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九的告别仪式这一天,天高云阔。 宋和身着一身黑色素服,神情肃穆地坐在轮椅上。她受伤的那只脚依旧不能沾地。这几日出行的时候,都是王志成给她推轮椅,今日换成了顾知周。 容九没有结婚,膝下没有子女,如果少去他与宋和之间的那一层血缘关系的话,宋和是没资格以朋友的身份给他办葬礼的,如今她能以侄女的身份,给容九办葬礼,还真是多亏了容盛当年的手下留情,没有强逼着宋郁榕把胎堕了。 那日,在方中杰家门口,两个虽然是不欢而散,但他还是派了自己的儿子来帮忙。 方中杰此种做法,倒不是想借此拉拢与宋和的关系,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容九这个人挺可怜的,年纪轻轻还不到三十岁,这些年容震待他也不好,他来这世上走一遭,福没享多少,罪却是遭了不少,到头来还只有宋和这个侄女来操办他的葬礼…… 实在是可怜啊。 白展鸿等人见状,也纷纷派了自家的儿子们来帮忙。 对于这些股东们临时表现出来的这份对容九的善意,宋和没有拒绝。他们这些人本就该如此对待容九,他也是容震的儿子,他理应得到来自于他们的尊重。 告别仪式定于上午十点。 还未到时间,就陆续有宾客到了。 刘燕燕今天是特地请假前来的,在网上看到容九的讣告时,她第一反应是眼睛花了看错了,她虽然只见过容九一次,但对他的印象很好, 告别仪式还未开始,就陆续有宾客到了。 容九生前,容震从不肯对外承认他的身份,哪怕他身体里流着的就是他容震的血,他也不愿意公开承认他的身份,他唯一的一次以容家三少的身份亮相于众人前,还是年前的新年晚宴。biqubao.com 十六年前,他孤孤单单地来云城。 十六年后,他孤孤单单地死在云城。 他的人生很短暂,只有二十八年,而在这二十八年里,他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因为他出生在九月,所以就得来了一个极其敷衍随便的名字“容九”。 如今他死了,在那样年轻的年纪,以那样凄惨的方式死了,宋和不希望他这一世的最后一程走得那样寂静无声,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容家有这样一个三少爷,他的名字叫容九。 为此,宋和把容兴所有的股东都请来了,还通知了容兴的所有高管“务必”前来参加容九的告别仪式,没有谁敢拒绝出席,因为张德海的倒台还历历在目。 死者为大,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宋和。 除此之外,宋和还通知了容九生前的生意伙伴,请他们前来送容九最后一程。 在宋和的精心安排下,容九的告别仪式隆重而盛大,除了容震以外,容兴所有的股东都来了,能到现场的高管们也全都来了,甚至连张德海的三个儿子也来了,他们每个人都对着容九的遗像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在一句又一句的“节哀”声中,坐在轮椅上的宋和神情始终很平静。她对着每一个让她节哀的宾客鞠躬。她的眼睛很干,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 而站在她身后的顾知周,始终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表示他还在。 刘燕燕今天要执勤,特意抽空赶过来,身上的制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她匆匆走进永生堂里,里面一些容兴的人乍一看到这样一位身穿制服的女警进来,神情皆有一些诧异,还以为宋和又报警了。 尤其是方中杰,他虽然没有向容震求证,但从那日宋和在他家门口说的那些话可以推断出来,容九的死容震是脱不了干系的。 方中杰不禁拧紧眉心,以为宋和要用对付张德海的方式对待容震,却见那女警官在对着容九的遗像鞠完躬后,半蹲在了宋和的面前。 刘燕燕虽然跟容九只见过一面,但对他印象却很深,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晚上,他给宋和倒水涮菜的情形,是那样的无微不至,亲密又从容。 在网上看到容九的讣告时,刘燕燕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眼睛花了看错了,或许是重名,可那发布讣告的人是宋和,满云城里叫宋和的或许不止一个,但恰好有一个叫容九的朋友的宋和却只有一个。 只是,这两个人不是好朋友吗? 怎么那讣告上,宋和的身份却变成了容九的侄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宋和怎么坐轮椅了,她受伤了吗? 刘燕燕心中有太多疑问,关于容九的死,关于宋和的伤,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但她知道今天这样的场合里,这些疑惑不适合说不出来。 所以,她轻轻握着宋和的手,只问她,“你还好吗?” 宋和对着她淡淡一笑,“我没事。” 刘燕燕心想,怎么可能没事?哪怕只是普通朋友离世,心里也会很难过,更何况她与容九既是朋友又是至亲? 目光触及到宋和鬓间的丝丝白发时,刘燕燕心里猛然一震,她虽然跟宋和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但她清楚地记得,宋和的头上是没有这样明显的白头发的。 容九的死,到底让她有多难过,以至于头发都白了? 刘燕燕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宋和大概能猜到刘燕燕情绪突然这样激动的原因。 她是在容九死后的第二天,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发现的,她当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觉得很不公平,她与容九相识一场,容九救过她的命,还把他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她的身上,可到头来,就只换来她头上的几根白头发而已。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宋和抽出自己的手,在刘燕燕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反过来安慰她,“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刘燕燕曾经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所以无法说出“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得往前看”这种根本起不了任何安慰作用的客套话,她忍着眼泪,对宋和说,“想哭的时候就找我,我陪你一起哭。” 宋和眼角微红,“好。” 刘燕燕离开后不久,傅谨言来了。自从利物浦回来后,宋和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顾知周最近倒是天天见到他。 在顾华年的安排下,傅谨言进了顾氏,担任法务总监一职,顾知周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原因很简单,顾华年现在还是顾氏集团名义上的董事长,手里握着顾氏的股份,傅谨言是他亲儿子,傅谨言进顾氏是名正言顺。 和刘燕燕一样,在看到宋和鬓间的丝丝白发时,傅谨言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但碍于是这样庄重严肃的场合,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耍花腔,只是声音低沉地对宋和说了一句“节哀顺变”,再无其他多余的话。 告别仪式一直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结束。 接下来,就该去火化了。 顾知周不太想让宋和去,目睹容九的死亡,已经让她一夜白头了,再目睹容九化为灰烬,他担心宋和的精神会承受不住。 他半蹲在宋和的面前,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劝她,“现在宾客们都走了,你这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有喝过,不如去旁边的休息室里休息一会儿吧。” 宋和知道他心中所想,她声音平淡,“我还撑得住。” 容九生前,她无法回应他的爱,无法给他想要的感情,他现在死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一起走完他这一世的最后一程的每一步。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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