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真的不行。听我的话，离开晴木。……因为，他会伤害你。”

    她傻傻地看着他，他的微微抖动的睫如孔雀的尾翼，闪烁着一种淡蓝色的倦意和悲伤。

    他是季博雅啊！她不要他为了她讲这样的话。

    “不讲那些喜不喜欢的话，……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就算在几百米深的海底……我只是想说，你帮助过我，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本来，我以为我可以让你得到幸福，还有我自己，……”

    不要……不要再说了。

    她猛地垂下头，低低地却是清晰地说：“季大哥，我不会离开晴木的。”

    他一下子呆住了，凝望他的眼神一阵恍惚，他无法置信地想笑，可是笑容很快地僵在嘴角：“你……你没听懂我讲的话吗？”

    她垂着头，不忍心再看他的脸：“季大哥，谢谢告诉我那些故事，也谢谢你爱护我，可是晴木，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他了，所以现在，我没有别的选择。……对不起。”

    他呆呆地望着她，眼中空白一片。

    “就算明知道他是为了抱仇，你还是要选他？”

    她更低地垂了头，缓缓地点了点。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眸中慢慢地升起一股不甘的怨气。

    “……笨蛋。抬起你的头。”他冷冷地说。

    她咬咬嘴唇，抬起了头。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后悔。你听好！你一定不要后悔。”

    她望着他，眼中已蕴满了泪光。她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这样做。

    他逼视着她，她那双大眼中闪烁的泪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泛起了一片血红，喃喃地，他说：“不后悔，就不许在我眼前哭。”

    他轻轻地抬起手来，擦去她滚落在颊边的泪水。她的脸颊，滑滑的，沁凉得象果冻一般。他有些恍惚了，眼前的女孩，还是那个黑暗中天使一般的存在吗，为什么那时候她要更真实，现在却象一堆虚假的泡沫。

    她轻轻地转头，避开了他的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举到他的眼前：“季大哥，这个戒指是我在海棠花圃为你捡回来的。现在还给你。”

    小小的钻石花在她的手中绽放，在暗夜中，炫彩的灯光下，它散发出一种夺人眼目的光芒，冷凛而高贵。

    他扫视那枚戒指，眉头皱起，脸上却泛起一抹清冷的笑：“难为你，保存了这么久。”

    他伸手接过来，漠然地放在口袋里。她俯下头，一阵阵地眩晕，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小海……”他伸手按停了旋转木马，“你要不要去坐一下。”

    “嗯？”她本以为他会转身离开的。从此，她不会是他记忆中的存在。就象当杜云茜拒绝他以后，他看她就象在看一堆垃圾。如果……他也那样对自己，自己应该会舒服一些吧。

    她有些鄂然地忍不住抬头偷偷地看他。

    在那一片金色的彩光中，他表情淡漠，可是神态却很安然。

    “如果我现在去坐，总觉得有些丢脸。……可是，很想知道，坐在那上边，倒底是什么感觉。……你可不可以代我去坐一下。”

    她愣住，不知该不该答应。

    他不待她回答，忽然俯下身，把小小的她打横抱起来，然后绕进围栏，几步走到旋转木马的旁边，把她放在了木马上。

    木马并不平稳，她连忙一把抓住扶手。

    他望着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你这笨蛋，好好地坐，要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当它转起来之后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小孩子都喜欢坐。”

    她抱着长长的扶手，怯怯地望着他，然后点点头。

    木马开始旋转。

    他远远地站着，脸上还是那抹淡淡的笑意，洒在她脸上，象星光一般。

    谁是笨蛋呢？你该对我凶一些，狠一些才对啊。

    她的心抽痛。

    对不起，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都相信。如果我先认识的是你，那么故事一定会不一样的。

    “……我在飞……”她大声地说，泪水无声地流淌，“……就是飞翔的感觉……四周是金光灿烂的旋转的世界……不是我们存在的世界……很快乐……有一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兴奋……”

    他在听吧。

    一个渴望着坐旋木的孤单的孩子。而自己，和他的妈妈是不是一样残忍呢。

    不要想，不能混乱。

    终于，旋木慢慢地停下来了。

    还是那如梦如幻的金色世界。

    围栏处，他已不在。

    整个游乐场，空空得象被时间诅咒的睡美人的城堡。

    她呆呆地坐在旋转木马上，不能思考，不能呼吸。

    然后，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一团。眼前一黑，她从旋转木马上一头摔了下来。

    第 27 章

    隔天的下午，413寝内。

    金点点趴在床上懊恼地摆弄着她那只小巧的手提电脑。

    “怎么会……唉，我真是快疯了。”

    海心刚好从门外探进头来：“怎么了？”

    “有个该死的浑蛋把校园内网黑掉了！”金点点愤怒地大叫，“我给网管发信息了，你猜他说什么，数据全部丢失，论坛彻底崩溃了。”

    该死的浑蛋……

    海心眼前浮现出季博雅淡漠的脸，无奈地摇摇头。这种惩罚的方式，还真是彻底。他应该是因为看到校园内网那个八卦的网页才会回来的吧。

    看来，圣德美的学生们得用另一种方式来释放他们的热情了。

    “点点，寝室里是不是有间小厨房，能用吗？”

    “有的，谁知道能不能用，反正我是没用过。”金点点无限迷乱地盯着电脑屏幕，还在纠结着那个黑屏。

    海心缩回头，然后拎起她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提进寝室的两个方便袋。细瘦的手腕上，泛起青白的颜色。

    “我用一下哈。”

    小厨房里，她把面粉和食材放在操作台上，心底莫名地悸动。

    面粉和成黄黄的面团，又被切成小小的一段段的面块。她再把不同的调味粉放在手指大小的面团里，一下一下地揉均。

    金点点终于从接受了校园内网被黑的现实，跑进小厨房，好奇地看着海心把一块小小的面团捏成可爱的饼干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

    “松子饼。”

    发过誓的，永远不再做了，可是除了这个方法，她又怎可能让他记起她？

    “又是做给季晴木的？”点点小声地问。

    她点点头，脸上还是淡静的表情。

    金点点很无奈，她算见识什么叫迷恋了。

    晚风轻扬，海心心事重重地提着一小袋松子饼走在青绿色的甬道上。树叶被风儿吹拂，发出沙沙的声音，那风儿也吹拂着她额上的散发，发丝零乱中，她脸色苍白如纸。

    静静地走进篮球馆。皮球与地面碰撞传来的“砰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越来越清晰。

    略显空荡的篮球场内，季晴木正和球队的队员们做着投篮练习，望见她走过来，眼眸立刻露出一丝不耐。

    队友碰碰他的手臂：“哎，二十四孝的女友。”

    季晴木眉头皱了起来，莫名地心头升起厌烦。他冷眼看着女孩走到球员放杂物的地方，静静地把那些扔得到处都是的物品放好。

    象个佣人一样。

    重重地把头扭开，他把篮球狠狠地砸向篮框。

    训练结束，一群大男孩笑闹着去取自己的衣服。而那个一直等候在一旁的女孩立刻迎上来，微笑着拿出一瓶瓶饮用水，递给男孩们。

    最后的一瓶，轻轻地递向季晴木。

    他没有接，盯着她，气息不驯地：“我不是说今天不让你过来的吗？”

    海心的微笑一下子僵在了嘴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讲过什么，我说不许来就是不许来！站在那里多讨厌不知道吗？”

    旁边的队员看着不忍，纷纷拉扯晴木的手臂：“晴木，干什么你……”

    海心垂下了眸，眼睫轻轻地抖动着，很快地她又抬起头来，唇边还是那个可怜兮兮的微笑，然后把饼干袋子高高举起：“我……我做了饼干给……给大家吃。”

    “谁让你做了吗？”他依然不驯。

    队员们连忙打着圆场，抢过了饼干袋子，吵着要吃。

    “喂，这个饼干很不一般啊，我吃到了草莓味的。”

    “我这个是蓝莓味的。”

    “我的是樱桃的……”

    他听了他们的叫嚷，眉头忽地一皱，眼神微微恍惚地看着她。她心头升起希望，把一块小饼干递给他。小心意意地，轻轻地，送到了他的嘴边。

    “你也吃一块好吗？我很用心地做的。”她望着他，小心意意地笑着，心头却泛起酸涩。

    原来啊，什么事都不能做得太过份的，她还记得在记忆中的大海边，他想吃她做的松子饼，一直一直地跟在她身后。

    “不给你吃，这是给长腿叔叔的。”她高高昂起头，把下巴对着他，心里却笑开了。就是喜欢看他着急的样子，因为他一着急眉头就会皱起来，很象圣斗士。

    “就一块……”他拉着她的手臂一直摇。

    “一块也不行。”她盯着他看，笑成了一团。

    “小海，给我一块。”

    “……就一块？”

    他用力点头。

    “那好吧。”她捡了一块有着大海的味道的饼干给他。他接过去，却不放在嘴里。她奇怪地问他：“怎么又不吃了？”

    “你是笨蛋吗？只有一块啊，几个月以后才能吃到另一块，当然要好好放着，慢慢地吃啊……”

    她看着他那副珍惜的样子，眼中弥漫着幸福。就是爱看他这个样子。

    为了让他珍惜，每一次，她只给他一块松子饼，她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所以她才那么吝啬……

    “尝尝吧，味道很棒。”她高高举着手臂，微笑着，泪水却从脸颊悄悄地流了下来。

    他沉默着，接过饼干放在嘴里，缓缓地拒绝咀嚼。他凝望她，眼眸中闪出一道光，眼神是莫测的。他没有讲话。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着他。大海味道的松子饼，是只有小海会做的，难道连这个你也全部忘掉了吗？

    他还是望着她，忽地伸出手来：“再给我一块。”

    她顿时觉得心脏里所有的血液一下子都冲到了大脑里，连忙再递给他一块。他还是用那种让人猜不出想法的神态静静地咀嚼，然后缓缓地咽了下去。他盯着她，眼中如泛起了海水的波光。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她渴盼地问。

    “我应该想起什么呢？”他眼神深深地盯着她，漫然回答。

    宽大的室内篮球场里，其它男孩子都拿了自己物品去了更衣室。黄昏暧昧的光芒晕晕地从顶棚那扇三角形的天窗里投射下来，落下一个晕黄的影子。一切都寂静无声。

    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底流出，她轻轻地抬起手来，扯动他的袖口，然后小心意意地拖动他的手：“我是小海，渔村的小海，你真的不想记起我来吗？”

    “渔村的小海……”他喃喃。

    “对啊，我是被遗弃在大海边的孤儿，我们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我，长腿叔叔，晴木，晴木的妈妈仙子阿姨……晴木，你真的把这一切都忘了吗……”

    他瞪视着她，一瞬不瞬地，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生命中所有故事的真像。

    “你抱过我啊，晴木……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你喂我吃东西，抱我去海边看星星……我哭，你会哄我……长腿叔叔离开的那一晚你还记得吗……你对我说……在那块黑色的礁石上，你对我说……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她心绞动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肆孽，海啸不断的夜晚。泪水从她的眼眶汹涌而出,她凝望着他，在等待了长长的五年之后，终于在他的面前，哽咽着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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