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都流干了,没想到这时候还是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说道:“那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的看着她打日本人去?她打得了吗?!再说,谁知道是不是去革命了呢?万一叫人拐跑了,害了她一辈子,我……”
四老爷也是左右为难,抓着自己头发,心里又气又恨,只觉得裴宏宇把自己好好一个女儿带坏了,恨不得把他就地处决了才解恨。
四太太突然想到,说:“就这么办,即使被人知道,好歹能把她平安带回来,然后把她送给出国去,过三四年再回来,或者咱们一起都跟着去了,谁知道幼芝以前的事情?”
四老爷抬起头,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活了四十几年,妻子女儿一直是最亲近重要的人,要为了她们舍弃故土,心里虽然不舍,到底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的。便点点头,说道:“要这么说起来,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裴宏宇的罪名不该这么说,就说他煽动年幼学生抗日,也总比拐带好听。”
两个人在一起商议了一个具体的办法,因为心里着急,效率也很了不起,才九点来钟,四老爷便请了律师,攀了关系,中午便在饭店请了法官吃饭。因为近来政府也严抓抗日分子,很是站在四老爷这边。
然而,周家七小姐离家出走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知道后来人们的关注减少了些,也不见裴宏宇落网,更不见幼芝回家。
四太太本来是周家几房儿媳妇里最时髦的一个,此时却是苍老了不少。每天一看见跟幼芝有关的东西,眼泪就要掉下来。她虽然可怜,却遭了二太太三太太的记恨,这件事情一出来,周家的女儿都不讨好,明芝又是快要出嫁的人,就怕冯家听见不好听的话,退了婚,那岂不是连累了明芝一生?
二房和四房便不再来往,好歹明芝夏天出嫁,才算和缓了些。然而二太太就是看不惯四太太只顾着自己女儿的脾气,吃饭打牌逛街的事情,是横竖不肯和四太太同行的了。
三太太也因为幼芝的事情吓了一跳,先是害怕,之后便是忌讳。幼芝到底是跟着赤化分子跑去革命了,还是只是为了抗日,三太太既不明白也不想管,只是觉得棠生鹤生的事业都开始上坡,有这么一个离家出走的妹妹,总显得家风不严。要是连累安芝不能嫁进方家,岂不是拜拜浪费自己一番谋划?因此三太太和二太太虽然常年不对盘,倒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好起来,常常聚在一起抱怨四太太不懂事。
然而三太太的担忧并没有成真,棠生鹤生的事业都不错,安芝和雄辉的关系也越发稳定。
98、闻闲言方老心戚戚
安芝和雄辉走在公园里,说道:“有人说在杭州遇见和幼芝妹妹相似的人,四婶连夜就去了,结果却不是。七妹妹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可她要是看见四婶一年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出走。”
雄辉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离家出走的女孩子,现今社会也实在不少了。原因也各不相同,因此也没法定论,只求她平安吧。”
安芝说道:“现在局势实在复杂,内忧外患,也不知道幼芝现在在哪里。”
说起时局,雄辉的心情也不能轻松。他的父亲是官场中人,对政治局势自然更加敏感,如今抗日是迫在眉睫了,不出两年总要大打一场,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呢?
安芝看着雄辉的样子,忙说道:“以伯父的立场,这种时局实在是不轻松,你有什么打算吗?”
雄辉说道:“时局再乱,小市民也只是嘴上说说。他们还是要买衣服,消费的,我们总有一口饭吃。可是过两年打起来,就不好说了。”
安芝心里了然,委员长总说攘外必先安内,也就是说迟早还是要和日本人打起来的,关键是打起来,自己这样的升斗小民该何去何从。
雄辉说道:“你在租界投的几块地已经翻了两番了,是准备出手赚一把还是继续观望?”
安芝低下头想了想,说道:“若是有人要建医院教堂,我就出手。过两年要是真的打起仗来,肯定有不少难民要来,那些地空着还不如尽早盖起建筑来避难用。只是不知道近期有没有这样的工程,若是没有,只好看着处理,总之就是耗在我手里也不能卖给日本人的。”
雄辉微微低着头,嘴角渐渐翘起来,说道:“那你恐怕要赔的,不过赔钱也比发国难财好。”
安芝看看雄辉,忍不住笑道:“都说无奸不商,你倒是有气节。”
雄辉苦笑,说道:“这世上最大的奸商,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买卖人。”
安芝心里也忍不住悲凉起来,上海到处都充满着歌舞升平的气氛,百货公司里的太太小姐一天也不曾减少,舞厅的少爷老爷们还是红光满面,到底有多少人能够察觉越来越近的血腥味?国家利益被当权者拿去交易,升斗小民到底算什么呢?
安芝忍不住伸出手,罩在雄辉的手上。
“对了,”雄辉看着安芝,眼睛里闪着光亮:“明天要不要来我家,老爷子在家,想见见你。”
安芝脸一红,把手收了回来。方老太太安芝是早就熟悉的,老太太养了一个疯颠颠的女儿,就喜欢文静的女孩子,因此跟安芝很投缘,也觉得有安芝这样才貌双全,家世又不错的女孩子做儿媳妇是很好的事情。但是方老爷子对于安芝是不太熟悉的,他只不过是在安芝来方家的时候见过几面而已,只知道这是儿子很要好的女朋友,将来有可能做自己的儿媳妇。正因为这样,平时才要显出一些疏远和严肃来,仿佛公公们都是这个样子。
老爷子特意要见安芝,自然是那边的家长要考虑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了。就算不至于到这一步,也是要考量安芝的人品,直接关系着这一步,这一关通过了,离婚姻大事也就不远了。
安芝低着头,说道:“也该去问候方伯父了。”
雄辉明白这些不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罢了,但还是要安慰安芝:“我父亲对你的印象一直是很好的,不过是见面说说话而已。”
安芝不回答,只看着远方,雄辉反手握住安芝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却谁也不觉得尴尬。
方家此时却有一个远朋光临,说远倒也不是很远,乃是北方政界小有些影响的人物,如今华北五省自治,他转到南京来,后来调到了上海,今天来拜见顶头的上司。
方叔岳倒是很乐意接待这些场面上的朋友,何况这位朋友还带来他的儿子,一位留洋归来的年轻后辈。可是见到了这个年轻人,倒觉得没有想的那样好,虽然衣着光鲜,可是眉目间透着油滑。
丁老爷问候了叔岳一番,便说道:“听说您最小的公子和他差不多年纪,就已经是留洋回来创办了一番事业的人,方委员真是教子有方啊。”
叔岳笑道:“令郎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我想雄辉是比你大一些的。他那也不算什么事业,闲着无聊玩的。”
丁老爷笑道:“沪上顶了不起的青年实业家,到了老爷子嘴里就成了玩出来的,也忒谦虚了。不知道令郎的婚事定下来没有,我倒是认识几户有小姐的人家,模样教养家世倒很过得去。”
叔岳说道:“雄辉已经有一个感情不错的女朋友了,我想大事也不过是最近两年。我们家倒是不大干涉子女婚姻的自由,只要对方是个正经人物就好。说起来她们家也是北平迁来的,兴许你们认识,这家人姓周,小姐是震旦大学的女学生。”
丁老爷圆圆的脸上布满褶皱,笑道:“既然是大学堂的学生,我想总是好的。”
旁边丁少爷却似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两年前从北平搬来的周家?”
叔岳说道:“正是,难道你们认识吗?”
丁老爷笑道:“北平只有那么大,他们学界的人偶尔也有些活动,想来有个印象吧?”说着,朝丁少爷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那位丁少爷便是早先我们说起的丁学昭了,他到外国留学几年,勉强混了一张文凭。丁老爷又要转至南方发展,想来这些丢人的旧事也没有人再会提起,便把儿子叫了回来。丁学昭当初是又羞又气,去了外国,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是安芝在里面捣鬼。等他要联系邵光珠问个明白,那人却已经结婚生子,怎么也不敢和他说什么了。
然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个周安芝本来对自己极为冷淡,后来又转变态度,还约自己去她们学校。就算后来不是她的算计,怎么说也是因为他自己才丢了那样大一个人。想了想,到底心有不甘便说道:“我这些日子在上海,找了些以前北平的老朋友,说起有一家姓周的,家里现在有两位没出嫁的小姐,其中一个在去年和人私奔了,当时便说怎么周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这个周家是不是那个周家?”
丁老爷吓得脸都有些发白,人家言语之间,对于这个准儿媳已经很认可了,所差的不过是个仪式,他这样说,岂不是很驳方老爷的面子?这个儿子,在外国呆久了,中国的人情世故是一点都不懂了。一边生气,一边使劲朝丁学昭使眼色。
方老爷子面色照常,笑说道:“这位周小姐想来不是她,若是跟人私奔了,难道是跟雄辉么?”
丁老爷见他避重就轻,也就嘿嘿干笑两声:“那自然不能是了,想来北平搬来的周家多了。”
丁学昭不服气,说道:“当然不是她本人,但是也有可能是她的姐妹。这位姑娘叫周幼芝的,她只有一个没出嫁的姐姐,叫周安芝。方委员,您找儿媳妇,可要知根知底,身为君子不好议论人家的是非,然而却不能因此作壁上观。这位安芝小姐当年在北平学界也有些名声的,您还是要了解一下才好。”
叔岳眉头开始拧起来,他这样一个青年,不关心国家政治,也不关心自己的前途,只知道打听别人的女朋友,到底不讨人喜欢。但是这件事情也确实应该关心一下,到底关系着雄辉一生伴侣的问题。
然而,这件事情可以慢慢查,总不至于非要从这个青年口里知道,况且这样打听人家的事情,也不光彩。再者说,他和这个丁家也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也未必真的就是出于关心自己家名誉的动机,何至于就在一起说这些呢?想着,他攥着拳头咳嗽两声,说道:“这个周小姐行动很娴静,我想总不会有什么问题,丁少爷回国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先谋了前程,再去拜访旧友吧?”
丁老爷早气得不想管丁学昭了,可是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孩子虽然不成大器,比起令郎是远远不如的,然而却还有些学问……”
叔岳笑道:“那就该趁早谋划了,还是多出去走走跑跑,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瞧我这个老头子身上。”
丁老爷一听这话,便知道儿子惹了人家的不快,是不愿意过问丁学昭的前程了。丁老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讪讪地告辞,顾不得儿子的体面,在车上便是一顿臭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那样的长辈面前,你就不知道说些正经话吗?那是人家的准儿媳妇,什么私奔名声不太好,这都是长舌妇人说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丁学昭也是有些后悔说错了话,说道:“我本来也不想的,但是当年的事情,我想多半是这个周安芝搞的鬼,想一想我就不服气……”
丁老爷子气极,在丁学昭头上便是一个爆栗,说道:“要真是她搞的鬼,早几年着了人家的道,如今也没有学聪明,难道就斗得过她不成?她现在又攀上方家,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还回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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