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宫墙,司马玄凝驻足城头,刚从龙霄山回来的她还穿着那身柳叶青衫。 佳人的眼眶中满是血丝,早已哭干了泪水,道道泪痕清晰可见。 苍白的脸色、虚弱的神情让这位大凉皇后失去了光彩,让人心生怜悯。 尘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割断一块的袍尾,心口没来由的一阵疼痛。 他很清楚这身长衫在司马玄凝心中的地位,这是她刚嫁入秦王府时最喜欢的嫁妆。 “还,还好吗?” 尘风大部分时间都在战场上,性子直,不知道怎么安慰女人,眼下这种时候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司马玄凝的肩上。 瑟瑟寒风拍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司马玄凝遥遥看着龙霄山的方向,喃喃道: “他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 也可能他根本没变,是这么多年来隐藏得太深,深得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组建血柳、培养杀手暗探;勾结边军武将,安插心腹;拉拢朝臣、结党营私…… 这个司马家还是从小生我养我的司马家吗?” 司马玄凝的语气中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伤感,短短一两个月,她发现从小生活的家族越发陌生。 但她的情绪已经比在龙霄山好上了不少,回京的一路上她已经想通了,接受了这个现实。 尘风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肩上的披风系得更紧了一些。 其实他明白,这就是出生在大世家的悲哀,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做主,一切都以家族的利益为先。 同为司马家的子女,司马玄凝虽然备受疼爱,但对家族而言她远没有司马庭风重要,因为他才是家族的继承人,未来代领司马家再创辉煌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尘风感同身受,因为他当初也是不受重视的皇子。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不是战功赫赫,推行合银法又为朝廷立下大功,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 说不定真的会被送去草原与北燕和亲,一辈子无法返回京城。 世人只知他们是含着金钥匙出身,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殊不知世家皇族子弟也有自己的痛苦。 司马玄凝转过身来,不顾世俗的眼光和小女人的娇羞,极为大胆地钻进了尘风的怀抱,紧紧搂住,将脸颊深埋进宽广的胸膛: “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 没错,从今以后司马玄凝就没有家人了,司马家与她再无半点干系。 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尘风的心,张开双臂搂紧司马玄凝: “没事,有我。” 其实这次让司马玄凝出城,尘风宁愿她不再回来。 京城看起来危险,实则已经变成了囚笼,城内的百姓和士卒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燕军到来。 等六万精骑兵临城下,没有援军的京城终将会变成人间地狱,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会死在燕人的屠刀之下。 司马玄凝留在城内,危险性极大。 万一燕军破城,像她这种皇室女子真不知道要遭遇何等非人的欺凌,尘风根本不敢想。 出了城,以司马庭风的神机妙算,肯定能为妹妹安排一个安全的出路,不管京城战局如何,她总能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 但她却义无反顾地回来了,足以证明一切。 一帝一后,高居皇城,紧紧相拥,不离不弃。 等司马玄凝离开尘风的怀抱时,脸上再无半点伤感之色,只有说不出的冷酷坚定: “陛下,司马一族密谋造反、通敌叛国,罪该万死。若是日后捉得反贼归案,请陛下依国法严惩。 杀无赦!” …… 皇城,御书房 尘风同样也在看墙上的地图,登基不到两个月的皇帝脸上写满了愁容: “燕军,燕军,六万燕军啊~” 尘风在雍州与燕军交手那么多年,他太清楚燕人的实力了,六万精骑,足以将中原腹地搅成一团乱麻,也足以攻破京师。 尘屠南冷声道: “城内的伤兵都已经送往了附近几处郡县,近期入城的兵马全都编入了左右虎贲卫与天策卫,日日操练。 跟着那些老兵一起打仗,这些军卒的战斗力应该能提高一些。 京兆尹府与巡防营正在全城招募青壮男丁守城,挨家挨户地统计家中余粮以及各种物资数量。 还有……” 尘屠南快速地说了一遍城中军伍的情况,条理清晰、一些不足之处还能提出改进的方法。 这就是尘风将尘屠南留在京城的原因,欧阳驯也好,沈岱凌超也罢,都是军中悍将,但执掌全局的本领比尘屠南差了些,他毕竟是执掌过十几万剑南军的人。 “军方的事你多操心,尽可能地巩固城防。” 尘风忧心忡忡地问道: “燕军入境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城内民心如何?” “不太好。” 第五南山苦笑一声: “凉燕百年血仇,燕人嗜杀成性、残酷暴虐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 如今六万兵马长驱直入兵临城下,城内恐慌之情越发严重。” “唉,意料之中啊。” 尘风揉了揉发酸的眉头: “不管怎么样,先尽可能将京郊乡镇的百姓通通迁入京城,或者迁往附近郡县。 待在城里,活命的可能性大一些。” “诺!” 这阵子官府出动了大量人手迁移城外百姓,可惜进展缓慢。 “陛下,咱们还是该考虑一下战事如何安排。” 尘屠南沉声道: “眼下城外有司马庭风的叛军,还有一支即将抵达京城的燕军,以京城的兵力同时对付两路敌人实在太难。 微臣的建议是,先破一路。” “朕明白,你是想先击败龙霄山的司马庭风吧?” 尘风眉头紧凝: “可是龙霄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强攻的话伤亡很大。 燕军将至,一兵一卒都很重要,咱们可不能把兵力浪费在攻山上。” 尘屠南努了努嘴,没说什么,这就是两难的境地。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第五南山平静地说道: “不攻山,那就只有将叛军引下山了~” “怎么可能。”尘屠南苦笑一声:“这些家伙又不傻,龙霄山固若金汤,叛军当然不可能主动下山。” “呵呵。” 第五南山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说道: “他们与北燕合作是与虎谋皮,燕人打的算盘是借机入关,侵占中原,司马庭风是聪明人,不会看不懂这一点。 我们怕燕军攻入京城,他就不怕吗? 他比我们更怕! 司马家辛辛苦苦筹谋这么多年,背上造反的骂名,怎么可能愿意看着申屠策摘桃子? 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抢在燕人前面攻占京城!据险固守! 等燕军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他再号召天下兵马入京共御外辱。 如此,方可成事。” 司马庭风若是听到这番话定会大惊失色,第五南山几乎将他的小心思全都猜中了。 第五南山诡异一笑: “陛下,屠南将军,你们不妨猜猜,单靠司马庭风手里的兵力,如何才能抢在燕军前面占领京城?” 尘风先是一愣,然后目光锃亮: “趁着我们与北燕血战,他们浑水摸鱼!”
三月,初春。南凰洲东部,一隅。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那里,趴着一道身影。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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