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下我去救夏后么?
没有做错,师父,是我错了,我不该独身只闯苍梧,闯完苍梧又闯南国,我着急地张口,可是师父听不到,师父抚着我的脸,继续呢喃“可是,为何让我无从选择,弦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叫我如何放任你成为六界逐杀的猎物。”
嗯?
师父在说甚么?是在说我?我如何能成为六界逐杀的猎物?我不是只鸡精么?
多年前,在我知道师父上神身份的当下,我澎湃了许久,遂死缠烂打地追问师父‘师父,你那般厉害,能不能看出我的真身,我背负着鸡精的称号上千年了,你能帮我洗脱骂名么?’
师父笑着看我‘真身对你那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了,就好比,其实你是条龙,别人非栽赃你为鸭子,你要作何感想?”
我觉得我这个比方打得甚好,我希翼地盯着师父,我师父随便抖抖手,六界疆土都要为之震上一震的上神,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日子,指日可待啦。
“作为鸭子,若是快乐的,我会永远做只鸭子。”师父放下手中的书,这样跟我说,尔后慢悠悠地散步去了。
我着急地跟在他身后,紧随他左右,“可是,做只鸭子如何能比得上是条龙幸福呢?龙多威风啊……”
师父不紧不慢缓步走在小道上,顺手摘了朵嫣红的花,插在我头上‘你未做过龙,又怎知龙的辛酸?’
“不管,你既然将我从东始山带回来了,你便有责任为我的身世做个澄清,作为一只鸡,我不幸了千年。”我不想再跟师父辩下去了,师父资历非凡,曾四处讲经去,我怎是对手?
“嗯,你还要继续不幸下去……”师父端详着我,微风拂动他的发,缠绕住一旁遒劲的树枝。
我看着这样美好得师父,觉得他过于残忍……
我顿时崩溃,当场红了眼眶,那一瞬,竟觉生无可恋,我这般卑微地,怀着美好理想地活着,可是美梦被师父摧毁了,毫不留情地告诉我,你的梦是假的,不要妄想了。
当晚,我包袱款款,一边哭着一边要离开汜林。
师父环手在门口看我,倚着门框,门口两棵银杏,枯黄扇叶缓缓落下,飘落至师父的箭头,借着屋外有些昏暗的余光,我看着师父掀了掀唇,沉声问我“作为鸭子平平淡淡永生,作为威风祥龙明日就往生,小七,你选一个……”
“我选作为威风祥龙轰轰烈烈永生。”我紧紧捏着包袱,不服气张口道。
“没有……”师父转身离去,留我在那屋子里肝肠寸断地哭了三天三夜,为我自己想象中美美的桃花精痛哭哀悼。
师父说:世上没有两全的事。
师父说我本就是只鸡精
师父曾经是这样一字一句地跟我说的,如今,我看着满身满脸都是鲜血的师父,看着他这样将我抱在手里,一遍一遍地唤我的名字。
我多想问师父,到底,到底对我隐瞒了何事?
我一眼瞥过去,师父身下一片猩红,师父若这般执念下去,会先我一步离去。
可是我被困住,我甚至连最简单地抬抬手,对着师父笑一下都无法做到。
可否,可否能有人告诉我,我如今已然选择平平淡淡地过活,可告诉我,这不是平淡,我要的平淡不是这样,不能是这样。
就在我如此这般眼睁睁看着师父唇色逐渐苍白,看着师父滚滚热泪滑落至我脸庞,看着师父缓缓垂下满是血迹的双手,
木门被重重推开
“上神,青丘帝君门外求见……”明组端着一张不自然的脸,在看到抱着我的归鸿陷入昏迷时,没有多么讶异,即刻大步跨到床边,将我轻轻放到床上,尔后转身,替师父疗伤……
算小蛇你有点良知,没对我个死人太粗鲁。
青丘帝君?
我从不知那位老狐狸跟我家师父有交情,应该说我师父完全不想跟老狐狸扯上一点关系,老狐狸也看不上我汜林的仙,不知多年前为过何事,结过什么梁子。
二师兄曾跟我普及过我师父那坎坷情路时,恍惚间似乎提到过,老狐狸家某位闺女曾钟情于师父,这情还钟得特别深。
正文 【第十二章】
老狐狸家的大公子千年前大婚,比翼那只鸟觉得不能白白放过能认识四海八荒内各路貌美女神仙的机会,便火急火燎地直奔青丘去了。
我觉得比翼空窗过久,眼光方面没那么精确,需要有个人跟在身边打个商量,便也跟着去了,自然,都是瞒着师父的。
哦,是怎么个瞒法,那便是师父的酒量向来不好,头天晚上,我拎了好几个酒壶,跟师父掏心掏肺聊了整晚,纯真的师父喝了所有的酒,最后瘫倒在我怀里。
看着美目紧闭,脸颊绯红的师父,我当时就悸动了,燥热难耐地想要冲动一把,奈何,比翼那只鸟在窗外不停地打暗号,我只能草草放下师父,安顿好之后,随着比翼一同海阔天空风流去了……
那真是一段一去不复返的潇洒岁月啊……
我们兴致高昂地去到青丘,才走到青丘入口的一撮小土丘,就有小仙子阻了我们的去路,张手要请帖。
比翼挺了挺胸膛“我们是归鸿上神的人,还需请帖?”
我见得那小仙子脸色刷一下惨白一片,慌不迭地地往里奔去,我跟比翼皆好奇地看着小仙子消失的小道,还奚落了那仙子一阵,没见识,真可怕。
片刻,小道上疾步走来一群神仙,为首的是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老头直奔向我跟比翼,后头那小仙子指着我道“就是那两个……”
白胡子老头匆匆走到我们跟前,颤手指着我的鼻子,指完我的又指比翼的,双唇哆嗦,就是不发话……
我跟比翼面面相觑,互相摊手,又来个没见识的,如此看来,我师父归鸿上神的名号一般神仙听了都是浑身发抖的。
白胡子抖完唇,终于讲处句话来“滚……青丘……青丘不欢迎你们来……归鸿,归鸿上神不是说再不踏足青丘了么?”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地冲我们大吼,仿佛气不打一处来。
我朝比翼使眼色,比翼上前一步“老伯,误会了吧?我们从汜林来……”
“滚滚滚……该滚的就是你们汜林的仙……还有,管谁叫老伯?”老头瞬时脸气得通红,身后上来一男子替他拍背顺气。
哦,那男子我认得,比翼送我的那份美男行榜,他榜上有名,是青丘的大公子,当然,榜首是我家师父,卷首语是‘平生不识归鸿君,看遍美男也枉然……’
如今,我果然觉得比翼文采斐然得很。
那男子唤老头子‘父君……’
我看比翼,比翼也看我,比翼瞬时化成只鸟,飞向云霄,我回头一一跟老狐狸,老狐狸的大公子以及一众老狐狸家得小狐狸赔笑……
老狐狸小狐狸都给我脸色看,看得我怒火中烧,只能回头……
“小翼……等我……不要走……”我转身,撒腿而去“小翼,载我回去,你这只始乱终弃的鸟……”
我们那回狠狠损了师父的面子,师父很大程度上是气我将他灌醉,还将烂醉的他独自留下,所以公报私仇,狠狠罚了我,将我一人丢到汜林东边的大荒之中,大荒边界设了结界,还不给吃的。
那段时日,我身体跟精神上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至今我都认为,害我受罚的罪魁祸首是比翼,因为比翼从青丘飞走便没再回去汜林,师父将怒气全撒到我一人身上。
祸二便是青丘老狐狸,我从青丘慌不迭地回到汜林,小心观察了师父的神色,晦暗是晦暗了些,在我面前做事都异常地用力,看书都快将那书卷捏碎了,但,没有发飙的迹象。
我正准备庆幸时,老狐狸千里迢迢派了人过来,找师父的茬,问师父,为何说了不再踏足青丘,小犬大婚还要派人去闹事。
我怒目瞪向青丘小仙,这……这造谣啊,那便能称作是闹事么?
老狐狸是没见过闹事的么?回头叫我们家比翼闹一回给他看看。
闹事?
我不屑轻嗤一声,师父凉凉地瞥了我一眼,那一眼,真是复杂,心痛里头夹杂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成分。
末了回了声“嗯……”
小仙千里迢迢赶来,只得到上神哼一声,显然有些不甘愿,遂又张口“帝君问上神能不能给个说法……”
师父捏着书卷的手背到身后,缓缓张口“你想要怎么个说法……?”我师父一般跟别人打商量的时候,就是要发飙的征兆。
青丘小仙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讯息,慌忙摇手赔笑“不用说法,不用说法,您想闹事便闹,您请便……”
所以,以我师父跟青丘老狐狸之间的芥蒂,老狐狸此番在我死掉,师父被伤成这般匆忙地赶来,是来看笑话,奚落我师父的么?
花蛇给师父输了些气息,师父这才又缓缓睁开眼,眼神从我身上掠过,问明组“你方才说……青丘帝君么?不见……”
好!我师父果然还是有大神风范,老狐狸,叫你尝尝吃闭门羹的滋味,过而不得入,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不但狡猾,而且皮厚,师父都下了逐客令了,说好听点是归鸿上神心情不好,不想见客,说难听点便是‘滚,这里不欢迎你’
老狐狸在门口蓬勃的菩提树下坐了一宿,还唱了首曲子,魔音穿肠过,纵然我是个死人,都觉忍无可忍了,你一把年纪了,为何不远万里赶到我家门口唱如此难听的曲子。
我在心里念叨‘师父,出去揍他,出去揍他……’
向来,我跟师父都很有心灵感应,师父抖了抖衣袖,缓步走到门口,推门,霞光迎面而来,师父的影子斜斜打在我身上,我躁动的心即刻得到慰藉,忽略了窗外聒噪的嗓音。
“你来此,有何事?”师父站在门口,沉声问。
“归鸿上神,仙衣醒了……”老狐狸答。
“嗯。”我感觉师父的身子僵了下,我看着他的侧脸,感受他散发出的阴郁。
仙衣是何人?为何从未听师父提及过?
“她娘拼尽满身修为才换来她一条命,还望上神日后……别再伤害她了。”
“帝君,您怎可下跪……?”青丘小仙清脆嗓音穿透窗子,我讶异,老狐狸此番怎得如此拘礼了起来?
师父良久没接话,任由老狐狸跪着,我深觉师父这招好毒,老狐狸毕竟上了年纪,老骨头老腿的,这么跪下去,我千年前在青丘失了颜面一事完全可以既往不咎了。
“叫她好好活下去,别再寻来了。”师父的声音毫无起伏。
“我自然不希望她能再寻到上神,她已只剩一魂一魄,如何能经得起?如何能经得起?”老狐狸的声音似乎悲痛欲绝。
“嗯。”师父轻应一声,唤了小蛇进屋,便缓缓阖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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