直在,依然在凝视着他的眼睛。
她的内衣是单薄的,和他的一样。
于是他就能分明的感觉到她的躯体,柔软,却坚定的躯体。
用他的躯体,感受着她的躯体。
他们抱的很紧,他闻到了一再让他迷醉的气息,如花,如画的气息。
他知道了什么。于是他的心里战栗了一次,从他生下来,一直到他所有的岁月里,他唯一的,始终在等待着的战栗。
他生命的战栗。
他把他的头,慢慢枕到了她的肩上,他的鼻端,在轻轻摩擦着她的弱弱光滑的肩。
他看到她的肩上绣着一朵美丽的花,如此美丽精致的花,在开放着,为了他开放。
他知道这朵花一定是如画自己绣上去的,因为只有如此美丽精致的如画,才能绣得出如此的一朵如画的花。
他却并不知道这朵花是他的如画在十四岁的时候绣上去的,带着她如诗如梦,如花如画的心意绣上去的。
那是一个春天的夜里,那个夜里如画在自己的屋子里一针一针,带着她每一针每一线美丽的期盼,为她自己为自己做的这一件轻柔洁白的内衣,绣上了这一朵美丽的花。
绣过之后她听了听母亲屋中传出的均匀的呼吸声,于是她就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无声却灿烂的笑,把这朵花和这件衣裳铺在自己的床上,安静地看着。
她看了一夜,她在想着她永远也不会穿上这一件衣裳,一直到......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咬的很紧,却在顷刻间已经松开了。
她的脸却已经红了。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57_57732/831897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