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两脚六手的跨立魔像横亘半空,而它周围的空间,不断荡起涟漪,随时都可能被撕裂。
汹涌的气势滚滚压来,威压天地。
人在其面前,便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徐永盛露出羡慕的眼神。
“三叔,你的‘不动如山’星神,又有进益。
若不是你收着星神,怕是光召唤出它来,就要灭了我西口镇。”
“哼哼!”,徐凌志微眯着眼睛,闪过几丝得色。
“不收着不行啊,若是把那几个老家伙也引来了。
不用动手,光是召出的星神随便泄露一缕灵力,就把丰泽县灭了。
唉,太强大也很苦恼啊。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如果江宁在此听到徐凌志说的话,一定会认为他在凡尔赛。
徐永盛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的三叔。
只好伸出大拇指:“三叔,我给你点个赞。”
“点赞?什么是点赞?”
“哦,就是夸奖你的意思。”
“这等奇怪的词语,你从哪学来的?
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学,尽学些没用的。”
训斥完徐永盛,徐凌志继续道。
“等我用这个世界上,几乎无人会的‘不动观想’,看看苗柯的体质。”
随即,他的不动如山星神,就降临到苗柯的身躯上。
一道似煞非煞的东西,在苗柯的躯体扫过。
一秒钟过后,徐永盛收了星神,他笃定地说道。
“这首词,不是苗柯写的。”
“什么?不是他写的?
不可能!
三叔,这是江宁亲口对我说的。”
徐凌志戳了戳徐永盛的头。
“年轻人,动动你脑子好不好。
随便一个人说是谁写的,你就信了吗?”
徐永盛还不服气。
“可义庄那,连苗柯在内,总共也才三个人。
除了他,还有谁?
总不可能是张青写的吧。
如果是他写的,江宁根本没必要撒谎,因为张青还活着。
而且,由于他和苗柯是玻璃的关系,江宁更加不可能偷龙转凤,说成是苗柯写的了。”
“什么是玻璃?”
“就是龙阳之好的意思。”
徐凌志老眼一凝:“你又从哪里学来的‘玻璃’这个词。”
“就是江宁告诉我的,是他村里的俚语。”
“是他?
刚才点赞,也是从他那学来的吗?”
“没错!”
徐凌志深思了几秒。
“总之,这首词不是苗柯写的。
世人或许不知道如何修炼星神,难道你也也不知道吗?
能写出这首词的人,必然有一颗剔透玲珑心。
我刚才以不动如山星神,查看苗柯的尸体,他骨相普通,全无异状。
甚至一点灵动之气都没有。
以他三十七八的年纪,倘若能写成这样的词,绝对不止修成星神八品。”
徐凌志说的这么笃定,徐永盛也不得不信。
“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外面的人写的吧?
可这样的词,谁也没理由把它推给别人啊。
难不成,真的是张青写的?”
徐凌志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一直漏了一个人,江宁。”
徐永盛哈哈一笑。
“三叔,我承认你的修为胜我不少。
可是你这推理,太没逻辑了。
江宁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子,谁都要欺负他。
他都能写出这样的词?
那天都要塌了。
不可能!
三叔,这绝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三叔,你不是说,能写出这样精美的词的人,一定有一颗剔透玲珑心吗?
可是江宁连星神都没修炼出来。
充其量,他不过有那么一两分急智罢了。”
“哼,能在急切之间,想出这么多办法搪塞你,就不是一般人。
且他身有阴煞,本来是你的猎杀目标,居然能说服你放过他。
这其中的差别,不用我多说了吧。
更不用说,你居然不知不觉,学会了它们村的俚语。
你不觉得,一个最低贱的送葬人,影响你这么大,很离谱吗?”
徐凌志看了徐永盛一眼,笃定道。
“这小子,决不可小觑。
很可能,这首词真的是他写的。”
“可是,我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能写出这样的词来。
连普通村民都能欺负他。
以及,他连星神都没能练成。”
徐凌志摇了摇头:“难怪你这些年一直没长进,你可曾记得,我族曾有一个预言?”
“什么?
三叔你的意思是,他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不可能吧?”
“既然是个预言,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
先把他找回来,自有分说。”
“好!”
半晌过后,西口镇的镇民找到徐永盛汇报,此时徐凌志已经恢复老态龙钟、随时可能倒地的模样。
“族长大人,找遍了全村,也找不到江宁那小子。”
徐永盛勃然大怒,手指几乎戳到报告的那个镇民脸上。
“我西口镇地处隐蔽,总共才两条出镇的路。
他一个普通送葬人,也不熟悉我们镇,连从村里哪个方向能离开都未必熟悉。
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你们这群蠢货。
他娘的是怎么看的镇子?
你们脑袋都被驴踢了吗?
是全部踢空了,装的豆腐脑吗?
全她妈给我说说清楚。”
徐永盛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指节重重扣在桌面上。
“咄!咄!咄!”
“防守形同虚设,形同虚设。”
“这样的防守,怎么做大事?
我带着你们这一群蠢才,我真是倒了我祖宗八辈子大霉。”
“咳咳!”,一旁的徐凌志咳了咳。
徐永盛一通口灿莲花,把周围的人全部喷了一遍,还不解恨。
“永盛,你年纪轻轻,怎么火气这么大?”,徐凌志老态龙钟的说道。
“三叔,你说,带着这群蠢货,能不急吗?”
“三分修行,七分养性。
找不到,那就叫人往外继续找呗。”
“唉,也只能如此了。”
又半晌过后,汇报的人回来了。
“镇长,三叔,抓到人了。”
“太好了!”,徐永盛脸露喜色,猛地一拍桌面。
“快给我带过来,格老子的江宁。”
汇报的人,顿时面有难色。
“可是,镇长,没抓到江宁,只抓到和他同路的张青。”
“什么?
你这个蠢货。
真是愚蠢到家了。”
徐永盛刚刚起来的好心情,顿时又被破坏殆尽。
他几乎和人脸贴脸,怒吼着。
“正主没抓到,能叫抓到吗?
我快被你气得,祖坟都冒烟了。
继续发动所有人,给我扩大范围找。”,徐永盛又是一声怒吼。
“兴许,那小子根本没出村,而是还在镇里呢?”
徐永盛眼神一亮。
“听到没有,还不他娘的召集所有人,守住镇里的每个路口,掘地三尺,也要把江宁找出来。”
……
此时,江宁正躲在一个小窖窑中,欢乐地吃着烤番薯。
地上架着一个柴火堆,
“味道怎么样?”
江宁一边被烫破了嘴,一边呼呼地吹着。
“嗯,很香,很香!”
他轻轻咬了一口,烤番薯乌黑的外皮,顿时沾了他一嘴。
也不知道是饿的久了,还是真的好吃。
三下五除二,一个番薯很快被他吃了个精光。
这时,他才看到一边的徐徐图,咽了咽口水。
江宁想起中午的时候,徐徐图把他故意剩下的一碗饭吃了个精光的事。
他把剩下一个番薯给徐徐图递了过去。
“徐徐图,来,给你。”
徐徐图摇了摇头:“我不饿。”
“给你,你就拿着,何况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客气什么?”
“我真不饿。”,说着,徐徐图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江宁手中的番薯,又咽了咽口水。
直到他发现,江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涨红了脸。
“那个,我真不饿……”,
“真不饿?那我全吃了啊。”在江宁的注视下,徐徐图的声音越来越低。
“也许…可能,有那么一点点饿了。”
“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说着,徐徐图没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
江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你把仅剩的两个番薯都给我了,明天你怎么办啊?”
“没事,明天我再去偷,大不了被打一顿,反正都习惯了。”
说完,徐徐图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那个,我的意思是,明天我再去借几个番薯……”
江宁顿时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你我萍水相逢,怎么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怕是,你这份好意,给错人了啊。”
“我不介意,你救了我,我还你多少次人情都不够。”
“我那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何况,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未必会死。”
徐徐图低下了头,拿着一根柴火,在地上戳啊戳。
半晌,他抬起头,脸上却露着悲伤的神色。
“其实,也不全是救命的关系。
在这个镇里,除了你,谁也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话。
他们都畏我,惧我,说我是天煞孤星。
要么就是欺负我,打我;要么就是朝我吐我口水。
所以我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渐渐的,我也不需要有了。
可今天,我突然发现有一个人愿意和我说话。
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怕我,也没有嫌弃我。
甚至,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居然主动找我帮忙。
你知不知道,这辈子,我没被人求过,他们从来都是命令我做事。
从来都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似乎,我活着就是个罪恶。
似乎,他们命令我,就是我的荣幸……”
徐徐图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已经结痂的伤口,被一点一点的重新撕扯裂开来。
“我一岁的时候,我娘就死了。
我七岁的时候,我爹也死了。
从此,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孤独的一个人,仿佛是个孤魂野鬼。
每当夜晚,空旷的屋子里便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连个蜡烛都没有。
很抱歉,蜡烛很贵,油灯也点不起。
夜半有月亮婆婆的夜晚,就是最美的夜晚。
但每次月亮婆婆走了,我就只能再次一个人在深夜中挣扎。
每次风呼呼地吹来,我就很害怕。
害怕的我,不得不裹紧被子,把自己纠成一团。
不久,被子就被镇里的小坏蛋抢走了。
我拼了命地求、跪、才终于要回了一床被子。
可是,只拿回一床被尿浸透了的被子。
我洗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洗去了尿味。
当我把它铺起来,晒了好几天后,闻到那温暖的味道,仿佛我爹、娘又回来了。
那天晚上,我很开心,我抱着被子,甜甜地睡到了半夜。
可是半夜,我又醒来了。
我忽然感觉到冷。
我才发现,当我再次抱着被子纠成一团的时候。
它不能保护我了。
它受不住力,被我一把扯坏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被子了。
我更加的害怕,镇里的小坏蛋,还经常在半夜的时候吓我。
有一次,还在我睡着的地方,放了一条毒蛇。
从此以后,我就特别特别地害怕毒蛇。
我胆子越来越小,总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恶人,每晚都有恶鬼在我屋子外嚎叫。
渐渐的,也不知道是好久没人来修了。
还是被小坏蛋们拆走了。
屋里的破瓦,老砖,越来越少。
后来,房梁也被人拿走当柴烧了。”
徐徐图一笑,笑中有种莫名的苦涩。
“我在老屋地下,挖了个洞。
他们都不知道。
你看,如今,只剩下这个破窑了。”
“呵呵。”,徐徐图凄凉一笑,脸上有和他年纪不相称的成熟。
“我特别的胆小,尽管我无数次,在梦中看到了我娘。
可我却看不清她的脸。
我看到了我爹,我总跟他说,我很痛苦。
可是我太胆小了,甚至胆小到不敢自杀去见他们。
明明知道,只要一步,就能和他们团聚的……”
“我胆小,不仅怕黑,我还怕打雷。
每一次雷声,总像是要打在我身上,太可怕了。
可是,我没地方躲。
大大的天下,却没有我的安居之地!
我怕他们取笑我,我也不敢和他们说。
可惜,还是被他们耻笑了。
有一次,我被他们逼着在坟墓里睡了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天无比的黑,那云层却诡异地看得清清楚楚。
每一朵乌云,像极了妖魔鬼怪。
每一朵都要朝我压来。
那一夜无比的漫长,可是那一夜,终究是过去了。
第二天,他们没欺负我。
看到我睡着躺在坟墓里。
破天荒的给了我五个包子。
你不知道,那天我吃的有多香。
后来,我每次在坟墓那睡一晚,就能得到三个包子。
当时,我特别高兴。
我以为我终于找到能吃饱的机会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不给我包子了。
因为他们说,我是这个世界上,胆子最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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