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周见阻拦不了宋和,就趁着她去卫生间的时候,匆匆把林镜叫过来,吩咐他去跟火化那边的人打招呼,无论如何不能让宋和旁观容九遗体火化的过程。 林镜领命,步伐匆匆地去安排。 等到宋和去到那边的时候,那边的工作人员告诉宋和,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入遗体火化的区域,然后客客气气地把宋和请进了家属等候区的一间贵宾休息室里。 工作人员送进来一壶热茶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宋和从醒来后就没有吃过东西,林伯本来是给她准备了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她说没胃口,空着肚子就出门了。 见壶中的是茶水,空腹喝茶不太好,顾知周就打电话给林镜,叫他去买一些牛奶或者热粥什么的。接到任务的林镜立刻开车去附近的餐厅,打包了一大堆吃食,两份送进了贵宾休息室,其他的给了吴敏三人。 顾知周揭开打包盒的盖子,拆去勺子外面的包装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热粥,递到宋和的唇边喂她吃。 宋和偏头避开,不想吃。 顾知周拧着眉心,“从早上到现在,你一口东西都没吃,你是打算就这样把自己饿死,然后去陪他吗?” 宋和低着头,视线毫无焦距的落在地板上,不说话。 顾知周将勺子放回碗里。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宋和置气,但宋和的行为,实在是让他没办法不生气。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顾知周平复了一下情绪。他轻轻抬起宋和的下巴,看着她那双平静地很不正常的眼睛,“告诉我,宋和,你到底在想什么?” 自从那天早上,宋和从那间病房出来后,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 她就像一个没事人那样,平静且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容九的身后事。 期间,顾知周提出帮忙,也被她拒绝了。 她要以侄女的身份,亲自给容九发丧,顾知周能理解;她要给容九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顾知周也能理解;但顾知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拒绝自己的帮忙? 顾知周承认,以前两个人是情敌的时候,他确实不待见容九,巴不得他从宋和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可现在容九都已经死了,一切的恩怨都随风而散了,宋和为什么不肯让自己帮忙? 难道,她以为自己会去为难一个死人吗? 顾知周想不明白。 他深深地看着宋和的眼睛,企图从她的眼睛中找到一点答案。 然而,那双眼睛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的波澜。 顾知周讨厌这样的感觉,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跟远在天边一样。 顾知周加重语气重复发问,“告诉我,宋和,你到底在想什么?” 宋和涣散的视线在顾知周的脸上慢慢聚焦。 她看到了他紧拧着的眉心,他神情中的担心,还有那掩藏在眼底深处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宋和没办法再继续沉默,她缓慢出声,“我没想什么。” 这话不是敷衍,而是实话。 宋和现在的脑子是空的,她对顾知周说,“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也没有逃避现实,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宋和根本就不知道,她这样说,反而让顾知周更加担心了。 他希望宋和能哭出来,大哭一场,或是两场、三场都没有关系,只要她不再这样压抑自己的悲痛,随便她用什么方式把情绪发泄出来,都比现在的平静、克制,努力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要好千倍万倍。 可宋和的眼泪,早在容九死的那天晚上就流光了。 她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她静静地看着顾知周,“不用太担心我,顾知周,我真的没事。” 顾知周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挫败感。 他沉默地收回了手,什么也不说了,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着。 火化结束后,工作人员来敲门,顾知周推着宋和出去。 一个身着黑色衣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捧着一个雕工精美的玉石骨灰盒,里面装的便是容九的骨灰。 工作人员把骨灰盒交给宋和。 宋和接过来,抱在怀里,对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谢谢”。 工作人员将一块东西递给她,“这是从容先生身上取下来的。” 宋和一看,正是那块她从鹿笙店里买来的平安无事牌,当时,她把这块平安无事牌送给容九的时候,希望他能活到九十八岁。可他连三十岁都没有活到,在二十八岁就死了。 宋和摊开手,工作人员把平安无事牌放在她的掌心里。 宋和收紧手指,紧紧攥着那块平安无事牌,感受着容九残存在上面的温度,片刻后,她揭开骨灰盒的盖子,把平安无事牌放了进去。 随后,一行人出发去墓地。 阮登是想把容九的骨灰带回佤邦,跟他母亲安葬在一起。 但宋和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 她执意要把容九葬在容家的墓地里。 容九生前,容震不想承认自己的这笔风流债,这十几年里一直不曾对外公布容九的身份,那她就偏要把容九葬进容家的墓地里,在他的墓碑上明明白白写清楚他容家三少爷的身份,她要容家的每一个后世子孙都向他跪拜行礼。 想要把容九葬进容家的墓地,需得容震同意才行。 而容震可能是碍于宋和亲眼所见了自己是如何命令李怀山把那支毒药打进了容九的身体里,亦或许是听进了去方中杰的暂时避开宋和锋芒的劝告,容震没有在这件事情有过多的动作,他同意了宋和的要求。 于是,生前没能进族谱的容九,死后在容家的家族墓地中,拥有了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在僧人们的吟诵声中,在漫天的金色余晖中,容九永远地长眠于地下了。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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