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下一刻突然清醒过来,爬起身便要跑。然而才勉强站直身体,肩膀忽然被人按住,接着斗笠人以迅捷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
“跑什么?我又不会杀你!”
这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并不含恶意,居然还有些温和的意味。杨莲亭见过不少人,能这么和气的与他说话的江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有些颤抖的抬起头,忽然想到自己肩上怕都是泥水,那人就这么拍上来,会不会因为蹭了一手泥大怒之下杀了他?
然而那人全不在意一般按着他的肩膀:“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少年,这么晚一个人来后山,不会怕么?”
“后山”二字刺激了杨莲亭的记忆,面前这人的声线与记忆中那个人的合二为一,他骤然睁大眼:“你、你是昨晚那个……”
斗笠之下传来一声浅笑:“看来你昨晚的确是醒了。”
原来叫自己上山的就是他?杨莲亭暗暗咽了口唾沫,有些失望看到的不是那身红衣。他盯着对方的斗笠片刻,确定在这个人身上感觉不到恶意才缓下心跳,学着曾经从江湖人口中听到的说法犹豫道:
“前、前辈叫小子上山什么事?”
看出他已经安定下来,斗笠人按住他肩膀的力道便松了些许,抬起手拍了拍:“我让你子时来,却没想到正遇上这场闹剧,好在你没事——小子,你我昨晚相遇也是有缘,我看你身体不错,有没有兴趣学武?”
第20章 十、
十、胜叔
学武?
甫一听到这句话,杨莲亭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斗笠人看出他的诧异,纱帽微动似是在笑,又重复了一遍:“愿不愿意随我习武?”
这回听明白也反应过来了,杨莲亭顿觉口干舌燥,那个世界离他太远,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有机缘学到那些高来高去的本事——就像那个人一样。
少年的反应并不在斗笠人的意料之外,他收回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负于背后道:“你若想学我便教你,不过有三个条件。一,不得将我的存在以及你我认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至亲好友;二,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轻易透露你会武一事,必要时若是自救,决不能心慈手软;三,终生不得背叛。如何?想学还是不想学?”
这三个条件虽然古怪,却不难做到,而且从之前这人动手的情况来看,斗笠人的身手显然不是常人可比,杨莲亭虽然木讷却不笨,如此机缘在眼前,傻子才会拒绝。当下他便下定决心双膝着地,行礼道:“师父在上——”
“且慢!”斗笠人却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摇头道:“我收下你是缘分,但却不喜欢这个师徒之名,你不必拜我为师。”
杨莲亭闻言一怔,想起父亲生平的教诲,摇头道:“天地君亲师,师为长者,礼不可废。既有师徒之实,莲亭便不可无礼。”说罢固执的磕了三个响头。
斗笠人闻言沉默片刻,道:“真不知你跟谁学的这般迂腐性子,我不喜欢,罢了,这些我慢慢教给你就是。你以后也不必唤我师父,便叫我——胜叔吧!”
“是,胜叔。”杨莲亭毕竟还只是个少年,父亲自小的教育令他略显刻板,却还是有着少年人的活泼心性。依着他的说法喊了一句后,心道这人说法还真多。这么一想,不知怎的竟觉彼此间距离更近了一步。
师徒之礼既成,斗笠人便点了点头,道:“习武重在基础,我之前看过,你根骨稳健,显然是自小做活锻炼出来的,只是基本功还是要练习。你我只有晚上能见面,自是不能耽误睡眠——这样,为师先教你一套吐纳功夫,白日里,你可借此在平日做活时锻炼基本功,一举两得,如何?”
这些杨莲亭从没接触过,自是胜叔说什么便是什么。胜叔见他同意,便招呼他在旁边伐木剩下的树墩处坐下,一面讲解一面比划,将一套精妙的功法自浅入深分析给他。
这种方式倒并非他首创,事实上百家武学当中不乏从生活悟出的,有人拟事,有人拟物,方向不同,道理却是殊途同归的。
武术一道,虽是突破自身极限强身健体,但也是要遵循自然规律的。五禽戏化自五种动物,独孤九剑讲究无招胜有招,太极来源于天地之变化,无一不是人与自然的结合,似如今胜叔将基本功的锻炼溶于杨莲亭平日所做的杂事,不过也是遵循了这个方式罢了。
只不过,能够做到这一点,将招式完美的化入生活,若非对武学有着极深的体验,本身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是不可能演化如此完美的。可惜杨莲亭不知道此事,自然也无从判定胜叔的武功究竟有多精妙,只是对方教什么便学什么罢而已。
如此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两个时辰便过去了。杨莲亭自小受父亲熏陶,悟性不差,一晚上的进度并不慢。但他毕竟还是少年,熬夜不睡,到了申时眼皮儿已经开始打架了。
见他如此,胜叔便停了讲解,招呼他过来盘膝坐下。杨莲亭不明所以,依言走到他身边的石板上盘膝坐下,随即身后声响,竟是胜叔也一撩衣摆直接坐了下来。
他心中微惊正要回头,耳边已响起胜叔略显严肃的声音:“别动,坐好,抱元守一。”
“是。”反射性的闭上眼,只是一晚上的讲解,杨莲亭还不十分明白所谓“抱元守一”是什么意思,只觉这一闭眼困意更甚,但屁股下面凉飕飕的很不舒服,反而刺激的他清醒了几分。
忽然背后一双手掌抵了过来,胜叔又道:“收摄杂念,不许东想西想,睡着了也无妨,等下无论有什么感觉,不许说话也不许稍动,明白吗?”
“嗯。”杨莲亭应了一声,果然不再乱想,下一刻,只觉一股温热从后背透出,继而热气弥漫开来,抵消了身下的凉意,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他不由得全身放松下来,感觉到热气沿着一道有些熟悉的路线进入自己体内,一圈圈运行,新奇片刻便觉得枯燥了,继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昏天黑地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再度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杨莲亭一个激灵,看到周遭的树木,忙站起身,身上原本盖着的东西顺势滑落。他伸手捞住,才看清楚那是胜叔身上的大氅。
难怪这一觉睡得不冷,他心中一暖,抬头四顾,就见不远处依旧头戴斗笠的胜叔站在一块石头上,极目远眺,不知在看些什么。
听到他站起,斗笠微动,却是胜叔转过头来,淡淡的道:“醒了?”
杨莲亭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嗫嚅道:“师父,不,胜叔……我……”
“无妨。”胜叔挥了挥手,道,“你现下内息不稳,又忙乱一夜,会累到睡着是正常的。今日便学这些,你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那……”
“这几日你先练好基本功,三天后仍是子时,我在此处等你,白日就不必过来了。”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胜叔径自定下了再见之约,想了想又道,“若是来了,发现周遭有人,就先避一避,我会解决掉。”
嘱咐完毕,又说了几句,胜叔便催促杨莲亭下山了,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山脚,他才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俊美的脸庞上一派柔和笑意。若是杨莲亭此时看见,定会惊呼出声:这人不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东方不败又是谁?
“莲弟啊莲弟,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从现在开始习武,在我的帮助下你的成就定不会低,这一次,你不会再觉得不如我了吧?”
他喃喃的说着,想起前世杨莲亭武功被废之后那段郁郁沉寂的日子,当初并未多想,现在却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懊恼与失望了。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一个会想要躲在心爱的人背后做个被保护的胆小鬼,他当初揽权,无非也是想要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罢了。
只不过,莲弟的弄权之术实在是太差,又为了掩盖他东方不败当时的状况做了不少冲动之举,平复不及,手段不够,才导致教中那些个人有了可乘之机。这一世,权利就不要让他接触了,就算要接触,自己也得在旁帮衬着些。
比较起这个,莲弟的武学天赋反而要好得多。他看得出少年的倔强与自强之心,既然他想变强,他就帮助他变强,东方不败喜欢上的人,自然要有他并肩而行的权利。若是拥有凌驾于常人之上的武功,他一定会很开心罢!
又站了一会儿,天色更加亮了,东方不败脚下微动,忽然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边就鬼魅般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以安置好,随时等待您处理。”
“很好。”东方不败勾起唇角,“先饿他们两天,注意别弄死了!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名门正派的弟子有多硬骨头!”居然敢跑到这边惊扰莲弟,不收拾一下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怒!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随即便纵身离去了,东方不败再度看了眼山下,戴上斗笠,几个纵跃也跟着消失在了林中。
第21章 十、
……
直到凌晨回到家中,杨莲亭仍觉得这个晚上的境遇有些不可思议。
不,也许从前天那个晚上事情就不对劲了。他悄悄潜入家中,确定父亲和姐姐还没起来,便一溜烟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关门落锁,而后将身上浸满泥汤的衣服脱下来团成一团塞入床底,
做好这些,心仍旧怦怦直跳,他掀起床上早已冰凉的被褥翻身上床,闭上眼睛,脑海中仍是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从最初听到那句话起,到亲眼目睹的那场争斗,最后是稀里糊涂拜下的师父……若不是体内此时仍暖洋洋流转着先前师父传入体内的真气,只怕他真的会将这一切当作梦境一场。
忽然之间有了习武的机会,多了个叫做“胜叔”的师父,似乎今后的人生都会跟着一起改变一般——杨莲亭微微蜷起身体,望着床榻的一角:这样的话,是不是能更接近那个人的世界?
虽然一直并无所觉,那个人应该也是属于江湖的吧?不过看起来和过去见过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少年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梦中隐约看到刚刚认下的师父斗笠上的罩纱飘开一角,露出其下鲜红色的领子,还有脸颊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与他轻松且带着些喜悦的心情相反,东方不败这几日却是忙得脚不点地。教主端午节遇刺的事情还没解决,不过一个晚上,之前抓获的刺客却又出了问题。
那刺客他们才抓住了不到一天,也只来得及问出他被抓的始末便因受刑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没等第二次提审,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救走了。
被人从把守森严的黑狱中救了人出去,无异于在神教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任我行因此大发雷霆,之前被刺客混入就有人猜测是有内奸,如今刺客被救无形中似是证实了这个猜测。
当时神教派了两个长老前去抓捕,却无功而返,两个长老原本已追上对方,打斗过程中却被偷袭晕倒,醒来后回到神教,异口同声指证救人的那个人装扮特异,声音略显苍老,而且看身形,与某个此时应当还在昏迷中的人十分相似。
两位长老的证词,加上前因后果,越来越多的疑问指向此时仍旧“昏迷”当中的光明右使向问天。饶是任我行之前认定向问天不会背叛他,此时也觉得事情蹊跷,提起右使时不自觉的便带了些怀疑,诸事不顺,脾气更见暴躁。
如是过了两天,到了第三日,终于传来向问天“清醒”的消息。任我行第一时间命向问天前去书房,并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书房与内室住处隔了一座小花园,住处用于休息,书房通常被任我行拿来处理教中事物,彼此并不干扰。任盈盈每日在内室学习,并不知晓外面的事情,但却隐隐感觉到,她的爹爹这两天心情十分不好,连带着她也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这天看书实在看不下去,任盈盈放下书本出了房间,外面天气大好,女孩儿却丝毫没感觉到愉快,想着这两天对母亲都恶言相向的父亲,很是不满的撅起了嘴。
屋内无聊,便想着去书房找些话本来看。任盈盈沿着回廊去了书房后门,才一靠近,就听见屋中传来爹爹的怒吼声: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跟了本座这么多年,如今心思活络了?”
听出爹爹语气不好,任盈盈吓得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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