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佛,薄情赋_分节阅读_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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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回去吃饭了。”阿云拉起她的手,“师傅说她要礼佛,没空管你,让你自己跪半个时辰再吃饭。”看见阿一颓然的样子,阿云捏捏她的脸小声笑道:

    “别担心,我会告诉师父你已经跪了,今晚我多放了一些斋菜在你碗底,师父不知道的……”

    “阿云,你真好……”阿一拉着她的手低声说。

    阿云,真的很好。长得清秀可人不说,性子温柔若水善解人意不说,每每巧妙地化解她和师父的矛盾,贴着她的心也贴着师父的心。

    阿云连名字都比她好。她曾纠缠不休地问静林师太为什么她叫阿一,而阿云的名字比她的好听多了。

    “先捡到你,所以叫阿一。”静林师太如是说,客观而冷静。

    “那阿云呢?”

    “本来叫阿二,可是写名字的时候她的口水淌了一纸,墨迹化了居然就变了个名字。阿一啊,不是师父偏心,是你的口水流得不够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阿一郁闷了好几天,不过后来就释然了,阿一,听起来还是比阿二好听的,幸好自己第一个被师父捡到,不然第二个捡到的话她铁定没那么好命没那么聪明地流口水。

    阿二,太难听了一些。

    “师父,你真是懒。”最后,她下了个结论。

    静林师太挠了挠没头发的头,想了想,“也是,懒得成亲,所以出家;懒得生子,所以捡了你们这两个苦海孤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然后施施然地走开到内堂念经敲木鱼去了。

    阿一跟着静林师太到五里外的镇上化缘和买日用品,趁着师父和几位善信谈话时挤到茶馆里听了一回书,回庵的路上就缠着静林问:

    “师父,你捡我的时候见过我父母吗?”

    “如果你父母在,那还叫捡?”静林师太迈开步子拉开两人距离。

    “那师父师父,我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留下啊?”阿一追上去问,今天那先生说的书正是《赵氏孤儿》,阿一免不了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多了那么几分神秘色彩。

    静林师父回头,一指禅弹中阿一眉心,“信物?那时禹州瘟疫饥荒一起来,你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只用张烂席包着放在树下,你全身上下不要说什么珍珠玉器,就连痣都不多一点。一味地看着我傻笑,笑得真够人的,抱你回青州我还亏了缁衣的一角外袍呢!”

    阿一嘟起嘴,“师父就不能让我平淡的生活多几分美丽的想象么?出家人真是老实得残忍!”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版本,只是连信物都没有,阿一这时候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可怜。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静林拉起阿一的手,“走吧,太阳要下山了,阿云会担心的。”

    师父的手很暖,很软,指腹有层薄薄的茧,像磨砂一样,握着阿一的手不算很紧,可是阿一总能透过那贴合着自己掌心的温暖感受到一种坚定。这个时候她会忘了那些什么孤独凄凉孑然一身的伤春悲秋之词,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觉得师父的心和她的心,好近。

    跟着师父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本来觉得也是很美好的。阿一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想法就动摇和困惑了呢?

    也许是那一次,站在阿逵家的墙外,听着福婶扭着阿逵的耳朵骂道:“没出息的臭小子,竟敢偷拿家里的糕点去给那小秃尼,看我不打死你!你知道尼姑是什么?无亲无故无头发不嫁人,把尼姑当成女人,你傻不傻?!以后你再敢见她,我打断你的腿!”

    阿一像被打了个耳光,脸上心上热辣辣地痛。

    听到有人往这边来了,她急匆匆地拔腿就跑,慌不择路。

    一边跑,视线一边模糊。

    不知跑了多久,停下来的时候,脸上凉凉的一片。擦干泪水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小镇外的曲水河边,她吸吸鼻子冷静下来,蹲在河边舀水用衣袖胡乱地擦了一把脸,还不忘甩两把鼻涕。看着河水倒影中的自己,没有阿云清秀但是比她白皙,没有阿云温柔但是眉目娟然不算丑,可是一想到刚才听到的话,又忍不住又想哭了。她抓起一块大石头用尽全力地掷入河中,碎了自己灰色的缁衣身影,骂道:

    “无亲无故怎么了?没头发怎么了?尼姑怎么了?你才不是女人!你全家都不是女人生的!”

    “哦,那究竟是谁生的?”

    “天雷劈出来的,石头爆出来的,公鸡生出来的!”阿一又砸了一块石头到河里,水花四溅,有人在一旁终于禁不住噗哧一声笑,阿一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去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一身白衣胜雪,一手拿着一把藏青色的雕着古旧花纹的长剑,另一手牵着一匹浑身毛色黑得发亮的乌骓马,黑发松松挽在脑后,额上有几丝垂下,遮住了一边朗然的眉目。皮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长眉浓黑,星目幽深,嘴角微微上扬正带笑望着她。

    阿一那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只傻傻的问:“你是谁?”

    [楔子阿一  第三章]

    少年笑着答道:“很明显,就是一路过的。”

    是啊,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一路过的。阿一转回身子盯着河水不说话,等着这路过的迅速路过,可是那少年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说道:

    “小尼姑,谁欺负你了?本少侠行走江湖打抱不平,遇见我,你有福了。”

    阿一揉揉眼睛,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少侠打好酱油买好白糖就该回家,小尼方外之人不劳你挂心。”

    那么好看的一身行头,怕是从哪个戏班子借来装的吧?纨绔子弟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玩离家出走扮作游侠四处惹事生非,唉,只可惜了那样的一匹好马,逃不过当道具的命运。

    “那你好歹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他笑笑,“我天性好奇,不知道的话怕今夜睡不着。”

    “我只是想不通,”阿一闷闷地说,“我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为什么我会是一个尼姑而不是养在普通人家的女儿?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佛还不够,还要剪去三千青丝;为什么我剪去了三千青丝,还是觉得脑子里装满了许多不应该的念头?世间的悲欢离合是苦,那为什么皈依我佛的人远远比俗世中人要少?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少年一时间愣住了,半晌才道:“你的这些问题我的确不懂回答,不过想不出答案来的问题,自己亲身实践一下就知道了。”

    “实践?”她好奇地问。

    “还俗,然后便知为何要向佛了。”

    她笑着摇摇头,目送他上马,离去。

    第二次见他,是半年后随着师父参加镇上一大户人家的法会。阿一最不喜欢见到的就是灵堂和白幡,一片念经声之中死亡的气息是如此迫近,肃穆中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冬天日短,阿一昏沉欲睡,肚子又饿得打鼓,阿云和师父在念经她借口如厕便匆匆离开了灵堂,到后院伸展完手脚回来时见那白衣少年从大门处一步步走进来,大户人家的亲属一见,竟然纷纷站起来向那少年行礼,少年面容沉静似水,回礼后走到香案前拈了柱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阿一听说这死去的人原本是个什么什么将军,但也猜测不到这少年的来历,自己低眉垂手眼看着他走过自己身前。

    肚子忽然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在空荡荡的灵堂中是这样的明显,他的脚步一顿,按捺住嘴角的笑意大步走出了府门。

    阿云憋笑憋到快要抽筋了,静林师父低声骂她道:“坏阿一,又偷吃番薯了?”

    阿一涨红了脸,“师父,你听错了,是肚子响又不是屁股响,我都想吃番薯,哪怕放屁也好!”

    阿云终于忍不住笑了,静林师父恼怒之下就把阿一赶到后院去溜达。阿一坐在后院的石凳上靠着院墙,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大户人家嘛,居然让人饿肚子,再伤心也要吃饭的呀……”

    “小尼姑”墙外一个声音轻轻传来。阿一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这是那白衣少年的声音,迟疑地应了一声,只听得墙外的人问: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阿一说。

    “我这买了两个银丝卷,以为有人想吃,看来多此一举了。”

    “我叫阿一,阿一的阿,阿一的一。”她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一个油纸包晃起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院子里,阿一捡起一看,当下也没去想这银丝卷有没有下迷药泻药或是砒霜了,猛地就往嘴里塞去。

    很甜,很好吃,填补着她像饥饿得脱匣猛兽的空洞。

    “你是哪座庵堂的?”

    “飞来峰无月庵。”

    “那些问题有答案了吗?”

    “什么问题?”阿一忘了,她甚至忘了那蜻蜓点水般一瞬即逝的短命初恋。

    “三个月后,如果我还记得你,我就来接你。建业元罗宝刹天泓禅师,是得道高僧。”

    许是北风有些大,他说的话散落在风中阿一听得有些不真切了,况且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银丝卷上,他何时离去的她竟是不知,直到银丝卷吃完了她擦擦嘴问道:

    “还有没有?菜包子我也喜欢的。”

    没有回音,阿一这才想起,自己忘记问他的名字了。

    还有,忘记留一个银丝卷给阿云了。她为着没到口的菜包子懊悔不已,浑浑噩噩地跟着师父离开将军府回山上去了。

    三个月很快过去了,在这期间,阿一到过山下小镇三次,吃了三回镇里王老汉煮的阳春面,听了茶楼里的先生讲了三回书,也三次在书馆的矮墙外偷看学子上学念书。

    只是那白衣少年,终是没再出现。

    那天,她肯定是听错了。望着天上的流云,她笃定的想,告诉自己要忘了这件事,就好像忘了那个会偷偷拿馒头糕点给她吃对她很温柔地笑的阿逵一样。

    阿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离开了村子,这是阿云化缘后回来说的。

    开春雪融的时候天气最冷,阿云病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阿云的风寒病症起伏了许久,咳嗽使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红,人却一天比一天瘦了。静林师太忧心忡忡,为她请了好几回大夫,可是总不见好,大夫不肯轻易上山,上得山来开出的方子里有些药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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