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仁帝燕朝岳刚送走了一群十几岁的叽喳少年,被吵的头疼,准备休憩片刻。 宫人来报:“皇上,长公主携临川郡主求见。” “她们不是出宫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仁帝压下疲惫神色:“叫她们进来。” 温知虞跟着长公主进入大殿。 时值正午,勤政殿内却十分清凉。 殿内每隔十步就摆了一个冰鉴,热风从窗户吹入殿内,加速了冰块的融化,将凉意铺满勤政殿的每一处角落。 进门时,温知虞微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长公主也没好到哪儿去。 仁帝坐在龙椅上,待母女俩行完礼,才开口问:“皇姐去而复返,可是有要紧事?” 长公主直截了当道:“请皇上撤回命宗室子弟巡山历练的旨意,即刻派都水监的人前往辛夷山巡山排险! 另外,传信给当地官员,马上派兵疏散辛夷全镇百姓,越快越好!” 仁帝眸光如炬。 因常年操劳国事,即将迈入不惑之年的帝王,比保养得宜的皇姐要苍老上许多,看起来更像兄长。 帝王声色如常,却不怒自威:“皇姐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辛夷山近日有山崩。”长公主定定瞧着他。 仁帝:“……” 仁帝道:“捏造谣言,引发恐慌,即便皇姐是大周国的长公主,也不能免于责罚。”m.biqubao.com 长公主回道:“皇上若不信,又怎会听信钦天监的话,借历练为由,派宗室子弟离京巡山?” 仁帝沉默。 长公主继续道:“请皇上即刻派人将辛夷镇百姓全部迁走,若此后山不崩,一切无恙,请皇上处罚我,哪怕是废黜我的封号。” “皇姐,慎言!”仁帝薄怒。 长公主恳切道:“那是一千多条人命!” 仁帝额头青筋高高鼓起:“钦天监的人都未能算出准确地址,告诉朕,你怎么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长公主被问住。 但凡换个人,此刻大约已经被这句话吓得跪伏在地。 知晓得比皇帝还多,不会是好事。 若换个权臣说出此事,怕是有图谋谋反的嫌疑,惹皇帝猜忌,导致君臣离心。 这时,始终安静的温知虞站了出来:“回禀皇上……” 长公主一惊,想都未想就打断了温知虞的话:“是游方道士算出来的!” 那一瞬间,长公主想了许多。 她的女儿,不该牵扯其中。 梦境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梦里预知未来之事,更是玄之又玄,恐会引来祸患。 即便,皇上是她亲舅舅。 长公主拦住温知虞,对皇帝道:“阿虞是我唯一的女儿,她还未及笄时,我便开始操心她的亲事。 母后信佛,故而我只能私下请游方术士给阿虞算姻缘。 辛夷山今年要崩,便是那术士顺道告知我的。 原本我未曾将此事记在心上,只是,近日我总心神不宁,加上皇上又派人前往辛夷,我便只能说出来。” 大殿内,长久沉默。 温知虞心中像是安了一根弦,自母亲打断她的话起,弦就震颤个不停,心乱如麻。 母亲护她心切,竟把辛夷山之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可,皇上或许早已知晓内情。 这可是欺君…… 仁帝的眸光,在长公主和温知虞脸上来回。 许久之后,他终于出声:“所以皇姐,阿虞拒嫁沈迢安,选择荣安王之子,是卜算结果?” “是。”长公主回道。 仁帝眼神冰凉地瞧着她:“太子在国子学抽查那日,阿虞在纸上所写,也是借梦提示?” 国子学? 阿虞写了什么? 长公主没敢迟疑:“是……” 皇帝冷笑了一声。 温知虞见状,连忙跪在地上。 仁帝从长公主身上移开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温知虞:“你在国子学写的那道题,当日便送到了朕手上。” 果然…… 温知虞在心中叹气。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帝王之心,果真深不可测。 “阿虞惶恐。”温知虞跪姿笔直,微垂着头请罪:“请皇上不要怪罪母亲,她心怀辛夷百姓,又想护我,才不得已为之。 洪灾山崩,兹事体大,请皇上尽早下决定。 罪责,由阿虞一人来担。” 上一世,她已经看过四十余年的春秋轮转,日升月落,今生所过的每一日,皆是赚了的。 而埋骨辛夷山的燕止危和上千百姓,却于大雨夜永远被困在那场天灾里—— 操劳一生还未享福的老人,盼着游子归家团圆的父母,人生还未开始的风华少年,带着父母爱与期许降生的婴儿…… 以她一人换得千人,也是好的。 至少,做出选择的这一刻,她的心和灵魂都是自由而轻快的。 她所求的,也算如愿了。 …… 长公主望着反过来护她的女儿,欲言又止。 仁帝眉宇间浮现出一抹疲色,抬手按住太阳穴:“皇姐,朕的头很疼。” 他在给她们母女递台阶。 长公主心中酸楚,走至仁帝身后:“我给你按一按。” 她忧心女儿,却也心疼弟弟。 先帝走得早,藩王野心勃勃,皇子间明争暗斗,早年前朝后宫局势诡谲,极消耗人心神。 仁帝花费数年时间,才换得朝堂一片清明。 操劳过甚,华发早生。 望着仁帝鬓发间的那一抹白,长公主按压的动作滞住,微不可见地轻吸了口气。 仁帝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望向跪在地上的温知虞:“世事轮回,因缘际会,一切皆有定数。 朕本有意帮你遮掩,你却还是将自己暴露出来…… 有什么后果,你都自己担着。” 温知虞怔住。 皇上……什么都知道。 皇上是怕她做过预知梦一事暴露在人前,才特地授意钦天监,将整件事揽了过去。 温知虞将双手叠放在地,把额头贴在手背上,郑重地给仁帝行了一礼:“阿虞拜谢皇上。” 仁帝居高望着她:“别忙着谢朕,你心心念念护着的燕止危,还是得去一趟辛夷山。” 温知虞猛地抬头。 仁帝微垂着眸子,眼神一半在暗一半在明:“宗室的人,已经知晓你那日去过国子学。 若辛夷山真崩塌,你觉得,他们会如何?” 温知虞和仁帝对视了片刻,轻声开口:“或以圣女之名争抢我,或以祸水之名除掉我。” “怕么?”仁帝问。 温知虞眼眶酸涩难忍:“怕。” 她怕,怕护不住燕止危,护不住辛夷山上千百姓。 她怕,怕这一世依旧活成个没有意义的人…… 仁帝凝视了她片刻,疲惫开口:“来人,传太子与沈迢安。”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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