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沈家不要你？” 苏小娟都做好准备等人走后赶紧换个地方住了。其实，他们此前已经把联系方式拉黑了，只等房子到期就搬走，没想到华昭昭这么快就找上门。 更让苏小娟没料到的是华昭昭说的话。 沈家不要她？ 怎么会？沈家明明很紧张女儿的，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 “沈家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你是他们亲生的女儿，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心疼你都还来不及。” “沈夫人亲口说了会好好弥补你的。” 苏小娟也不觉得女儿会撒谎，大概是女儿刚回沈家不适应。 一定都是误会。 “沈总和沈夫人是你的亲生父母，沈家才是你真正的家！你们分开太久，突然住在一起有点摩擦正常，家人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好好待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早晚会看到你的好。” 劝解了几句，苏小娟为了断绝华昭昭再来找她的想法，冷下了脸色。 “至于我，我没办法再把你当成女儿了。” “你快走吧。” 华昭昭知道养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上一世的自己并不清楚，真的以为母亲不再要自己了，仅仅因为不是亲生的。 养母是为了她好，但她哪里知道自己在被亲生父母和养父母抛弃后，又遭遇了什么呢？若不是憋着一口气，早就死在开往海外的那艘黑船上了。 “妈……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妈，你别把我往外推。” 苏小娟身子微颤，握紧双手，明明他们这些天在家里都是闭口不谈故意赶女儿走的事，也就是这回老爷子过来，才多说了几句。 怎么那么巧就让女儿听到了？ 苏小娟克制着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真实情绪。 她努力瞪大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什么也没说，你别自作多情了！以前我照顾你，是因为以为你是我的女儿，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女儿的宠爱，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恨你啊，沈昭昭！” 苏小娟简直心如刀割，她根本就不想说这些残忍的话语伤害女儿。 可她没办法。 沈总外表瞧着是凶了点，但人人都称赞他是好老公、好爸爸，没道理在女儿这就不是好爸爸了。而且，沈母那么在乎亲生女儿，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就算一开始感情生疏了些，至少不会在衣食住行上缺了她的。 华昭昭又是个顶好的孩子，迟早会得到沈家人的认可和欢迎。 她是沈家大小姐，是豪门千金啊！ 华家有什么资格自私地把她留下？ “你走吧！我不是你妈，别再找我了。”苏小娟背过身不敢再看女儿，死死咬住唇，泪水汹涌而下。 都这么说了，这孩子该走了。 她和老华也许不该留在F市，早在决定让女儿回到沈家的那一天，就该远远离开，到一个这孩子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再也不要见面了…… “妈！” 华昭昭就像儿时受了欺负寻求母亲庇护那般，冲上去把脸埋在养母肩上，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裳。 “你——”苏小娟正要转身把华昭昭推开，就感受到了肩上的湿热。 她哭了？ 华昭昭呼吸着妈妈身上独有的气味，带着淡淡的卤料、洗衣粉的味道，闻着叫人格外安心。 她靠着养母，抽泣着开了口。 “沈家老大对我不理不睬、冷眼相待，沈家老二指着我的鼻子骂村姑、土包子，说只认沈禾凝一个妹妹。” “还有那个三岁的弟弟，他天天往我的床上扔青蛙蚯蚓，在我的饭里面拌沙子，抽走我的椅子让我摔在地上，他把我的书全部都撕坏了泡在水里……” “沈禾凝也总是装作被我为难的样子。” “沈总和沈夫人只相信他们的话，沈总还骂我是孽畜、逆女、混账。” 抿了抿唇，华昭昭说出她也是这辈子才知道的秘密。 “沈家早在四年前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但他们并不愿认我，任由我被商菲儿欺负，这次回去，他们也不是真心认我的。” “什，什么？”苏小娟在听到前面的时候，就已经气得直抖。 但她忍住了。 她想着沈家那样的大家族教导出来的孩子应该是懂事有礼貌才对，对刚刚相认的妹妹就算是有些排斥也不至于会做出什么。 苏小娟担心的是沈禾凝会接受不了现实做糊涂事。 毕竟她连亲生父母都打。 可有沈家人在，沈禾凝应该不能怎么样。 现在呢？沈家人合起来欺负华昭昭？而且！沈家人居然在四年前就已经知道两个孩子抱错了？ 当年就选择了不知道、不相认！ 为什么啊！ 既然不要这孩子，为什么还要跟她抢啊？她疼了二十多年的孩子，不是要送回沈家让人作践的啊！ 苏小娟转过身来，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再也无法压抑住感情，跟着哭成了泪人。 “昭昭……” 听着这熟悉的叫唤声，华昭昭心中酸涩。 自从身世曝光后，养母再也没有这样叫过她了。她和沈禾凝注定无法和解，可养母又是沈禾凝的生母。 若注定二选一，养母会怎么选？ 华昭昭抬手擦着脸上的泪水，哭得委屈。 “妈，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恶意抹黑沈禾凝啊？他们都觉得我容不下沈禾凝，都说我很坏。我真的没有，妈。” “没有，怎么会？”苏小娟赶忙安慰女儿。 苏小娟了解女儿，心地单纯善良，不可能会说别人的坏话。倒是那个孩子，瞧着是个漂漂亮亮的大小姐模样，背地里发起狠来叫人偶尔想起还心有余悸。 她愧对亲生女儿和养女。没能教育好亲生女儿，也没能给养女好的生活条件。 “对不起，昭昭。” 苏小娟颤抖着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如果你没有被抱错，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们一定会很疼你的。” 华昭昭其实没想过这个可能。 在她看来，真心疼爱她、照顾她，付出半生心血将她拉扯大的是华家，不是沈家。在华家，物质条件或许匮乏，但父母的爱让她的精神世界充盈。 沈禾凝作为沈家大小姐也未必真正快乐。 沈言霆遗传了沈继章的冷血重利，倘若沈禾凝对沈家没有利用价值，又或者损害沈家的利益，那父子二人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就像上一世抛弃自己一样。 沈言澈对沈禾凝倒是无脑护着，但他脾气暴躁易怒，需要沈禾凝各种哄着顺着，相处起来实在太累。 沈言烜那个小孩子也很让人头疼。 沈母对沈禾凝有真心，可她未必就愿意为了养女和沈家其他人作对。 华昭昭只需要让沈禾凝的真面目暴露，不必费尽心思报复，她就会失去沈家人的宠爱，甚至是沈家大小姐的身份。 让人失去她最在意的东西，没有什么比这还要诛心的报复了。 “昭昭！”屋内的华老爷子跑了出来。 在发现门口的人是华昭昭后，华卫东及时抓住了他，父子二人躲在屋子里，怕出去见了面，就舍不得让华昭昭走了。 他们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知道这一次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他们安静地听她说话。 没想到却听到了那些话。 “昭昭！爷爷的乖孙女啊！”华老爷子一路跑到了华昭昭跟前，他才知道抱错之事没多久，还没能反反复复消化信息，努力接受眼前的姑娘不是亲生的事实。 “那天杀的沈家不疼你，爷爷疼你，他们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咱不要了！” 看着中气十足的爷爷，华昭昭破涕为笑。 “爷爷，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谁说的！” 华老爷子小胡子抖了抖。 “你个小没良心的，爷爷今天刚从老家给你带了老母鸡、土鸡蛋，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华卫东默默地从华老爷子身后走了出来，原本干劲满满的汉子此刻沧桑得不像样。 那原本厚实的肩膀削薄了许多，整个脊背佝偻下来。 “我对不起你，昭昭，都怪我不争气。” 他就是个靠做苦力换取微薄报酬的不值一提的小木匠，所能给她的比很多正常家庭的父亲还要不如。 对比沈家，华家简直就是地上的泥。 果然，他这种又黑又糙的汉子怎么可能会生出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儿呢？人家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果在沈家长大，她哪用吃那么多苦？ 她可能连出租屋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他亏欠这孩子太多了啊！ 华昭昭也给了养父一个拥抱：“爸，在我看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 “真，真的吗？” “嗯！” 华父或许没有学习的天赋，但他不怕苦不怕累不安于现状，一路打拼从偏远的小山村里走了出来，还要攒首付在F市买房。 他爱妻子、爱女儿，受一定要儿子传宗接代的思想荼毒，却能坚持不追生儿子，不过继男孩。 他一心一意培养女儿成才，付出了所有。 这怎么能不算是好父亲呢？ “快走！快走！我们才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华老爷子驱赶起了全程站在不远处守着的司机老潘等人。 他还以为他们是沈家的人。 华昭昭赶忙阻止：“爷爷，等等！”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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