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廷的话,让方梨震惊又意外。 他今晚有点奇怪。 按照方梨的设想,顾昭廷应该很轻易就答应了,毕竟她给他的心上人让位,这还不好吗? 可她感觉到,顾昭廷好像不太高兴。 似乎…他说话的嗓音里,还含着几分心疼。 这是在…可怜同情她吗? 头顶男人嗓音低磁,“阿梨,我和晚晚,不是你想的那样。” 因为拥抱的动作,顾昭廷的唇角压在方梨的头发丝上。 她乌黑浓密的长发,带着清甜的果香气息,很好闻,是他喜欢的味道。 顾昭廷宽厚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 方梨一怔,这样的温暖,总归是让人留恋,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他的胸膛,是很让人安心的感觉。 但她还是把他推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顾昭廷的视线之中,方梨像是一阵风,从他面前流动过去,他手指下意识伸过去,却没有将她捉住。 只能看着她转身。 方梨轻轻拢了下睡衣,背对着他。 眼底带着几分冷淡的疏离。 “晚晚是我小时候的邻居。” 顾昭廷解释道:“在我…最困难的那两年,曾帮助过我。” 方梨轻轻闭眼,果然是小青梅。 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之间,可能会存在很强烈的感情依赖和占有欲。 而那些过去,她都不曾参与过的。 “但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昭廷站直身子,绕到方梨的面前,他神色认真的注视着她,“我和晚晚不亲近,熟的是她哥哥。” 顾昭廷深深抿唇,好像想到了什么过去,声音微哑。 “那时我们发生意外,只能活一个,她哥哥…把机会,让给了我。” 话音落下,房间里长久的沉默。 顾昭廷闭上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痛苦。 那段过去,他不愿回想,也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血腥,人性,恐惧,死亡,导致他对桑晚秋,多了一份责任和愧疚。 资助她上学,是他的责任,毕竟桑晚秋哥哥去世的那年,才十几岁,那时,他们都还没有长大。 顾昭廷忘不了那天回家,晚晚扎着两个小辫子,浑身脏兮兮的跑过来,抓住他的衣角,找他要哥哥的画面。 是个冬天,世界天寒地冻。 可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夕阳特别美。 他从军绿色的SUV下来,天地间,除了一片苍茫的白色,就只剩下天边,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一抹残红。 十岁的晚晚,摔倒在他面前的雪地里,死死拽住他的裤脚。 “我要哥哥。” “你还我哥哥。” 两行清泪,从她冻得逡红的脸颊上滑落。 那是桑家没落的第一年,桑家的人,全都死了,只剩下这一对未成年兄妹。 他们相依为命。 那也是桑家兄妹,在村里过的第一个冬天。 可她的哥哥,生命永远终止在了那个冬天,那少年不过十四岁,正是充满希望和无限可能的年纪。 顾昭廷脊背挺的笔直,视线微微下移,脸庞隐没在光线的交汇处,垂下眼睑。 他感觉心脏仿佛遭受沉闷的暴击,一下子喘不上来气,他不愿再回想下去了。 “阿梨,我是代替晚晚哥哥照顾她,对她,最多就是兄妹之情,你别瞎想。” “抽空,我介绍你们认识。” “晚晚不可能成为我们离婚的理由,除非……” 顾昭廷的视线,落在方梨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找到下家了?” 方梨下意识拧眉,她去哪里找下家? “我没有。” 顾昭廷松了口气,浓烈的双眸,蕴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 “那就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结婚的时候我说过,我们不会离婚。” 顾昭廷抬眼,试着去拉方梨的手。 察觉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不知什么时候摘了下来,顾昭廷一怔。 不管去哪儿,他的婚戒,从未摘下来过。 他说:“你不想伤害我的利益,可是和我离婚,这件事情,本质上就是损害了我的利益,阿梨,你说是不是?” “可是,你为我吃醋,我又很开心。” “至少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他再次把方梨拉进了怀里。 深沉克制的吻,落在方梨的额角。 顾昭廷嗓音带着几分委屈,听起来又有些宠溺,“戒指放在哪儿了?我帮你戴上?” 方梨故意道:“我扔了。” 顾昭廷呼吸一窒,顿了几秒,脸上划过一抹受伤。 结婚戒指,她扔了? 他蹙眉,盯着她看了半晌。 见方梨并没有要改口的意图,顾昭廷无奈道:“好,那我再重新给你买一个。” 方梨抬眸,对上顾昭廷真诚的视线。 戒指她没扔,只是一回家,就放在抽屉了而已。 她原是准备提了离婚,就把戒指还给他的。 只是,真的是她太容易胡思乱想了吗? 可是…那手镯,又是怎么一回事……价值一亿呢,送给了桑晚秋,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方梨觉得,心里莫名有点空。 顾昭廷抱着她上了床,在她的唇上,深情的吻了吻,又克制的松开她,把她的身体紧紧揽住。 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误会解开了就好。 二人刚躺下不久,顾昭廷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扭头看她。 方梨轻轻地闭着双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今天参加了拍卖会,她一个孕妇,大概会很累,而且现在也不早了。 担心打扰到她休息,顾昭廷走到外面的走廊里接听。 方梨睫毛轻轻一颤。 夜晚寂静,她清楚的听到顾昭廷的声音。 “怎么会这么严重?我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等着,我立即赶过去。” 半分钟后,顾昭廷挂掉电话回到房间。 方梨立即闭上双眼。 黑暗中,顾昭廷坐在床边,盯着她睡着的容颜,看了足足一分钟,眸光里满是眷恋和深情。 他想陪在她的身边,可现在不得不去医院。 桑晚秋伤的太严重,失血过多,整个人陷入了昏迷,急需输血。 血库的B型血用完了,而他刚好也是B型。 “阿梨。” 顾昭廷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方梨的脸颊,声音很低,近似呓语,“好好休息,我要出去一趟。” 方梨:“……”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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