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 城阳侯府内。 一发福的中年妇人眼神乱瞟,跟在小丫鬟的身后,穿过条条回廊、假山流水,满目皆是风景,中年妇人看得眼花缭乱,从大门口一路“啧啧啧”到了延年院。 丫鬟在离主屋还有一个院子远时就已经停下,对中年妇女说:“管事娘子,请。” 来人正是包氏,是庄子上管事陈明的媳妇。 包氏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抻了抻因为坐牛车已经明显褶皱的衣裳,端着笑,走进了主屋。 见人过来,立马就有一个丫鬟撩开了门帘,屋子里一股淡淡的檀香映入鼻尖。 屋子里很安静,包氏只得在丫鬟的指引下,看到了靠在软塌上小憩的杜氏。 身旁有两个丫鬟,一个跪在她的脚边给她捏脚,一个跪在她的身后,给她捏颈。 一个个都是屏息敛目,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包氏又不够看了。 屋子里的富丽堂皇,多宝阁里的各种珍宝金银玉器摆件,看得人眼花缭乱,关键是靠在软榻上的杜氏,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 头上、手腕、指尖,带着一整套的碧玉头面,一点杂质都没有,碧绿通透,一看水种就是顶顶好的。 除了奢华,杜氏的容貌又让包氏嫉妒不已。 又差不多一年不见,这杜氏保养得可真好啊! 包氏心里感慨,她比杜氏还要小上几岁呢,可瞧瞧人家,皮肤柔嫩细腻又光泽,脸上白嫩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脖子上连一根颈纹都没有,就连最容易滋生皱纹的眼角,也是看不到一条褶子。 这是养尊处优被人疼被人爱没有烦心事才会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啊! 哪里像她。 虽然身边也有丫鬟伺候,可那些促使的丫鬟只会做些粗活,哪里会捏脚捏脖颈,她们力气大的,怕是能把她骨头拧断。 还有这屋子里头,听说燃的香都是檀香,好几两银子一根呢。 包氏真是羡慕惨了。 你说都是女人,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包氏思忖的功夫,杜氏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包氏,笑盈盈的:“侄媳妇来啦。” 包氏立马应了一句,赔着笑福福身子:“民妇见过夫人。” 男人提醒过她,他们虽然跟侯府是亲戚,但是是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这怎么喊什么辈分都算不清楚,陈明也是为了讨好崔禄,自降辈分,认了崔禄为表叔。 但他们是什么身份,陈明自己知道,见到面了,侯爷该叫还是叫,自足了自贱的姿态,上位的人才会多赏你两口饭吃。 “既然是侯爷认了的亲戚,也就没那么多虚礼。”杜氏屏退了两个捶腿捏肩的小丫鬟,“给管事娘子看座。” 包氏受宠若惊地谢过,这才坐下。 “最近庄子上怎么样?侯爷还要过几日才回来,少夫人去庄子上,没打扰庄子上的活吧?”杜氏主动问起,笑眯眯的,一下子就拉近了包氏跟她的距离。 包氏局促地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杜氏见状,知道她有话要说,一个眼神看向春嬷嬷,春嬷嬷立马秒懂。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位主子和春嬷嬷了。 包氏虽然很少来府里,但也知道杜氏身边有两位得力的嬷嬷,这还能留下来的肯定是其中一位。 “民妇这次来,说的就是少夫人的事。” 杜氏好奇地问,“她在庄子上惹事了?我派她去庄子上,是让她监工去的。若是她让庄子上不好做事,我立马让人喊她回来。” 一番话,就已经奠定了杜氏在侯府说一不二的地位。 包氏紧张地捏捏衣襟,“民妇怕说了夫人会怪罪民妇。” “你大老远地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必须告诉我的大事,你对侯府忠心耿耿,我怎么可能会怪你。”杜氏看了眼春嬷嬷。 春嬷嬷立马心领神会,“管事娘子,你有话就说吧,夫人心地善良,说错了不会怪罪你的。” 包氏不过是个托词,既然来了,她就是打算说的。 “民妇看着,少夫人不太像是去监工的,倒像是去跟人私会的!” 杜氏差点跳起来,美目一凛:“你说什么?” 包氏咬咬牙,“少夫人到庄子后,夜里就有一个男人来投宿,少夫人留下了他,还跟他一块吃了饭。第二天早上,又跟那个男人吃了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少夫人还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民妇觉得,这二人关系不简单。生怕少夫人玷污侯府的声誉,民妇这才过来禀告的夫人。” 都说女人的直觉最准。 包氏相信自己的直觉,哪怕这直觉不准,包氏也要让她准。 无论许婉宁偷没偷人,她在庄子上私会外男,还跟外男吃饭的事情是真的。 侯府规矩多,许婉宁又是侯府的少夫人,一举一动事关侯府清誉,侯府不会不管的。 杜氏心里的火腾腾腾地翻滚。 可她到底是侯府夫人,知道喜怒不形于色,看了眼春嬷嬷,春嬷嬷立马将怀里一个荷包递了过去,“管事娘子,这事儿夫人知道了,不过这事关侯府的声誉,还希望管事娘子守口如瓶。” 包氏捏了捏荷包,笑笑:“夫人放心,民妇就是怕影响侯府的声誉,才会过来禀告夫人。其他人,民妇就算是被打死,也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杜氏笑笑,抚了抚额头,春嬷嬷知道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亲自上前拉着包氏,“管事娘子,夫人累了,你先随我出去吧。” “哎,民妇也要回庄子了。”包氏不是个傻的,立马行礼:“夫人,民妇告退了。” 春嬷嬷将人送到了门口,再回去之后,就见杜氏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夫人,包氏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她也只是看到少夫人与人吃饭说笑而已。”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杜氏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给掀掉了:“这还不够?被人抓奸在床才够吗?” 春嬷嬷不敢说话了。 杜氏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越走,这心里越是悔恨交加、郁愤难平! 她怎么就把这贱人娶进了侯府! 婚前丢脸还不够,婚后还要让她丢脸! “去把公子叫来。”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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