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咎由自取,虽死无怨……”
“刘公子,你还直接告诉廖大人,你可认得我是谁?”慕晔不忍心廖大人等得心急如焚,主动蹲至那二人跟前,指着自己那脸张问。“二位仔细看看,在此之前还在什么地方与我见过面?”
刘贺蹙眉,“这位大人,草民与阁下素未谋面,如何会认得阁下呢?”
“你呢?”逍遥王以颌点了点小女子。“你可认得我?”
杏儿抽噎未止,抬起湿漉漉的眸儿迅即瞄了眼前人一眼,怯怯道:“民女除了刘郎,不曾正眼看过任何男人,哪里会认得大人?”
廖明变了脸色。宦海多年,又曾主管刑狱,他太清楚这等情形会在什么样的情境下出现——
犯人翻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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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
所谓阴沟翻船当如是。廖明噬脐莫及。
这两个看似呆蠢懦弱的少年男女,俨然受了极为缜密的调教,将他诓进了套里,在最关键时刻推翻先前陈辞,置他于难堪境地。而自己的策划显然有欠周密,倘使事前让二人写了供词画了指押,兴许还有一丝转机……
“你们这对蠢人,为人利用犹不知死活,你们那日亲口告诉本官是逍遥王亲自找上你们怂恿你二人淫佚私奔,这时又矢口不认,以为如此便可以脱罪了么?你们……”
“廖大人请慎言,莫惹上诱供之嫌。”太子慕曦平稳的声线插了进来。
登时,廖明面如酱色,惟能在垂首无声的当儿将两道怨毒目光噬盯向那对男女,胸中设计着一万种令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正泰殿内,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毕竟事态急转直下,这些在朝政风云中向来能够要风得风要雨的朝政大员们,总要审时度势,谋定后动,方可确保住自己的高爵显位不受殃及,不是么?
“廖大人,你好歹也是朝廷重臣,怎能如此轻易被人利用了?难道你看不出这两个人显然受人指使,意图借你之口诬陷六皇弟?若不是这二人受父皇天威震慑不敢再行诬蔑之事,你便要铸成大错了!”歧王慕旷率先发起指责,直叱自家娘舅的糊涂愚蠢。
那廖明也是个反应不弱的,闻言立刻挂起满面的愧色,跪道:“陛下,是臣一时愚昧,听信谣言,险险中了小人伎俩害了逍遥王,请陛下降罪。”
……
早朝结束。
慕晔与慕曦兄弟二人前后脚出了千步廊,到了太子办公的神衣阁,随着书房门在身后合拢,太子纵声大笑,边笑边道:“为兄在开始还是奇怪晔儿你为何要亲自以真面目去见那两个人,敢情是用在今日么?”
“小弟亲自去见了他们,是为让他们相信他们当真可以安全无虞地双宿双飞,条件即是今日。”
“你在牢里设了人?”否则,那两人怎会在听闻下狱时亦不惊不闹。
“他们进了牢内便会被送离京都,那边已早早就准备下了两具死刑犯的尸体交差,畏罪自尽而已。”
这个小六啊,就是如此仁慈,处处留有余地。“这两个人倒也稀奇,恁大的场面也不怯场。”
“之前小弟也曾担心来着,如今来看,二人是为情则刚了。”
“为情则刚?”慕曦神思略显恍惚。“这小儿小女的情,倒也当真有几分动人呢。”
“太子哥哥……”慕晔无意去触碰太子心事,那件让婉潆将他冷置了几天不理的隐秘情事,全由太子哥哥自理罢。
“我们可以走另一步了。”
“……另一步?”
“将计就计。”
慕曦深思了半晌,眉间染起一线喜色,“的确是时候了,对方苦心设了这个局,是为了将为兄与清除异己、暗杀老臣的罪名连结起来,如今功亏一篑,定然是阵脚大乱,我们不妨先下手了。”
书房内书香氤氲,对坐者兄弟情深。然而,这席话后,天朝的星空开始降临一场腥风血雨,奔涌于繁华盛景下的暗流,终于曝于天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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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上)
今日到太子府看过小世子,转道去探望赵莹,殊料那座立于城郊的太子府别苑内,人去楼空。婉潆回到城里,又往赵家设于京都的铺面赶去,铺中掌柜告诉他大公子已然在几日前返回了苑州。
赵黼、赵莹兄妹皆在京都消失。
她很难不为好友担心。以太子慕曦的城府之深,但凡不想放手,赵莹全无胜算……那么,如此的情势下,是在太子安排下到了另一个藏娇的金屋,还是自己脱身而去?
“王妃,午膳设在哪里?”
丫鬟恭敬的请询声将反复无果的思绪打断,她方察觉自己一路回府,竟然不知不觉在一个无解的问题上缠绕了一个时辰,这实在不是她该有的习惯。
什么时候有了恁多的改变?
抚着发际垂下的金丝垂饰,她哑然失笑。
“就在外面的桂树下罢,沏一壶龙井,用雨前的茶叶。”
丫鬟们下去奉命传膳,她纤指支着书案站起身,细步姗姗将下楼去,一只脚已经悬空踩出,就要落上黄梨木制成的梯阶——
她旋回身去。
“你的反应慢了许多。搁在以前,为师踏进这间房子的第一时便能为你所察觉。”立在后窗前的人影向前踱来。
是梦么?她但愿是梦,但愿是……没有一丝温度的毒蛇,缠绕在颈项间,窒息,悚寒。这份曾伴随她十年、原以为会随着那座石堡崩塌结束的梦魇,真真正正的,再度挟裹着记忆里的所有感觉重返。
“难道是因为这奢华安逸的生活腐蚀去了你与生俱来的敏锐?方才为师听见你要在桂树下品雨前龙井。冷香,你不应如此的,你应该是野间的傲雪孤梅,而非堂前的花开富贵。”
冷香。这个名字,如一把锥刀般嵌进了她的血骨内,由骨缝处细细撬凿残存的暖意,将她瞬间抛往了那一片冰天雪地里,抛在父母冰冷的身体间。她伸出一只手,向空中徒力地张抓,“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救我。
终于,一只衣经过的衣角被她抓进了掌心,然后,拼却所有地握住,再不松手。
“救我!”她欲仰起虚弱的头颈,仍只能见得那些毫无希望的茫茫白境。
“给我理由。”头顶上的声音,居然是笑着的。
“救我。”她没有理由。想活,要活,是她惟一的理由。
“在今天像你这般要冻死街头的不知有多少个,我为什么要救你?”
她奇怪,她怎么会将那些话记得这般清楚。多年之后想起,仍然闻若昨日。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影,如果甩不开,用刀罢。”
“救我。”枯瘦的五指更紧的收拢,头顶着母亲寒透的指掌倏然抬起,她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一双眼睛。“救我。”
“……有点意思。”那个声音高声一笑。“求生欲望如此强烈的人,倒是头一次见着,影,如果她活下来,定然超过你。你始终无法领会精要的摄魂术,她会比你适合。你想要她活下来么?你腰间那把刀已经杀过一个人了罢?她会不会是第二个,你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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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上)
她活了下来。
那个叫“影”的小小少年,将她从父母的尸体下拖出,背在身上,回到了位于山林深处被称为“石宫”的堡内,并与他一道接受训练,杀人的训练。
每天都会有与他们年纪相近的人进堡,所有人皆放在一个大笼子里,如兽般的嘶咬互杀,活下来且四肢健全的,可以走出笼子。第二日,与幸存者进入另一个笼子……
她也在其中。
她明白,在最初的最初,倘若身边没有“影”若有若无的援手,她成不了活下来的那个。为了不成为别人的拖累,她变得如同那里面的每个人,在杀人与被杀之间,选择前者。在一次又一次以生命作为筛选资格的大浪淘沙中,她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笼子。
终于有一日,那个他们称之为“师父”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端量她许久,扔了一瓶药下来,说:“女人的身体也是武器,以后不要随便在自己身上留疤。从明天开始,我赐你新名‘冷凝香’,你们有资格随我学习武功了。”
“你们”,指得是影,她,还有一个新来不久名为“冰”、因为根骨绝佳受到青睐的少年。三个人通过了物竞天择的遴筛,得以接受正式的武功传授,不,应该是更完备的杀人技巧,更庞杂的杀人方法,包括读书。因 “师父”说,在某些时候,书本是世间最无敌的杀人武器。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仍然被扔进大笼子里继续杀人游戏
在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少年少女中,柔弱的月原本不该引起任何怜惜。在这个地方,如果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被撕成碎片最是平常不过。
但是,当她对上病弱的月被掷进笼里的刹那因突然张开的眼睛,她回头向“师父”道:“我要进笼子。”
笼子里,她有意无意把月挡在身后,手上的短刀一刻也没有停下,最后,她与同是一身血腥的月来到外面。
“你想保护她?”“师父”踱到她身前,俯视着她。“你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你想让她杀死你?”
“她杀不死我。”
“你要杀了她?”
“她太弱了,我不想杀。”
“师父”的眼内,浮腾出狠戾之气。
“师父,这个很弱的人生得很好看。”那边的影道。
“师父说过,女人的身体也是武器,这个弱女人将来应该是一把很利的武器。”冰也开口道。
两个少年的话让“师父”仔细看了那个原以为百无一用的羸弱少女,当真有三分满意起来,“的确有些底子,假以时日,应该会很有用。”
“你们既然想让她活着,就要让她不是个要靠人庇佑的废物,为师不会给你们太长时间。”蛇般的目光依次从三人脸上粘滑而过,说。
半年后,月的武功胜了除他们三人外的所有人,性命保住。
岁月嬗递,四个人在不亲不近不温不热中共同度过,彼此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坏。在这个地方,任何情感都是奢侈。
十二岁那年,她走出石宫接任务。
没有人晓得石宫是如何训练杀手的,外界所盛传的,仅是霁光门出来的人如何能够神乎其神、无声无息地取人性命,几乎从未有过败绩。
“疏影横斜”寒孤影,“水滟清浅”寒若冰,“暗香浮动”冷凝香,“弯月黄昏”冷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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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下)
“师父”自诩学富五车,在生平最爱的名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内,为他们创下在江湖中的名号,而江湖中人对他们另有馈赠——
疏影横斜命余线,水滟清浅血满园,暗香浮动合断魂,弯月黄昏酿黄泉。
这四句话,似乎注定了他们人生的模样:或者为了“师父”银库的充盈继续着这血腥游戏,或者有一日技不如人在杀人中死去。
有时,她不知如果时光倒流,让她重新回到那个冰雪季节,回到父母虽然想为她保住一丝温暖终是失却了所有温度的天地里,她会不会向路过的“师父”伸出手。她却极清醒的知道,这样的杀人为业,已经招来了她越来越多的厌恶。
“你们两个,是时候成为天下最利的武器了。”
又一次任务归来,四个人被叫到后山,“师父”看着她和月,笑意晏晏。“明天,会有人教你们如何用身体杀人。”
她并不懂这话里的端倪,垂下的眸光不经意瞥见了影与冰的四只拳攥得青筋暴浮。
翌日,她们被蒙了眼睛,走进了一段漆黑的密道,进入一个不曾涉足过的大房内,接受“师父”口中所说的新的训练。
施教者一个丰腴艳丽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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