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格和维尔京用攀岩用的绳索相连,每走一小段,就要再次拿出六分仪确定方向,在朝阳的晨辉之下,蹑手蹑脚地前进。 不知道前行了多久,在这里,确实非常容易模糊时间的概念。 没有日升日落,没有周天运转,没有星象移动,年月天这样的时间在星门之后完全没有意义,那时分秒呢?这里又没有计时的工具。 无聊的维尔京跟着亚格走,已经开始默默计数自己的心跳。 一百,一千,一万,十万......机械的计数也越来越麻木,维尔京又感觉到了困意,睡眠就仿佛诱人的魅魔,在诱惑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不,不,现在还不是时候。维尔京告诫自己。 “你为什么愿意相信他,而不愿意相信我呢?” 内心中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如歌如泣,如怨如诉,把维尔京吓得一激灵。 他连忙调整心情,不仅停下了对心跳的计数,而且努力想要把注意力投射到面前高大威猛的骑士亚格身上。 真恶心,这种时候居然需要靠着这家伙才能安心。维尔京暗自想到。 克服内心中的诱惑不久,终于,终于!指引方向的亚格开了口:“我想,我们已经非常接近一座星宫了。” “我都以为我要和你在这里走一辈子了,亚格。” 亚格放下了六分仪,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回过头看着维尔京:“我可不想和你共度余生,维尔京。” “你以为我会说我愿意?亚格,我宁愿死。” “所幸我们都不需要做选择。”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傻站着?”维尔京问。 亚格长舒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说:“我们已经足够近了,维尔京。能量扭曲的空间非常近,强大的引力波就在我们身边。我们不需要前进了,星宫很快就会在我们眼前。” “那东西会朝着我们砸下来?”维尔京皱起眉头。 “我们的质量和能量远远小于一座星宫,是我们被它吸引,而不是反过来。”亚格说,“你以为我们在这里站立,是静止不动的状态。实际上,我们已经在非常高速地朝着星宫移动。” 维尔京看着翻腾的一如往常的云海,又看着面前这个熟悉了几百年突然有所改变的面孔,相看两厌之后,嗤之以鼻:“没感觉出来。” “耐心一点维尔京,我们现在又不需要赶时间。” 就在亚格话音刚落的时候,周围的天空突然就黑了下来。 然后维尔京又感觉到了那种身躯被拉扯的感觉,仿佛他是任人揉捏的面团,正在被拉伸成为劲道紧致的面条。 这种强力的撕扯完全可以破坏掉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组织,每一个细胞。但令人奇怪的是,维尔京依然能在这巨大的撕扯中感受到晕眩,晕眩之余,依旧有自己的清醒认识。撕扯没有破坏他的肉体,更没有破坏他的意识。 随后,就像是时间倒转,却不是时间的逆流。面条变回了面团,不是被重新揉捏,而是刚刚拉伸的过程完整地倒放,维尔京感受到了自己的身躯从无比细长之中迅速恢复到了原貌,从遥远的地方被“搬运”到了此处。 黑夜褪去,朝阳重生,但脚下已经不再是漫漫无垠的云海,维尔京惊讶地发现,自己踩在了石头路面之上,而身边,又响起了人类活动的声音。 但他还没来得及观察,没来得及细细去看去听,刚刚的晕眩感就像是一台巨大的卡车追上了他,在他身后追尾,沉重地撞在了他的胃袋之上。 “呕!!!” 维尔京没忍住,弯下腰想要呕吐。但和之前一样,他的身体里面没有任何物质可以被呕吐出来,所以这动作就变成了恶心痛苦的干呕。 “看来在你漫长的人生,丰富的收藏里面,还没有见过一位真正的‘搬运工’,不是吗?”亚格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维尔京,不禁出言嘲讽。 维尔京努力让自己从这干呕中脱身,沙哑着嗓子,紧皱着眉头,看向比他高得多的亚格,说:“这是搬运工的能力?这和我们最初被传送到星门之后感觉,非常像。” “是啊,搬运工的能力,很有可能就是模仿这一切。”亚格说,“如果你之前有过由‘搬运工’带你移动的经历,你现在会适应得快一些。” “很可惜,我人生虽然很漫长,但都处在第十二代的阴影之下。那一位显然非常不喜欢看到‘搬运工’存在。”维尔京擦了擦并没有呕吐物的嘴角,“现在我可能知道原因了。” “是吗?你已经知道了吗?”亚格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远处,“先做好准备,来拜访一座完整的星宫吧。” “这是完整的星宫?你怎么看出来的?” 维尔京的问题,刚刚问出口,就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 如果不是完整的星宫,怎么可能有这样如真的石头路面,这样生气勃勃的人声,这么多石质建筑。就像,就像是来到了数千年之前的中古时代。 维尔京站直了身子,也和亚格一样,朝远处眺望。 这的确是中古时代的建筑风格,石头为主,没有复杂的雕刻,没有昂贵的工艺,在石头的缝隙之中甚至还生长着杂草,无比潦草。但在几乎每一个高处,都有非常巨大的,黑色的十字印记。 那些人声,维尔京也终于能够听清。富有节奏,也有力量,好像是操练的号子,忽远忽近。 作为学者的维尔京,马上给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是加洛林王朝的晚期,伊洛波已经开始发动对于异教徒的战争,十字远征。这里像是远征军的训练场。” 亚格点头:“是啊,这里的时代是远征时期。这也代表,这座星宫的主人,应该是第四代神子大人,‘国王神子’格罗斯。” “国王神子......”维尔京当然听说过他的故事,但他看到的似乎不是期望中的人物,“那个离我们越来越近的人,好像不是国王的模样。” 亚格也看到了他,看到了一身黑衣长袍,高瘦英俊的神职青年,就像是鬼魂飘动一样,朝着他们过来。 不像是这里不断经过的,喊着口号的士兵,他能看见亚格和维尔京,他不是幻想和投影。 “端正点,维尔京,我们要代表十二代。”亚格低声提醒。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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