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南给了她劫难，无法根除、无法忘却；华容给了她重生，无法忽略、无法遗落；而楚慕淮却给了她跳动的心，无法舍弃、无法不爱。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了，现在竟觉得它若是真的早已死了便好了。

    当真正要分别的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有多深刻。

    原来爱一个人爱到极致，简直已不像是爱，而更像是一种疾痛。滋长于心，如影随形，虽然疼痛却难以抛却。

    锦云伸手想去够被拂珠推远的酒杯，却被拂珠抓住了手腕：“锦，你若真这样爱他，便不要放手。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其实你并不用与他决裂至此，他或许可以帮助你，这不更好吗？”

    锦云垂下眼眸落寞喃喃着：“今后之事生死未卜，陷进来就无法回头。我不想把他扯进来，这原本就不关他的事。”

    拂珠听了一笑：“你觉得楚慕淮他既然已经知晓了，他会袖手旁观吗？”

    “我宁可他恨我……然后离我远远的。这样我还好过些。”锦云垂眸说着，兀自思量着什么。

    齐渊说楚慕淮现在很痛苦，借酒消愁，那还不够。她恨自己没有早些决绝斩断情丝，拖延至今。她要弃了他，狠狠伤害他，对他不闻不问这还不足以达到目的。难道她要杀了楚相才行吗？这疯狂的念头借着酒劲在锦云脑海中浮现，遂即又被她一个冷颤给打了下去。

    拂珠看着锦云这样纠结伤心，心里也不好受。拂珠一面惊觉锦云何时已情深至此，一面也开始担忧。正如锦云一直说的，现在是棋局收关的紧要时候，她现在一直带着这样的情绪是很危险的。最好让她恢复的办法……只有让她彻底迷醉一次，然后彻底清醒。

    这是她现下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罢了，今日我便舍命陪君子。你想喝酒，就喝个痛快！”拂珠一拍案，转头扬声喊道：“落霞！把我藏的酒全部搬过来！”

    第二天齐渊跑到墨府不见她人，问了府中人又跑到捧玉阁。还没进屋子就闻见酒味涌出来，推门而入就看见满桌歪斜的酒壶。齐渊屏息走进，撩开床榻的帐幔接着就瞧见了半躺着和衣而眠的锦云，她散乱着发髻，脸颊上两片红晕像是三月桃夭艳极。齐渊一手撩着帐幔一动不动站在榻前定定盯着她瞧着，嘴里碎碎念起来：“怪不得怪不得……”

    拂珠比齐渊晚到房里一步，一进来就瞧见齐渊这幅傻样，秀眉轻蹙，而后娇笑道：“齐大人，你怎么来了？”

    齐渊每次见到拂珠，嘴皮子就变得不利索，他扭头望着窈窕走来的拂珠支支吾吾回道：“我，我……有事与锦云说。听墨府的人说，说他到你这，你这来了，所以……就，就来看看。”

    拂珠瞥了眼还在睡着的锦云，走到桌边给齐渊斟茶，抬眸眼神一勾：“墨郎昨儿一夜都没好好休息，现在刚睡一会儿，齐大人你若不着急便来喝些水歇歇脚。”

    拂珠都这么说了，齐渊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点头应了乖乖在桌边坐了下来。他又看了看桌上杯盘狼藉，皱眉道：“锦云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全是他喝的？”

    “差不多。”拂珠挑眉，笑着将茶盏递给齐渊。

    齐渊道谢连连小心将茶盏捧到手里，自言自语嘀咕道：“一个在逐云楼喝的烂醉，一个在捧玉阁喝的烂醉，就是不肯都把话给说了，真是互相折磨到死才甘心。”

    他兀自嘀咕，拂珠一字不落地听完，勾唇轻笑：“齐大人不是有事找墨郎吗？与奴家说也是可以的，等墨郎醒了奴家帮你转达。”

    “不，不用了……”齐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瞥了眼帐内睡着的锦云，心里连连叹气，既然喜欢楚慕淮这边干什么又和拂珠姑娘在一起，不是惹她伤心嘛。他也不好跟拂珠说楚慕淮和锦云的事情。

    拂珠眼珠一转，笑问：“可是楚大人的事情？”

    “啊……嗯。”齐渊见拂珠一脸坦然淡定，微惊之余点头应了，“你都知道啦……”

    “墨郎凡事不避我，也跟我提过楚大人的事情。”拂珠在齐渊跟前坐下来，面上波澜不惊。

    “是这样的……慕淮在逐云楼喝的烂醉，我怎么劝他都没有用。我想如果锦云出面可能会好些……谁知道锦云他也是这个样子……两个人都是这副样子，互相折磨的，这让我情何以堪。”齐渊一脸的纠结颜色，“罢了，我还是把这事跟慕淮说说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帐内锦云的声音虚软飘出来：“齐渊。”

    第七十八章 逐云楼惊变 齐渊之死（上）

    更新时间2012-3-10 19:20:06  字数：2541

    齐渊被这么幽幽一声唤，浑身一凛，转头朝床榻看去，正瞧见锦云抚额掀帘坐起身来。她一夜不知饮了多少酒，宿醉头昏脑胀浑身瘫软无力，半梦半醒听得外面两人的对话，原本想就这么过去，谁料齐渊末了一句，让锦云不得不起来了。

    拂珠连忙去扶锦云晃晃悠悠的身子，关切问道：“墨郎你感觉可好些了？我去唤人给你端碗汤来。”然后一边扬声喊落霞一边为她披衣束发。

    齐渊看着拂珠为锦云忙前忙后那认真贤惠的模样，心下唏嘘不已。

    锦云头重脚轻慢悠悠地走到桌边在齐渊面前坐了下来，脸上那两团不自然的红晕犹在。她启唇一笑：“如玉。”

    “锦云，你这又是何苦来着。”齐渊横眼瞪她，眼里满是“自作孽不可活”。

    锦云宿醉头痛得厉害，呼吸沉重抬下眼皮也觉得费力得很。她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说道：“如玉你多想了，只是很久没有与拂珠一起谈天，一时兴起便喝多了。”

    齐渊一扭头，嘟哝着：“随你怎么解释。”他透过窗子看向对街的逐云楼，脸上神色又颓然下来。

    锦云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对街，只匆匆一瞥又收回了视线，仿佛那一眼能看到什么人一样。提到逐云楼，倒让锦云想起一件事来：自安玉川走后，逐云楼便交给了锦云打理，然而实际上锦云忙于朝中之事对逐云楼看管甚少，而拂珠一个捧玉阁已让她忙的要跳脚，自然也没多少心思放在逐云楼上。只托原来楼里的二掌柜等几位当家的照看。逐云楼业绩如何，家底如何，至今锦云也没个准数。

    在这准备阶段，她是有必要清点一下数目了。

    “拂珠，你去逐云楼安玉川的房间看看账本可在，在的话拿过来。”

    锦云说完，就遭拂珠一个白眼：“奴家阁里的事情忙不过来呢！要去自己去。想去逐云楼就去，还找什么说辞。”

    锦云更觉头疼，嗔怪道：“我这是要紧事。”

    “奴家也的确忙不过来。”拂珠很无辜回了句，一双水灵明眸就转向了齐渊，锦云也转而盯着他。齐渊原本正喜滋滋喝着拂珠亲手给他倒的茶，乍见四道视线无声又催逼看来，有点被吓到，而后扯了扯嘴角，一脸无奈：“好啦好啦，你们一个醉鬼一个娇娘，让我这个大闲人跑个腿。”

    “我也不清楚具体在哪，你拿着我的名帖进去，随便翻翻找找吧。”锦云说着衷心笑了起来，那笑容在她忧悒的脸上显得格外动人而珍贵。齐渊忽得想起初遇锦云的情景，那时他怎会想过他们有这般深交。

    齐渊心底不由得软了下来，连连点头应了声好，结果锦云的名帖然后起身就准备走。锦云想了想又喊住了他：“齐渊，我的事你不……”

    “不跟慕淮提，不跟慕淮提。你们自己解决，我才不跟着瞎掺和呢。”齐渊接了锦云的话，没好气说着。

    她感激又温柔笑起来：“谢谢了，如玉。不……齐渊。”

    齐渊挠挠头，忽得冒出点憨劲来：“其实我还挺喜欢你叫我如玉的……”然后不等锦云说话就匆匆跑出去了，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的声音还在门口晃荡：“等我一会儿啊。”

    锦云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齐渊这家伙……真是活宝。拂珠也跟着笑：“齐渊真是有意思，谁若是嫁给了他，这辈子都不无聊。”

    锦云闻言揶揄道：“我看齐渊他一直挺中意你的，拂珠你不如好好考虑一下？”

    拂珠认真思考了一阵，这才说道：“若是他哪日没这怯怯的样子，站在我面前大声跟我说喜欢我，我倒是能考虑考虑。”锦云欢心笑着，头还是晕沉沉的。拂珠见了，娇嗔劝道：“锦你再躺会儿吧。”

    “嗯。”锦云应了，由她扶着躺回榻上。

    锦云哪知，齐渊此次一去，却再没回来过。

    锦云躺回榻上继续补眠，梦境里是无边的黑暗，她一个人往前走着，心里寂寥而寒冷。似是沉在水底抬腿迈步费力得很，呼吸也沉重困难。她也没有目的，只是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忽耳边充斥着噪杂的声音，遂即感到身体被剧烈的摇晃着。

    “锦！锦！”她听见拂珠一遍一遍地喊她，费力睁开眼睛正对上拂珠放大的脸，她面上带着难得的紧张神色，急声说道：“锦，锦，好像出事了！”

    “什么？”这一睡一醒地着实痛苦，锦云撑着发胀的脑门，被拂珠搀了起来走到窗前。

    “锦云，逐云楼好像出事了！”拂珠倚着窗指向对街的逐云楼，此时逐云楼门口已经围了好几层人街上闹哄哄的。巡逻的士兵也朝逐云楼这边走来。

    锦云一激灵，心底隐约浮现出些不好的预感，转身拾了屏风上挂着的大氅就往外跑，拂珠跟落霞吩咐了几句，也提裙匆匆跟上了。

    他们跑到街上的时候，士兵已经进了逐云楼将正厅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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