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饮下多少酒,如此不知节制,实在讨罚。
他指劲一沉,掐了掐姑娘家的蜜颊。
挨他掐拧的姑娘很无辜地皱皱眉,哼疼出来,扭头欲要躲开,偏生无法闪避,渴睡又酣醉的眸子终于勉强掀开细缝,迷迷蒙蒙望见榻边那熟极轮廓。
注视了会儿,她格格笑出,十指越发抱紧怀里酒坛,胡乱呢喃道:“公子……公子……把酒满上,阿实是好酒友、上好的酒伴,祁老爹,喝……”
怎蹦出祁老爹?莫不成将他看作别人?!
也不知这不满心绪从何而出,似觉自己如此这般渴望见她,但她却喝得醉醺醺,欢畅淋漓,着实教他随怒。
突然间,那柔软发烫的娇身攀过来,小蛇般的细臂缠住他腰际,遭抛弃的酒坛子可怜地滚到一旁,旋了两、三圈便止,她的小脑袋瓜偏还不断往他腰腹蹭啊蹭、摩挲再摩挲。
他火一起,按住她的身子,扳起她酒红未散的小脸。
嘴一张才要开念,她却瘪瘪嘴,眸里溢出莹光,鼻音甚重地模糊喃着——
“……公子……别难过,阿实帮你哭过,都哭过了……你别难过……小姐不在了,还有我,我不走的,好不好?不走……不嫁人……喜欢……很喜欢你……你不要讨厌阿实……公子,这样在一起,好快活,每一天都快活,你知道吗……”
她说快活,泪水却一波波坠下,有些落在榻面上,有些挂在她匀粉颊面上。
陆芳远盯着那张粉颜,左胸怪异的绞疼又起。
沉着脸,压下胸中古怪感觉,他一把拽她起身,将她横抱入怀。
“唔……要睡……祁老爹,我、我划赢了,该老爹喝……喝啊……”
“喝得这般醉,谁是谁都认不得了吗?”他紧紧箍住她,眯目瞪人。
可惜他眼神再如何严厉,怀里的人儿根本感受不到,还冲着他咧嘴傻笑,笑着笑着,水眸一合又要睡着,红唇嘟囔着。
“公子快回来啊……”
“怎不带我去?峰顶……峰顶有花……”
“……等花开,怎不带我去……阿实不怕寒的,我也想看花开……”
他深吸口气,闭目,再张开,整了整面庞。
他一身风尘,她一身酒气,北冥凌晨深透寒意,他抱她出“空山明月院”,直直奔向“夜合荡”。
刚近温泉群,夜合香气若即若离,晕晕颠颠迷染了整片泉氲。
他抱她走进温泉池,坐定,拥她在胸前,然后才慢腾腾地为两人脱衣卸裤,从上到下,从他到她,全都挣脱遮掩之物,就这么赤条条、如初生婴儿般袒露,他抱着她,她贴着他,肌肤相贴,无一空隙。
他的一只长臂横至前,抓握她贲起的女峰,五指似怜爱又似泄忿地熨烫她的肌肤,然不管为何,樊香实的神魂到底震了震,有些醒了,却又觉被一把大火烧腾得难以忍受。
“公子……”她可怜兮兮的拧眉,螓首往后靠,紫泽发丝纠缠他的肩、他的胸。
她眨眨眸,努力要定住眸线,偏偏饮酒过量,只见他面庞粗浅线条,却看不清他的五官神态但他的眼,黑且绚亮,是模糊中轻易能辨的方向。
“真认出我了?”
“你……你回来了……”她再眨眨迷眸。
“今夜极想你,所以赶回来了。”
他平淡透微寒的语气,直白说出心情,到底是力道十足。
樊香实耳中被那淡淡一句、少少几个字滚辗过去,背脊麻颤,一股气往脑门冲,瞬间又醒几分。
“大伙儿都过完中秋,公子错过了。”她扭身瞧他,心脏怦怦跳,满身潮红。
他有些面无表情,徐徐眨眼,目底尽拢烟氲,眉宇间看得出风霜。
她等着他再多说些话,他却不语,只抬手撩开她的湿发,指腹一下下抚挲她的颊,还有她柔软下唇,仿佛正仔细看她,极想她,所以此时看得专心一意。
她亦努力地注视他,鼻翼微歙,水下的胸脯一阵阵鼓伏。
“阿实,往后别喝那么多酒。”他道,拇指又轻挲她酒气未消的红颊。
“嗯……”她点点头,细细喘息。
“更不准你抱着酒坛子上榻。”
“唔……嗯……是。”确实是她不对。
突然,她颊肉被一把捏住,扬睫瞥见公子漂亮的黑眉一扭,眯目瞪她。“还敢给我边喝边睡?把榻上、被上弄得到处是酒味,胆子大了呀你?”
“那个……那个是……唔不好……”被掐着脸,她说话口齿不清。
头一扭,她挣脱公子的指掐,不等陆芳远再使招,人已整个扑上。
她牢牢榄住他的颈项,紧贴他的发鬓、他的身躯,热息有些急促、有些耍赖地喷在他耳边。
“公子刚才说很想我、很想我,不是吗?”
“我没说。”他也耍赖。
“哪、哪能这样?你明就说了!”
“你喝得醉醺醺,听错了。”
“我听得真真的,听得酒都醒了,我——唔唔……”男人侧过脸,含住她的唇。
仿佛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深入浅出、辗转相濡的亲吻。
许久、许久,四片唇瓣才稍稍分开,樊香实喘息不已,却轻轻笑着。
脸容微垂,额头靠在他颚处缓缓调息,她低柔呢喃道:“公子,往后花开,你也带阿实上峰顶吧……”顿了顿。“在峰顶上,若因花开得晚些而错过佳节,至少有阿实陪着,就不那么孤单了。”
“嗯。”他低应,一掌抚着她后脑勺。“阿实……”
“嗯?”
“独自在峰顶时,我确实想你。极想。”
他怀里一身水润的姑娘抬起红扑扑的脸蛋,犹有醉色的杏眸弯成两道小拱桥,冲着他直笑。
第10章(1)
两年后
夏季的北冥山风如活泼少年郎,爽朗且爱嬉闹,刚在林海里涌动,一下子已吹到年华刚满双十的姑娘脚下,作弄般翻动姑娘家浅色夏衫的衫摆。
“哪,拿去,阿实可端稳了,别洒出来。”管着鹿园子的祁老爹递来一只碗。
樊香实两手掌心在浅色夏衫上擦了擦,擦去手汗,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祁老爹手里那碗新鲜鹿血。
“瞧你,真不中用,脸纠成一团做啥?”祁老爹摇摇头叹气。“放心,咱抓着小鹿动刀放血,手段是利落得不得了,你方才不都瞧见了吗?那口子开在鹿只后腿,小小一道,放完血立即帮它们裹伤,不碍事,不痛的。”
“老爹又不是鹿,怎知不痛?”她瘪着嘴嘟囔。
“咱说不痛就不痛,你这丫头还有话啊?!”祁老爹挑眉瞪人。
“老爹,我真不想喝……”瞅着那碗鲜稠鹿血,一向身强体壮的她开始反胃。
“唉,这事你跟公子说去,老爹作不了主,唯一能作主的就是请你喝酒。”
公子要她做什么,她都做的,但公子要她饮鹿血一事,她每个月都得刁难自己一次,这住事实在痛苦。
再有啊,她记得很清楚,两年前公子曾经说过,要她再饮鹿血两年,倘是她状况大好,便可终止这项折磨人的“差事”……她现下壮得像头牛,气血充足得很,不必再饮了吧?
唔……无论如何,都得跟公子谈个一清二楚啊!
“实丫头,你就忍忍吧,公子要你饮鹿血,肯定有他的道理。嘿嘿嘿,说到底也是因为心疼你啊,若换作别人,且瞧公子愿不愿意去心疼?”
听这话,她心跳促了促,气息一浓,几要不敢去看祁老爹那双带笑的眼。
她想,这两年她和公子之间的那点变化,即便自觉藏得隐匿,可好像也瞒不过居落里的一些人,尤其是几位火眼金睛的“老臣们”。
她张口欲言,喉头如被堵了,啥都说不出。
幸好祁老爹没想为难她,话锋忽地一转,要她干脆当场把鹿血喝了,说是长痛不如短痛,咕噜咕噜一口气灌完了事。
……她很想,但没办法。
这碗鹿血刚离生体,仍带微温,此时腥气犹浓,她……她再如何勉强自己都无法吞下一口。
离开鹿园子,她端着碗慢吞吞爬上石阶回到主屋,原打算先回“空山明月院”,慢慢饮过鹿血,再慢慢调息练气,当然,还得在榻上多铺两层棉布,今夜或明日一早,她的月事差不多该来了……
午后日阳洒在她脸上,淡淡温柔淡淡凉,她脸皮却微微窜热。
行到议事厅前的回廊时,有人从里头走出,是一男一女。
樊香实一愣,因若依大管事符伯的安排,今儿个公子应是清闲一天,不会有客来访才是。
此时一双男女从议事厅内走出,她下意识扬睫,觑见厅里公子的身影……也就是说,公子刚与这双男女相谈过,他们是临时到访的客人。
既是来访“松涛居”的客人,她自然得让道,由对方先行。
捧着碗,她退到一边,背抵着廊柱站立,淡垂细颈等待那双男女通过。
突然间,那年轻女客脚步一顿,一双美眸朝她瞥来,直勾勾瞪着。
“流玉,怎么了?”搀扶着那少女的黝黑少年郎紧声一问,如电的目光循着少女的视线朝她射来。
樊香实竟呼息一紧,脚底陡然生寒。
发生何事?
她、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惑地瞪大双眸,她迎向那少女的注视,却听对方微颤嗓声道——
“师弟,她、她……她身上有血鹿气味!”
樊香实闻言愕然,忽又笑了,把碗端得高高的。“你是闻到这碗鹿血吧?”
名唤“流玉”的姑娘没回答她的话,甚至瞧也不瞧那碗鹿血一眼,一张小脸白得全无血色,只嚅着苍唇虚弱低喃。
“师弟……她、她身上有那股血味,我嗅得出,那人该是把那东西喂给她……原来竟用那种法子养她在身边……”
樊香实见对方快要晕倒的模样,心里原有些急,却又被那黝黑少年激迸锐光的眼神看得倒退一步,整个背紧紧黏着廊柱。
威肋感陡然涌上,很莫名其妙,她忽觉自己是块上等香肉,正被贪婪觊觎。
对方要出手了!对她出手!
她察觉得到,一颗心提到嗓眼,双眸圆瞠。
电光石火间,一道青影瞬间挪移般伫立在她面前,是公子!
公子拿修长身躯和宽阔肩背将她遮掩,让她避去对方那两道似要撕吞她的目光,只不过他这举止虽似随意,但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不减反增。
无语。
对峙着,谁都未再多说一字。
樊香实听到那黝黑少年郎一声冷哼,眨眨眼,已见那人扶着病姑娘未掉,她偷偷从公子身后探出脸,恰见那少年回头,对方目光直勾勾逼压过来,就瞧她,只瞧她,尽管已隔开一段距离,仍教她胆颤心惊。
直到那双男女走出视线范畴,她才吁出口气,压下惊愕问:“……公子,出什么事?他、他们是谁?”
陆芳远转过身,嘴角淡抿,垂目看她,神情一如平常,仿佛方才任何事皆未发生。他目线往下移,停在那碗鹿血上,见她十指扣得紧紧,紧到指尖都泛白,不知她是否受了惊吓,抑或担心鹿血要溢出来?
“给我。”他淡淡道,摊开一手,见她动也不动,只傻乎乎望着他的掌心,他忽地一指挲过她微翘的鼻头,再道:“把碗给我。”
“啊?噢……”她回过神,脸红红,举案齐眉地交上那碗鹿血。
她还想说话,陆芳远一手持碗,另一手已探去握住她的柔荑,拉着便走。
“公子?!”樊香实再次变傻。
这两年,她与公子虽已这般要好,但便如夜合之花,白日拘谨收束,在夜晚时分才在彼此怀里绽开体香,甚少在大白天且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亲匿举止,此时被他牵着手,走过长长回廊与蜿蜒的青石板适时,一路上已被七、八位居落内的人撞见,她双颊火热,与公子相黏的手心更是热到泛麻。
回到“空山明月院”,坐在花梨木雕凳上,那碗鹿血搁在她面前桌上,她心音仍促,好半晌方记起离去的那双男女。
唉,她明明要问的,怎傻傻跟着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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