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褚云衡自然不知对方是什么情况,也只跟着笑了笑,点个头致意。朝露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我妈妈厂里的老同事。”便扶着他继续上台阶。
朝露只觉得手里的重力减轻了,便知道是褚云衡逞强,硬把半边的重力又调整到自己的右腿上,只虚虚地让她搀了一把。她知道缘故,也未多说,只想快点上楼,让他可以坐下好好缓一缓。
刘舒琴手里提着个垃圾袋下楼,两只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朝露与云衡。那目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刺眼,一点也不避讳被看的人的感受。朝露几乎要发火,为了褚云衡的心情才强压了下来。褚云衡一言不发,直到上了五楼,才说话:“朝露,你帮我擦擦汗,整理下头发……”
朝露一边替他打理,一边说:“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妈,穷紧张什么。”
他笑道:“这不一样。”
贺蕊兰很是热情,又是泡茶又是给吃糖的,寒暄完了转身又去厨房忙。朝露绞了块毛巾给他擦脸,房间里只有一张旧旧的单人沙发,她扶他在那坐下,随后蹲在沙发前给他按摩四肢。
“朝露,你别揉了,你妈妈看见了,不好。”他的语气里不全是客气,倒像是确有此虑。
朝露不解:“这有什么?我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你走楼梯上来会有多辛苦,我帮你揉揉,不是很正常吗?”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说:“我不想你妈妈觉得我很没用,老人家会不放心的。”
正说着,贺蕊兰从厨房端了菜出来,又吩咐朝露进去端汤盛饭。朝露起身前在他的手上反握了一下,所有的眼神都透露在说着一句话:放心。
她把汤锅端上桌,又盛了三碗米饭出来。桌上的菜虽是家常小菜,看得出母亲是用了心的,尽是褚云衡喜欢吃的食物。褚云衡一直等到贺蕊兰坐下才上桌。贺蕊兰在他坐下后,笑着说:“小褚啊,一看就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
“阿姨,我没你说得那么好。”褚云衡也笑了,看得出来,他被贺蕊兰一夸,心里很高兴,“对了阿姨,第一次来,也没来得及挑选什么礼物。太大的东西……我也不方便拿,就随便买了这个……你看不看喜不喜欢。”说着,从裤兜里取出一个锦缎小盒,递到贺蕊兰跟前。
贺蕊兰打开,眼睛一下亮了,眉开眼笑道:“这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朝露侧过头一看,是一个黄金的手镯,外面是光面的,内圈却做足了工夫,镂刻了精细的云纹福字。她不禁对褚云衡说:“这礼的确太重了。”
褚云衡说:“这个我拿着方便。而且我想着,万一东西不合阿姨心意,好歹也保值,再不然还可以贴金换款式。”
贺蕊兰把锦盒合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小褚,这个镯子,阿姨我收下。不过以后千万别再破费了。不如多存点钱下来,以后自然有正经用钱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了。”
……
吃过午饭,褚云衡竟然坚持要进厨房洗碗。贺蕊兰被请了出去,只留下朝露给她打下手。朝露当然知道他的用意,他需要得到家长的肯定,他要尽可能地证明自己不会给她的生活带去麻烦。
他把手杖放在水槽边。塞上水槽注满水,又加了洗洁精,把碗碟浸泡了一会,放干了水,打开龙头清洗泡沫。朝露见他转动碗碟有些辛苦,便忍不住搭把手。他倒也没太拒绝。
“你不是问过我,自己在家的时候是怎么洗碗的么?”他说。
她的确记得。
“事实上我家里还有些特殊的固定槽可以放置碗碟,这样我洗起来更方便些。”
“这样啊。”
“嗯。”他低下头,小心地拿干布擦她冲洗完的盘子,把它放回橱柜。“朝露,我的生活是离不开特殊工具的生活,我……想让你都知道。”
水龙头哗哗地流动着,她扭过头深深看他:“你慢慢让我知道就好了,不急。”
“我翻书要带着指套。”他说。
她略想了想,明白过来:他用右手拿书,能够翻动书页的就只剩仅能微微动弹的左手了。
“嗯,”她故作轻松地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用麻烦我帮你翻书。”
他靠在水槽一侧的矮柜上,拿手背蹭了蹭她的脸,目色深邃地说:“我保证,我一定尽我所能,尽量不给你制造麻烦。”
朝露白了他一眼:“你这样我压力才大,你说你尽量不麻烦我,言下之意,我当然也不好意思给你制造麻烦啦。谁知道呢?也许我才是那个麻烦鬼!”
她转过身继续洗碗。他温热的身体蓦地在她背后贴上来,她的心砰砰地跳,又甜又痛的感觉。他没有拿手杖,只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整个身体柔软而无助。
她站得笔直,承受着他的重力,很久很久,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她洗碗最后一只碗,关了水龙头。她才听见他轻轻在她耳畔说了一句:“朝露,对不起……我不够好,可是我爱你……”
她小心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却一直紧握住不放;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她的目光是火热而不乏冷静的,正如她此刻的语气一样:“怕麻烦,就不会选择爱你了。”
31 挑衅
朝露和褚云衡两个人正亲密得和一个人似的偎在一起耳语,忽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接着门开了,有人和贺蕊兰打招呼:“蕊兰啊,你家有客人在啊?……没啥事,就是中午包了些馄饨,也吃不完,想着给你们送些来……”
“你太客气了,我们刚吃过了。”
“这么早啊?”
“哎,女儿下午还要出去。”
“那也没关系,放冰箱里,夜里饿了当夜宵吃吧。”
……
朝露听着声音象是三楼的刘舒琴,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刚才在楼道里,她拿那种眼神打量褚云衡,想想就让人不爽。褚云衡抓起手杖,和朝露对了个眼神,淡淡笑了笑,便往厨房外走。朝露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左手,紧跟着也走了出来。
“刘阿姨好。”褚云衡落落大方地和刘舒琴打了招呼。
他是客人尚且如此,朝露自然也不好过分冷待刘舒琴,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又是好心好意来送吃食。于是也跟着叫了人。
刘舒琴把装了馄饨的碟子往桌上一放,半点不见要走的意思,肆无忌惮地对着朝露和褚云衡又是一轮打量:“呀,朝露是越来越漂亮了。论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吧?我们家萍萍早两年前就结婚了,论长相论读书,萍萍从小就不如你,没想到,终身大事上眼睛倒还亮。对了,萍萍老公在单位好歹算个小经理,他们单位又是垄断企业,福利待遇好得很,要不要让她给你介绍个对象?”
朝露气恼。这个刘舒琴,明明上下左右把她和褚云衡看了个遍,又从来是个眼尖嘴利的,偏要当着她和褚云衡的面说这些话,说得像是为她好,实则句句是炫耀自家女儿嫁得好。正如刘舒琴自己所说,从小,朝露样样胜过萍萍,想来,她这当妈的心里是极不服气的。如今,是逮到机会来奚落她了。人心哪——有时真是寒凉。
她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褚云衡抢先开口了:“刘阿姨,你那么关心朝露,我真替她高兴。象朝露这么优秀的女孩,当然有很多人会争相给她介绍对象。只不过,你说晚了一步,我这个男朋友只好代她谢谢你的美意了。”他说得不卑不亢,不急不缓,说完,还与朝露互相对视了一眼,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刘舒琴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地应对,先是一怔,遂又道:“咳,我也就这么一说,这种事,讲缘分的嘛……”
朝露哂笑道:“是啊,刘阿姨也就这么一说。要是认真的,早两年前,萍萍刚嫁的时候,不就给我介绍上了?云衡,你可别当真了。”
刘舒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话便口无遮拦起来:“朝露,凭良心说,不是刘姨我不想给你介绍,只是这年头,男人女人谈婚论嫁,都得拼拼两家条件,你这孩子是不错的,只可惜……”
“舒琴你不必说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贺蕊兰突然打断她,“我们自己什么条件,我们自己知道,也不会上赶着惹人嫌。”
刘舒琴此时说话倒反而柔软了些,大概是也有些觉察到自己之前的口气过分了:“我不是那意思,我也是替朝露这孩子可惜……”
朝露正想拿话堵她,猛然瞥见身边褚云衡的神情,便没有心情再和刘舒琴纠缠:他僵站着,象一棵沉默的树,侧脸的轮廓绷得很紧,眼中象是笼着一层薄雾,透着倔强又脆弱的气息。朝露发现,每当他心里紧张或是难过的时候,他的右手便会把手杖握得特别紧,露出泛白的骨节,就像现在这样。她伸出手,在背后环住了他。手上传来的感觉告诉她,他的背脊绷得很直,从骨骼到肌肉都是僵硬的。这一刻她不想对任何人说话,只想成为他有力的依靠。
事实上,也不需要她开口说什么了。因为贺蕊兰忽然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锦盒,从里面取出褚云衡刚送她的手镯戴上了。随后,她伸出腕子到刘舒琴面眼面前说:“舒琴啊,这镯子好看不好看?”
刘舒琴两眼登时放光:“哟,看起来得有二十来克重吧?”
贺蕊兰轻描淡写地说:“我哪知道?又不是我买的,这不,朝露第一次带小褚上门,就给这么大一见面礼。小褚啊,这镯子多重来着?”
刘舒琴朝褚云衡看了看。褚云衡说:“我也不太清楚,就觉着样式挺好的,适合有年纪的人戴,就买了。”
“啧啧,这年轻人出手还真阔气。”刘舒琴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
“光阔气还不行,关键还是得有孝心哪。”贺蕊兰眯着眼笑道,“要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大人的,不需要为他们太操心。我原本也不指望朝露能找个什么样的高枝,没想到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人嘛,哪里有十全十美的?真要有,那还真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高攀的。我家小褚算很不错的了,性格脾气不用提了,那是没话说的,人又聪明有文化,还是留洋的什么博士呢。”
朝露听完母亲和刘阿姨这一番你来我往暗潮汹涌的对话,心里不知道给自己母亲鼓掌喝彩了多少次。心想要不是母亲书读得不多少,凭她的天分,略加修炼,就是进大学的辩论队都没问题啊。
不知是不是贺蕊兰的功力太猛,刘舒琴转头向褚云衡问道:“哟,还真看不出,小伙子这么能干啊。现在在什么单位工作呢?”
“在大学里教书。”褚云衡的脸部轮廓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你家萍萍可惜嫁得早,不然,没准我还能从大学里给她物色一个好对象。”他的话说得很客气,要是不知前因后果的人,乍一听,保管以为他真心想替人当媒人。
朝露心里跟明镜似的,一听差点没笑出声,笑是忍住了,只偷偷在褚云衡背后轻敲了一下。他显然意识到了,侧过脸,一只眼睛朝她俏皮地眨巴了两下,嘴唇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刘舒琴讪讪地乱扯了两句闲话就离开了。她走后,褚云衡对贺蕊兰说:“阿姨,我让你难堪了。谢谢你那么帮我说话。”
贺蕊兰怜爱地扶着他往沙发上坐下:“我这哪里光是在帮你?从小到大,朝露受的闲气还少吗?看不着的地方也就没法了,在我这个当妈的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我哪里能装看不见?母鸡还知道护着小鸡仔呢。再说,我刚才说的桩桩件件也都是事实,要谢也该谢你自己是个争气的孩子。”
经由刘舒琴这一来,又耽搁了一些时间。等她一走,稍作片刻后,朝露就换了衣服和褚云衡出去了。下楼的时候,路过三楼刘舒琴家的门,两个人四目相对了一瞬,低头会心一笑。她扣住他的左手,扶着她边走边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你是说……”他的眼睛里带着期许与不敢置信的神情。
“对,我就是那个意思。”在目光交接的一刹那间,她知道他已明白她心中所指——面对周遭的眼光,没那么难。别人的评价,也没那么重要。
“你会不会觉得,我刚才表现得有些……刻意炫耀,有些没有风度……”他指的当然是他谈及自己的职业和他恨不能给刘舒琴女儿介绍对象的话。
“你有在炫耀吗?”
“我有。”他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腿往下一格台阶探去。
“挺好的,充分满足我的虚荣心嘛。”
“朝露,我并不想炫耀什么,可我更无法忍受别人轻视你。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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