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多大了吗?快三十了,什么都没有。昨天下午回来,她该走了。她不要我去送。她笑。她说,哥,我走了,我唱歌去了。我知道该高兴的,可是我没法高兴。我跑到我们那边仓库呆了一晚上,想通了。我得回家去,回去干点什么。种草,种树。我们那边像我这样的大学生也不多。
顾北一路听着心情起起伏伏说不出什么来。无论说什么小羊也不需要。
小羊拍了拍顾北的肩膀,说,兄弟,明天天一亮我就走。帮我跟小初说一声。我就不跟他见面了,省得他难受。我屋子里还有大半箱马奶酒,回头你搬走。
顾北点点头,也拍拍他。小羊转身回屋,走到一半头也不回的说,小舞还说,谢谢你。
顾北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他知道刚才小羊在哭。一个男人最无奈的眼泪。
他明白小舞的意思,也隐约可以体会小羊的复杂心情。或许就是因为见到了顾北,和顾北学琴,才促使小舞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推倒一幅多米诺骨牌,小羊是最后一块。没有对错,无人可以指责。谁也不能代替谁怎样,命运重来一次,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情形下,不用怀疑,你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不然那个人就不是你了。
小舞的决定旁人看着凄惨,对她或许是最好的,至少她自己很满足,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不就够了么。那么自己呢,里面那一个呢?仔细想一想,看到小初受伤的那个瞬间自己的感觉。顾北看了看天,原来明白自己并没有那么困难。
顾北攥紧了手里的纸币决定进去等,等那个人醒了他们需要好好谈一谈。谈顾北刚刚才想明白的那件事。那件事只有他是不行的,要另外一个也明白,也一样明白才行。可是怎么说呢?就说赵小初,想不想一起去看看草原?说赵小初,第一次见面你就把我抓破相了,要负责啊。
那样太绕弯了吧。傻孩子一定不明白。湖南同学说他们那里男男女女都直接了当,会去跟心上人说,我耐烦你勒,你对我勒?如果没有把傻孩子吓着,就这么说吧。赵小初,我耐烦你,你呢?
顾北微笑着推门进去了。
忘记融化的雪 正文 42 处处迷局
章节字数:2831 更新时间:08-05-05 22:16
赵小初在那个晚上也是一夜无眠。他,又逃走了。
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他并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好像只是内心深处有些什么东西烧着了,烫得厉害,让他不得安宁,不能不跑。
我们不能责怪小初不知好歹,大约天底下最知道好歹的就是像赵小初这种类型的人了。在淡漠的环境中生活的经历,会让人对爱充满渴望。小初也是一样,毫不夸张的说他身上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毛孔都可以敏锐的接收到善意的因子,然后加倍给与回报。所以他能觉察到顾北的好,他会在刘天章开玩笑说顾北是坏人的时候认真的为顾北辩解,这是顾北,不是坏人。同样的,在刘天章以为顾北会动手打他的时候,他也感觉到了顾北的怒气却完全没有担心会挨打,相反在那个瞬间某种奇怪而强大的力量切切实实击中了他,让他想哭,又尽力忍耐着。如果真的哭了,那个人一定会更生气吧。
折腾一路回到家,有那么几分钟,落在身上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一切,屋子里气氛紧张令人窒息。小初心跳失速却并不害怕,他只是觉得激动,有些隐约的盼望,又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却毕竟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北拧着眉头去了外面,门一开一关,送进来一阵带着深夜凉意的新鲜空气,他的存在带来的压迫感却并没有消失,小初仍然感觉呼吸不易,仿佛受困在空气稀薄的高山上。心脏因为缺氧,努力的跳动,一下下有力的撞击着薄薄的胸壁,声音大的好像在整个房间里都有了回音。他把被子拉起来盖到头顶,又扒下去踢到一边,咬紧了嘴唇还是控制不住牙齿轻轻的打颤。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样?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该怎么办?小初的脑子里充塞了问题却不能思考。
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小初心跳骤停,身形凝固,大气不敢出。等了一会儿听到小羊说话,他才放松下来。不是,不是顾北回来了。可是顾北还在。小初发觉自己很想见到他,也很怕见到他。小的时候小初曾经无数次盼望着时间快点过,自己赶快长大,成了大人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可是今天,他又希望时间从此停住,永远停留在这个瞬间,什么都不要改变,那么他就可以藏着一个隐秘的快乐就此下去。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小初跑掉了。
为了不弄出动静被外面的顾北发现,小初先把大衣服和书包轻轻放出去,然后自己小心翼翼的翻过窗子,转过身慢慢的往下蹭,他的手臂力量不够大,在整个过程中不停的打着哆嗦,好几次他都以为会支撑不住垮下来。还好,脚终于踏上了结结实实的地表面。想着顾北一会儿可能还要回来睡觉,不能让热气跑掉,小初伸手把向内开的窗子尽可能拉回来合上。最后还有一条缝,怎么也没办法。小初急得一脑袋水,摸了一把,除了汗,脸上稀里哗啦的都是眼泪。脚下磨蹭,内心争斗,如此过了一阵,赵小初还是哭着走了。
深更半夜,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所以也没有人见证到那个冬天的夜晚,一个瘦弱好看的男孩,脸上带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一边欢喜,一边悲哀,欢喜不知道为什么,悲哀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而已。
顾北才一推开门就感觉有些不对了。他伸手拉了墙边的灯绳,打开屋顶的大灯,一室金黄,小初不见了。窗子留了一条缝儿,屋子里少了一个人,一个包,一件衣服,却好像就只剩了冷清。从床边到窗前的地上,零零散散的落着几片白色的羽毛。顾北弯腰捡起来看了看,是从小初划破的衣袖里面掉出来的鸭绒。傻孩子胳膊不觉得冷么?顾北有点失落的笑了。难道自己就那么可怕?搞得赵小初像个贼一样从家里逃走?他摇摇头,把这些毫无用场的胡思乱想抛到一边,躺到床上准备睡觉。跑吧,跑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意识朦胧的时候,顾北模模糊糊的想,傻瓜,跑到哪里去了?少了个袖子冷不冷?
第二天下午,刘天章战战兢兢的推开小屋的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在这之前他隐约感觉会碰到,却又潜意识的希望不要碰到的人。那个人是顾北。
刘天章看着顾北,沉默着坐了一个下午。他不是找不到话说,事实上有很多话憋在嗓子眼里,就是不敢说出来。有些事一旦挑明了,就像钉子上了墙,后悔了当然也可以拔下来,那个深而窄的洞却必然要留下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说。
顾北给他指了张椅子坐下,自己继续在桌子前做手工活。这是最后一个水仙球。昨天小初才开了头就被刘天章和周童打断了。那会儿大家都饿得恨不得要去抢劫,匆匆忙忙押着顾北去吃大户。小初好脾气,立刻放了东西跟他们走。刘天章还清楚地记得,赵小初坐在桌边安静的削水仙的样子。他没有戴眼镜,说话的时候为了看清对方,眼睛会有一点眯着,好像在笑一样。小初逐一指点桌上的碟子,里面是削好的成品浅浅的浸在水里,这一个是给童童姐的,这个放在刘哥你们宿舍,这个给小舞,这个给小羊,这个给汪鲁京,就是我的学生。这个,小初指着最小的一个小芽脸上一红,这个我自己留着。顾北当时哈哈的笑。
顾北,唉,顾北。刘天章看顾北的侧脸。男人看男人,不看眉眼看线条。顾北是刘天章欣赏的类型,高而挺的鼻管,削尖凌厉的下颌,形状好看的喉结,都显示着毫不含糊的男性特征,也很符合顾北的个性,棱角分明。
刘天章原来一直有些担心天玥会喜欢上顾北,谁知天玥临走前却给他扔个炸弹。
天玥说,哥,你帮我看好初初哥哥。别让随便什么女孩拐跑。
什么?刘天章大吃一惊。什么叫随便什么女孩?
就是还不如我的人呗。天玥撇了撇嘴。
刘天章完全不能进入状况。天玥给他解释。
我知道好多人都喜欢北哥哥那样的。无论什么拿出来都抢眼,标准十分。不过这种标准有点过时。其实最好的是像初初哥哥这样的,开始看着不错,后来越看越顺眼。无论长相,智力,前途样样都拿得出手,还不用担心一眼就被所有人瞄上。他脾气又好,会关心人。不灵光的地方是不太会玩。可是这也不要紧,反正他足够聪明,都可以教的会,而且只管教给他玩我喜欢玩的就行了,他这么耐心,肯定没有怨言。
刘天章瞠目结舌。天玥接着说。
哥,干嘛阿?又没让你现在就去放定下聘。我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也说不准在那边能碰上该属于我的王子呢。所以吧,你留心看着。要是真有个不错的也就算了。实在有那种特歪瓜劣枣的来了,初初哥哥心软,没准就给缠上了。哥,凭你的智慧和武功,无论如何也得给搅合散喽。不然,我跟你没完。
刘天章送走了妹妹,脑子被这番话搅得疼了好几天。
顾北,小初,童童,天玥。交叉起来配不是皆大欢喜?可是为什么就……刘天章越想越闷,越想越没有头绪,索性跑到村口小饭馆拎了一兜啤酒回来。顾北专心做事,既不拦他也不陪他。刘天章独自喝了个烂醉,醉了就倒在小初的床上。反正主人也不在家,在家的这个是个冒牌的。怎么办呐?!刘天章满腹心事,梦里轻轻叫着,天玥……天玥……
顾北过来给他把被子盖好,听见声音心里就同情,原来是天玥那个魔头又闯祸了。刘天章真可怜。他却不知道刘天章嘀咕的那句话其实是,天玥,天玥,怎么搅合?你的这个情敌不好办哪!
忘记融化的雪 正文 43 乡关何处
章节字数:4029 更新时间:08-05-05 22:15
那几天西伯利亚寒流袭击京城,温度骤降还下了雪。直到顾北离开租屋的时候雪还没有停。赵小初也还没有回来。
顾北不得不走了。这件事很重要,家人也很重要。
顾北的外婆和舅舅多年前移居北美。老人家在文革早期吃足了苦头,自此对政治深恶痛绝,连带着也不太喜欢顾北的爸爸,只是架不住女儿拗了性子非要嫁给一个当兵的老粗。顾北的妈妈想尽了办法居中调停,希望能让两方面相处的稍微融洽一点,后来不得不半途放弃。毕竟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也不必硬要谁去委屈求全。在过去的若干年里,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或者和孩子们一起去探望老人。这一次却是外婆静极思动,想出来走走。因为天气湿冷不愿意回上海,改去香港住在大女儿家里。无论如何这算到了家门口,女婿不上门实在说不过去。一家人最后的决定是顾爸爸陪妈妈直飞香港,亲自到机场接老太太尽尽孝道,然后爸爸自己先回北京。顾北陪顾南带着两个小毛头飞深圳,会齐在那边公干的姐夫,再渡海去香港住到年后回来。
顾北在租屋一直等到离京的前一晚,他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下,才赶在顾南爆发之前回家去了。就这么他和小初错开了一天,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深圳去香港的轮渡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北京区号的陌生号码。顾北站起来走到舱外,深吸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给顾北打电话的人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就是赵小初。
小初那天晚上哭哭啼啼的离家出走其实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京城之大,他最熟悉的不过就是校园附近巴掌大的一小块。习惯成自然,他漫无目的的走啊走竟然就走回学校去了。那天是正式假期的开始,小初几次和三五成群的学生擦肩而过,那些人拎着大包小裹去赶夜车,嘴上叽叽喳喳的议论误点怎么办,怎么改变路线行程才能尽早到家。小初听在耳朵里,忽然就拿了个大主意。他跑到火车站想尽办法混上一辆北上的列车,几经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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