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祖琯听得林鸿奎的话心中更加紧张起来。 她想着架车离开,可马车前面尽是尸体,车轮早被尸身堵住了去路,哪里还能驶得出去。 她心中着急,将头探出了驾驶室,向着马车车后看了过去。 后面的马匹跑得越来越近之时,杜祖琯这才看清了来人。 只见得来人一身异族打扮,身上的衣服都是那种十分原始的重染粗麻的青、红颜色。 她身上从上到下挂着许多的配饰,且皆是亮晃晃的白银。 那白银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子,马术还有些生疏,但也骑得飞快,像是在赶着什么事情一般着急。 杜祖琯愣了一下。 她不觉得赶来的这名异族女子会比刚刚那白胡子老头更加恐怖,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和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之前在树林里遇到的那名白苗女子。 杜祖琯心中心疑,向着马车的前帘看了进去。 而此时,那白苗女子已经骑马赶到了马车的边上。 “喂!” 白苗女子大声地喝了一声,使得杜祖琯只得转头看着这名女子。 白苗女子又大声地问道:“刚刚有没有看到……六爷?” 那白苗女子显然是注意到了侧倒在杜祖琯身边的刘永铭。 她心中一惊,连忙从马上翻身下来。 白苗女子绕过马头,来到刘永铭的那一边,而后伸出右手,用两根指按在了刘永铭脖子的脉搏处。 而她的左手也没有闲着,大拇指一下就按在了刘永铭的额头之上。 杜祖琯心中觉得,能叫刘永铭为“六爷”而不是“刘六子”的人,想来与刘永铭是想熟的,应该不会害他,所以也就随她摆弄了。biqubao.com 白苗女子只这一摸,便大吃了一惊。 她收回双手,抬头看着驾驶室的杜祖琯问道:“他中毒了?” “是。” 白苗女子急问道:“他中的什么毒。” “我……”杜祖琯哪里会知道这个,“我不知道。” 白苗女子又急问道:“他是怎么中毒的?” 杜祖琯只得又重复着说:“有人拿了一张地图给他看,他看完了以后好似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之前……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就开始咳嗽,然后就……就这样了。” 白苗女子也不管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又问道:“那什么地图在哪?” 杜祖琯一听,心中就有些慌了。 因为刘永铭的好一些东西都是收在马车车厢里的,虽然她不清楚具体放在哪个位置上,但东西一定就在车厢里。 可是此时车厢里还有一个人呢! 最可怕的是,刚刚林鸿奎在这里当场格杀了一众山匪,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极不好惹的大魔头。 如果杜祖琯向车厢里指去,别说白苗女子钻进去了,只要掀开帘子,这个白苗女子一定就能看到“大魔头”就藏在里面。 “大魔头”明显是与这位白苗女子有瓜葛,若是自己说破他的藏身之处,也不知道“大魔头”会不会因此而恼怒杀了自己。 可是杜祖琯又看得出来,眼前的白苗女子一定对毒物有着相当的研究,要不然不会一看一摸就能知道刘永铭是中毒。 此时,她即想要救昏迷不醒的刘永铭,又怕得罪车厢里头的那位“大魔头”,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直觉告诉杜祖琯,以白苗女子对毒物的认知,对方一定是有办法能救刘永铭的。 若是不告诉白苗女子地图就在车厢里,怕是刘永铭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就会因此而破灭。 杜祖琯想到这里不再犹豫,可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得向着车厢里头使了使眼色。 白苗女子哪里能明白杜祖琯的意思,见得杜祖琯挤眉弄眼、婆婆妈妈,心中使生出不爽出来。 一向豪爽且直来直往的白苗女子哪里能受这个气,她一把就掀开了车厢前帘。 只这一下,她一眼便看到了车厢里的林鸿奎。 白苗女子两眼露出幸喜之色时,车厢里的林鸿奎却是如临大敌。 没等白苗女子叫出声来,那林鸿奎“唰”得一下,就从车厢后面钻了出去。 林鸿奎落地后打了一个滚,以极为灵巧的身法借势就站了起来,向着最近的一匹马跑去。 他正想翻身骑上一匹马快点逃离这里,但又转念一想,白苗女子精于制毒用毒,是有能力求刘永铭的。 自己要是跑了,那白苗女子定然会弃了刘永铭不顾而来追自己! 要是刘永铭得不到救治死在了这里,那自己孙女曹玟又该怎么办?曹玟若是知道了因为自己今日之行为而害死刘永铭,会不会对自己有所怨恨? 林鸿奎停下了手上与脚下的所有动作,回想起了自己与女儿的种种误会,心中生起了一阵悲凉之感。 他好似不愿意再因为误会而失去亲人,那原本已经蹬上了马镫的脚又收了回来。 而此时白苗女子已然是追到了车厢后面来了。 那林鸿奎收了手上所有动作,转过身来,面对了着那白苗女子。 白苗女子愣愣地看了林鸿奎好一会儿:“是你!是你!我没看错!果然是你!” 林鸿奎尴尬地说道:“龙姑娘……” 白苗女子瞪着花痴般的眼神说道:“对,是我!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林鸿奎苦着脸说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那年……” “我知道,像你这样的英雄人物自是不可能会在我小小苗寨中久留的,我不怨你。我倒是怨那老天爷,如何就不让我早点找到你!” 林鸿奎惭愧地问道:“你……你不会还没有……” “我没成婚!就为了你等回来!” 林鸿奎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捋了捋白色的鬓发,说道:“我老了,我真老了!你看我这一头白发!我……你花样的年纪怎么就……唉,是我耽误了你!” “我也有白头发了!” 白苗女子说着甩了一下头,将那披在身后的那头秀发给甩到身前,披在了肩头。 她翻动了一下,而里头找出了一根白头发出来。 四十多岁有几根白头发算不得什么事情,哪里真能与林鸿奎的那一头银霜白发相比。 她好似还生怕自己头上没有白头发而配不上林鸿奎。 林鸿奎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看我的脸,都皱成什么样了!” 白苗女子却是嬉笑道:“那又如何?英雄迟暮那也是英雄!地上这些人是你杀的吧?我看到他们身上的伤了,是你的流星锤打的么?我就说么,天底下谁还能做到这等一击毙命呢!他们也太倒霉了一些,碰上你这么一个比老虎还厉害的人!” 白苗女子越说,脸上越显露出一副崇拜的神情出来。 “我们……” 林鸿奎原本是想说,二人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真的不合适,而且自己已经老了,而对方不过四十岁,还可以再婚。 但林鸿奎此时又说不出口。 因为他担心对方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离开而去,而样刘永铭也真就要死了。 马车车头上的杜祖琯因为身边靠着刘永铭的缘故,不能下车查看。 但她多少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她愣着神,使劲地想着这一老一少的关系,虽然心里好像是有点明白了,但一想到年龄,却又糊涂起来,完全弄不明白他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此时,刘永铭的身体已经完全瘫软在了杜祖琯的身上。 杜祖琯连忙叫道:“刘永铭!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可别睡呀!你要是睡着了怕就醒不过来了!” 那林鸿奎听到杜祖琯的声音,却没有赶过去看,因为他知道自己过去也是无用的。 他只得对白苗女子说道:“龙姑娘,你看能不能先……先救救车上的那个人?” “你说六爷?” “是。” “这有何难!” 白苗女子听得林鸿奎有所相救,心中莫名地高兴起来。 她得意地说道:“只要不是像鹤顶红那样立刻毙命的剧毒,对我来说都不在话下!听那姑娘说他中毒已有两天了,今日好像才发作,可见这毒是慢而发的,只要是这类毒,我都有办法解!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鸿奎听了以后便放心下来。 白苗女子接着说:“只是这个地方不好救治。刚刚我来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伙正在盘查路人的官差,这里又有这么多的尸体,他们一会儿若是来了,却是还得要与他们做口舌之辨!若是他们乱动六爷身体,我怕不好救治。你知道的,汉人官府的兵差根本不会听人解释!” 林鸿奎觉得对方说得在理,也马上说道:“龙姑娘,那我们换个地方,省得他们打扰!” “进城么?” “不!城中的敌手,我们随意找个背阳之地即可。这里皆为尸体,官差怕死,怕不敢真追,我们不用走多远的路的!” “好!”白苗女子笑着应了一声。 好似不管林鸿奎去哪里,只要自己能与对方呆在一块,那就是最好的。 只是苦了那林鸿奎,这么一大把的年纪,不想耽误人家青春想要拒绝,又开不了这个口。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白苗女子的青春其实已经耽误了……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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