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对峙着的三人谁也没心情理会她,年轻人的同伴紧盯着吴兰心,道:“我对天下所有的剑术名家都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有你这么一个人。”
吴兰心丢掉刀把和破剑鞘,“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那人的声音极冷,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冷漠难亲近的气息,与年轻人的气质迥然不同,“你手中无剑,我本不该相逼,但今日之争,不得不为,你们四人如果束手就擒,我们兄弟就不伤害你们,否则一旦动起手来,连我们自己也控制不住剑势的强弱。”
吴兰心冷笑道:“少假惺惺!你以为你们一定会赢吗?”她忽地一个倒翻,打开车门,随手切断套马的绳索,钻入车内。
那兄弟二人脸色齐地一变,同声惊道:“你怎么……”他们只说得三个字,车里就传出机纽的响动,车壁上倏然现出几十个小洞,一蓬又短又细、去势比暴雨劲风还急的弩箭向二人射到!
兄弟二人急忙跃起闪避,但车顶上也适时有一丛箭雨射出,象是早将他们的反应预算好了。
那个冷漠之人挥剑挡开乱箭,年轻人拉住那人的手,袍袖一拂,借力凌空飘退,落于五丈之外。
他们的脚尖刚一沾地,车底下突然射出七八支短矛,二人的真气已经用尽,来不及换气挡躲,只得就势卧地翻滚,只听“嗤嗤”数声,短矛擦着他们的身体,钉入坚硬的路面,如果射在他们身上,只怕要被射个对穿。
兄弟二人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若再有暗器,他们只能束手待毙。
吴兰心在车中冷笑,“你们的剑术不错,死了挺可惜,这次我就放过你们,如果你们今后再倚仗宝剑锋利欺负人,可别忘了今天的教训!”
年轻人大怒,正想跳起来和她再一较高下,却被一个力量扯住,低头一看,他的衣襟下摆被一支短矛钉在地上。他的同伴望着车轮自行转动,霍朱衣三女伴着车子安然而去,满脸的惊讶疑惑之色,喃喃自问:“她怎么会用这辆车?”
吴兰心却在遗憾。这辆车制作的太巧妙,昨天她与曾自珍同坐车中,凭着她对机关消息的知识也只能对车上的机关了解十之三四,如果她再能多了解几分,那对兄弟就休想活着!否则以她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脾性,怎么可能饶了让她吃了大亏的人?哼!总算他们对这辆车有所顾忌,没有紧追不舍。
这对兄弟的武功如此高强,芍药打哪儿找来这么两个人?
她打开暗柜,少林四宝还好端端地放在里面,吴兰心松了口气,那对兄弟大概没想到有人能把车子夺回去,所以东西还原样放着。只要东西还在,曾自珍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长长叹息一声,仰面躺在柔软的锦褥上,曾自珍的气息柔和地包围着她。
他现在可好?
午时。
天寒地冻,就算是大中午,人人都宁愿偎着火炉待在屋里,霍家也不例外。大门紧闭,地上积雪也未清扫,北风呼啸着从院中穿过,整个大院就象是死的。
忽然一个人影在墙头出现,黑衣、蒙面,就连手上也戴着黑色的手套,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射出狡猾与冷酷的光。
这双眼睛四下一扫,身子顺着墙滑下来,就象是条蛇一样,没发出一丝声息,也没有浪费一分气力。
寒冷的冬天,又是大中午,人们的警惕性反而不如晚上高,黑衣人落在院中,霍家竟没有一点儿反应。
按理黑衣人应该赶紧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他却偏偏走到院子正中,高声笑道:“有客来访,主人却躲着不见,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其实他一出现在墙头,隐在暗处的霍朱衣等人就看见了,本想不动声色,瞧瞧他意欲何为,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明着叫起阵来了,霍朱衣只得现身走出去,“不敲门反而越墙进来,顶多算是个不速之客,没赶你已经够客气的了,你还想要怎么样的招待?”
黑衣人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就是霍朱衣?”
“如假包换。”
黑衣人道:“你躲在院子四角的同伴怎么不一起出来?三方剑、三彩衣,还差五个人呢,怎么你们在自家地盘上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暗处的贺东等人一是受不住激,二来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隐身之处,再待下去也没必要,干脆一起走了出来,把黑衣人围在正当中。
黑衣人处于六面包围中,毫不慌张,笑道:“你们想以多欺少吗?”
纪西冷哼一声,按剑上前,正想说“我一个人对付你就足够了”,穿堂里忽然传出一个清脆冷傲的声音,“别上他的当,你们尽管一齐出手,他蒙面侵入人宅,非奸即盗,何必对他客气?”
黑衣人蒙着脸,谁也看不见他的脸色,但他的目光却起了变幻,大笑道:“这位姑娘满口漂亮话,其实是知道他们单打独斗都不是我的对手,才拐弯抹角地让他们一齐上吧?”
纪西大怒,正待开口反击,屋中人已经笑了出来,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他们都是名门子弟,怎会怕你一个小贼?只不过敌势不明,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纪公子,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问话说得婉转轻柔,纪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和其余五人一起拔出兵器。
黑衣人身形一转,蛇一般滑出刀光剑影的重围,摆手道:“慢来慢来,吴兰心姑娘在不在?”
穿堂内那冷而清脆的声音道:“我就是。”
黑衣人道:“在下此行是专为拜见姑娘而来。”
吴兰心道:“你想见我是见不到的,如果有什么话想说倒不妨说来听听。”
黑衣人的目光又一阵变幻,笑道:“在下远道而来,姑娘为何悭于一见?”
吴兰心也笑道:“我也不愿失礼,只是发现你右手好像有点儿不对劲,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所以又改了主意。”
黑衣人愣了愣,突地仰天大笑,“姑娘真是厉害,在下居然认为这点雕虫小技能瞒得过姑娘的法眼,真是可怜可笑。”他张开手掌,手心里有个小小的竹筒,“这里面暗藏迷香,我只要一按筒底,迷香就会射出,七步之内,中者必倒!”
霍朱衣等人都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心中诧异,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实了?
吴兰心冷笑道:“方才他们六个人就在你身周七步之内,你为何不将错就错,把他们迷倒?”
黑衣人笑道:“姑娘既然敢点破我手中藏物,自然已经有了应付方法,我若贸然出手,非但会讨个没趣,还会给姑娘你留个坏印象,那又何苦?”
吴兰心道:“我对你的印象已经够坏的了,你用不着再绕弯子,也别想再玩儿什么花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黑衣人道:“痛快!那我就直话直说,你的同伴在我手里。”
吴兰心道:“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这里。”
随着黑衣人的话音,墙头上又出现两个人,一个是曾自珍,身体瘫软,双目紧闭,另一人的装束和黑衣人一模一样,看身形体态是个年轻女子,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曾自珍的喉咙上。
穿堂里沉默了很久,吴兰心才长叹一声,“人既然在你们手里,要什么价就尽管开出来吧。”
黑衣女子“咯咯”笑道:“你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辛辛苦苦把四宝从少林寺里盗了出来。我们也不好意思多要你的。只要那本《易筋经》就够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这一惊都非同小可!敢上少林寺盗宝、而且居然还盗到了手的人,自古以来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完,霍朱衣更是恍然大悟,难怪大通禅师会不顾身份地位想强留吴兰心。
吴兰心道:“少林四宝?想必都是些好东西,少林寺高手如云,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会去那儿偷东西?”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你少装傻!我从少林寺一个‘不’字辈的弟子那里打听到少林寺大前天丢了四宝,大通和不名不胜追到了你们,却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让你们逃掉了。况且……如果你手里没有四宝,你同伴这条命就毫无价值了,这意思你懂吗?”
吴兰心默不作声,半晌方道:“我懂。”
黑衣女子放缓语气劝诱道:“《易筋经》你想必已经看过了,就算给了我们,你还可以记下口诀,一样能练,于你并无损失,而人若是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吴兰心又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我给你们《易筋经》,你们就放人?”
黑衣女子道:“决不食言!”
吴兰心道:“好!我给书,你放人!”
黑衣女子一愣,霍朱衣等人也一愣,《易筋经》是绝世无双的心法,吴兰心居然割舍得下,而且还答应得这么痛快!霍朱衣脱口叫了声,“吴姑娘,你……”
吴兰心声音淡然,“你吃惊什么?我未婚夫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既然早晚都得低头认输,何不干脆些早认,也让他少受些苦?”
黑衣女子笑了,笑声有说不出的柔媚动人,别人纵然看不见她的脸,听到她的笑声也足以心醉神迷了。“你既然如此痛快,我也就不再另生枝节,人已经在这儿,书呢?”
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女从穿堂里走出来,雪白的衣衫有如羽纱,飘扬的衣袖轻若飞燕。她一现身,连阴沉的天色仿佛都明亮起来。
吴兰心停在院子中央,从袖中取出一本薄绢订成的书册,原本洁白的绢色已有些泛黄,黑衣女子立刻被吸引住,黑衣人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在它上面。吴兰心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咱们一手交书,一手交人。墙头上的黑姑娘,你现在可以把我未婚夫带过来了吧?”
黑衣女子挟着曾自珍从墙头轻飘飘地跃下,好象只纸鸢一般,身形一闪就到了吴兰心面前。
吴兰心突然双手捧经往黑衣女子面门一送,这是一招极厉害的攻势,若是招式用实,就算她手里只是几张薄绢,内力到处,也与利刃无异。黑衣女子反射性地抬手一挡,吴兰心翻掌把《易筋经》塞进她手里,手势顺势下落,向黑衣女子抓着曾自珍的那只手的手腕脉门截去。
黑衣女子一只手抓着《易筋经》舍不得放,无法反击吴兰心的攻势,为了自保不得不放开曾自珍。吴兰心就拉着曾自珍退回了穿堂。
一切过程都很顺利,就是因为太顺利了,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突地,穿堂里传出一声男人的惨叫,院子里的双方人马都吃了一惊,霍朱衣等人一齐冲进穿堂里,“怎么了?”
曾自珍被扔出穿堂。确切地说,是一个穿着曾自珍衣服的年轻人,吴兰心不仅割断了他的咽喉,同时也揭下了他的面具,“好精致的面具,好高明的易容术,可惜再高明也骗不过亲近的人。”
那对黑衣男女互望一眼,眼神都又惊又怒又疑惑,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吴兰心道:“先来的那位黑衣仁兄如果对付不了我,黑姑娘你就押着这个冒牌货出现,故意只要一本《易筋经》,让我更有可能答应换人。等交换过后,这个冒牌货再出其不意地制住我,少林四宝就全到手了。算盘打得可真如意啊,差点儿我就上了当!”
黑衣女子愣了半天,又恨又恼,羞怒交加,恶狠狠地道:“你难道忘了?这个人既然不是你的未婚夫,你未婚夫当然还在我们手里,你竟敢杀我的人!不怕我也杀了他吗?”
吴兰心放声大笑,“黑姑娘,你给我的人是假的,我给你的《易筋经》又何尝是真的?”
黑衣女子的目光立刻变了,急忙取出那本《易筋经》,封皮上的“易筋经”三字墨迹陈旧,苍劲有力,是真迹无疑,她正是因为看清了封面才任吴兰心顺利地带走曾自珍的。她翻开封皮,里面的白绢都微泛黄色,绝对是年代久远之物,只是——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数页白绢,页页空白!
吴兰心笑得痛快之极,“我一拿到《易筋经》就照样做了个假的,否则刚才也不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黑衣女子气得连手都发抖了,用力将《易筋经》掷于雪中,厉声道:“你还想不想要你未婚夫的命?”
吴兰心悠悠地道:“《易筋经》还在我手里,他的性命当然无恙。”
黑衣女子狠狠地道:“但我现在不仅要《易筋经》,大小还丹和那个什么菩提果我也要!”
吴兰心道:“东西现成,人在何处?”
黑衣女子跃墙而出。再进来时胁下又夹着一个人。她随手把人扔在满是积雪的地上,“喏,人在这儿。”
那人身上仅着中衣,一被她扔下就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吴兰心神色大变,幸好她人在穿堂内,黑衣女子看不到,否则定会加以利用。她的口气也尽量淡漠,但仍然禁不住微微发抖,“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黑衣女子“噗哧”一笑,“他虽然长得绝顶漂亮,但身子病恹恹地,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断气。就算我想和他干什么,他也干不了啊。”
吴兰心的眼里掠过一抹深沉的杀机,霍朱衣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看得心中一寒。
黑衣女子道:“要不要我解开他的哑穴,让你们说几句话验明正身?”
吴兰心道:“不用,我只要他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黑衣女子道:“这好办。”她抓住曾自珍的头发把他的头拉起来,道:“我只点了他的麻、哑二穴,他的神志完全清醒,你看他是不是真的?”
这里除了吴兰心外,只有霍朱衣一人见过曾自珍,一见到那双仿佛看透世间一切悲欢荣辱、充满了平静与超脱的眼睛,她就肯定这人正是昨天在洛阳道上见过的少年无疑。
曾自珍只睁了一下眼就忽然昏了过去,憔悴的脸色被淡绿的中衣映着,更显得黯淡无光。霍朱衣心里一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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