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摇摇头道：“幸好朕身边还有几个从不动心的人。”这句话刚说完，四面水柱里，忽然同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不及二尺，身材、容貌、装饰、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样。尤其是他们的脸，小眼睛、大鼻子、凸头瘪嘴，显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们手里的剑，却一点也不可笑。一尺七寸长的剑，碧光闪动，寒气逼人，三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七柄剑凌空一闪，就像是满天星雨缤纷，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可是，就算你张不开眼睛，也应该认得出这四个人云门山、七星塘、飞鱼堡的鱼家兄弟。

    剑光闪亮了皇帝的脸。

    皇帝冷声道：“斩。”

    七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立刻就笼罩了平南王世子和王安。

    王安居然面色不变，很是镇定，平南王世子已挥手低吼道：“破。”

    一声出口，忽然间，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惊天。

    在普天之下的七大剑阵中，鱼家兄弟的家传飞鱼七星剑阵虽然不能名列第一，但能破他们一阵的人，也已不多。但是也仅只是不多而已。

    满天剑光交错，忽然发出了“叮，叮，叮，叮”四声响，火星四溅，满天剑光忽然全都不见了。

    唯一还有光的，只剩下一柄剑，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

    这柄剑当然不是鱼家兄弟的剑，鱼家兄弟的剑，都已断了，鱼家兄弟的人，已全都倒下去了。无人发现的是，鱼家兄弟并没有死去，境界相差太大，留手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柄剑在一个白衣人手里，雪白的衣服，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睛，傲气逼人，甚至比剑气还逼人。

    皇帝神色不变，淡淡道：“叶孤城？”他只见过叶孤城一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的傲，记得最牢的就是他的放弃，让他最羡慕的就是他的情。

    白衣人道：“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动天听。”

    “天外飞仙，一剑破七星，果然是好剑法。”皇帝称赞道，这的确是令人惊艳的剑法。

    叶孤城也不谦虚，道：“本来就是好剑法。”他本来就有骄傲的本钱，为此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汗水。

    皇帝可惜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叶孤城道：“成者王侯败者寇，败就是贼。”

    皇帝点头肯定道：“败就是贼。”他们大明原本也就是这么来的。

    叶孤城冷笑，平剑当胸，冷冷道：“请。”

    “请？”皇帝不明白了，不是江湖人的他当然不明白这是邀战之意。

    叶孤城道：“以陛下之见识与镇定，武林中已少有人及，陛下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手之林。”

    皇帝笑了笑，道：“好眼力。”他也是有他自傲的资本。

    叶孤城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

    “好一个强者为胜。”这世间，本来就是胜者为王，弱肉强食。

    “我的剑已在手。”

    “只可惜你手中虽有剑，心中却无剑。”

    “心中无剑？”

    “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剑？”

    叶孤城脸色变了变，冷笑道：“此时此刻，我手中的剑已经够了。”他答应平南王的时候，没想过这些，那时他只想叙一份父子情；与皇帝交易的时候，他还是没想过这些，他想的是长生。或许，这些长生曾经都替他想到过，所以才会多次提醒劝阻他。心不正，则剑钝。

    “哦？”皇帝不已为然。

    叶孤城道：“手中的剑能伤人，心中的剑却只能伤得自己。”皇帝笑了，大笑。

    “拔你的剑。”

    “我手中无剑。”皇帝干脆背起了手。

    “你不敢应战？”

    皇帝微笑道：“我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皇帝，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因为皇帝并不应该是一个予取予求的人。争夺皇位的人，只看到了那滔天的权势，却完全忽略了随之而来的义务。

    叶孤城本想继续接话，却已不必，陆小凤已来了。他庆幸地暗自吐了一口气，他快没话说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说话也是这么伤脑筋的事。

    “快杀了他。”平南王世子已觉察到不对，他的武功毕竟是叶孤城教的，练得也不错。

    叶孤城没动，剑已入鞘。

    陆小凤飞身进入了御书房，身后跟着的是魏子云、殷羡、丁敖、屠万和大批的侍卫。

    皇帝的朝服并不是用来打架的，所以很是碍手碍脚，没有过多的反抗，平南王世子就已失手被擒，与早已吓破胆的王安作伴。

    “叶孤城，你为什么不动手？”平南王世子很愤怒，大势之下，他不敢向皇帝发怒，但对叶孤城这个同伙却不同，为什么他没被抓。

    “我本该是你兄弟的，而不是棋子。”叶孤城看着平南王世子愤怒的脸，很平静，他已经想通了，“我本该是你师父的，却不是打手。”简言之，他叶孤城并不是可以被利用的人，他们没资格驾御他，连唯一可以羁绊他的情感都被他们亲手斩断了。

    “我已完成了我的承诺。”叶孤城转向皇帝道，这么拖延也是迫不得已，他不想也不能亲自对平南王世子动手，那毕竟是他的兄弟，好在陆小凤没让人失望。

    “我也会遵守我的承诺。”皇帝没用朕这个自称，他觉得，面对叶孤城他只想平辈论交，而不是用一个自称划出一道深深的鸿沟。

    叶孤城转身，他要去完成另一项约定。

    “叶孤城，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被拖下去的平南王世子大声地诅咒着，凄厉的声音犹如恶鬼。

    19

    19、第十八章 ...

    作者有话要说：某雪先学习，后出差，木有存稿鸟，来一篇亲们期待的封信的肉菜作为赔罪

    网易的博客上不了肉了，这是多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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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是一头雾水，他猜到了有阴谋，却未曾想到阴谋的结局是如此地戏剧化。

    “叶孤城，这究竟怎么回事？”陆小凤的好奇心一向很重。

    “皇帝一直知道今晚会发生的事。”叶孤城还是很愿意为陆小凤解释的，因为他们是朋友，“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那你呢？你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叶孤城苦笑，有些低落，道：“或许是背叛者吧！”顿了顿，他继续道，“皇帝毕竟是皇帝，我只是遵照着平南王的计划做，一切的破绽和漏洞皇帝早已看穿，我只是没有提醒和弥补而已。其实我更佩服的是你，皇帝是旁观者清，而你这个局中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穿，的确不简单。”

    陆小凤并没有因为叶孤城的称赞而高兴，他的脸色反而有点难看，因为死的人里有他的朋友。如果叶孤城是真的谋反，他还不会如此难过。

    “你在怪我？”叶孤城道，“那你是否想过，龟孙子大老爷、公孙大娘、欧阳情他们为什么会在京城？即使我和西门吹雪的决战诱惑再大，也不该吸引像孙老爷这样的人。而如果要嫁祸的话，又为什么会选公孙大娘？”

    “为什么？”陆小凤怔怔地接了句，他发现，他有好多事情不明白。

    叶孤城摇摇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清楚比较好，给自己留点念想，他们依旧是你的朋友，我也还是你的朋友。”

    月色凄迷，仿佛有雾，前面皇城的阴影下，有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一身白衣如雪。

    御书房内，此时已只有皇帝一人。

    长生已从密室中走了出来，他没想到，这里的进展竟然如此顺利，没有曲折，虽然那个平南王世子的诅咒让他很生气。

    “主人。”皇帝恭敬地躬身。

    “想不到这里这么无聊，早知道就去太和殿那边看猴戏了。”长生喃喃地抱怨，但他也很清楚，就算一切重来，他还是会等在那黑乎乎的密室里。

    长生拍拍皇帝的肩，径直离开了。同时，一道赐战紫禁之颠的圣旨被颁了出去。

    月已偏西，却尚未沉。

    月圆之夜，紫禁之颠。

    黄金般的琉璃瓦，在月下看来，就像是一片黄金世界。这地方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完的，看来也不似是个屋顶，却有点像是片广场，中间有屋脊隆起，又像是片山坡。

    等到陆小凤他们再次到达的时候，已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那，圆月为景，身姿卓绝，飘飘若飞，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夜风拂过，一股淡淡的幽香四散而开。

    “长生，你怎么在这儿？”陆小凤来到长生的身边，道，“原本我还想找你一起来的，但是我忘了问你住哪儿了。”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知道我总是很有办法的。”长生笑着道。看了看那两个即将决战的人，忍了忍，还是问道：“他们，还是要……”

    “啊。”陆小凤沉默了一会，“这一战，势在必行。”

    “如此，琴来。”

    一架古琴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轻飘飘地在长生面前停下，悠扬的琴声在夜空下响起，不柔不媚，却是铮铮的铁骨，如剑出鞘。这是战前的献祭。

    陡如急坡，滑如坚冰的琉璃瓦并不能成为障碍，叶孤城、西门吹雪遥相对峙，这是他们决战的最佳舞台。

    古松居士、木道人、司空摘星、老实和尚、唐天纵、卜巨，他们一个个严肃地站在一边，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一种逼人的压力。

    叶孤城看了眼那个弹琴的人，他忽然觉得很满足，自从上次他不告而别让他一直很担心，那么现在，他既然来了，是不是说明他原谅他了？

    叶孤城转而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就让他最后一次为自己拔剑，为叶孤城拔剑。

    西门吹雪也很意外，意外长生的到来，但此刻，他也很感谢长生的到来，他的琴音，仿佛再次让他找到了他的无情剑心。

    剑已出鞘，剑气已冲霄。

    叶孤城、西门吹雪都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或许他们都在庆幸，这世上，有一个叶孤城，还有一个西门吹雪，虽然他们并未相交，即使他们现在以剑相对，但他们已是朋友。

    “我的王剑，似乎走错了方向。”叶孤城忽然道。

    “尚停留在心剑，未摸到无剑的境界。”西门吹雪也同样道。

    除了长生，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能陆小凤猜到了一点，毕竟他也见过长生的剑。

    两人似已有了默契，同时动了起来。

    剑已刺出。

    这一刻，星月无光，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中在两柄剑上。

    长生专注地看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留意着他们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动。他不想他们有任何的损伤，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发现，叶孤城其实还是更适合霸剑，因为叶孤城的王剑不够博爱，他知道，那是只为了他一个人的王剑，所以醒悟的叶孤城才会说他的王剑走错了方向。

    但至少，叶孤城的情已融入了他的剑，霸剑成了情剑。

    反观西门吹雪，虽然在他的琴音帮助下暂时摒弃了感情，他已冰冷、无情犹如他的剑，但他的情还是在他的剑上留下了痕迹，神已堕落为人，是人就有弱点。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招未使出，就已随心而变，别的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采，就像是看着两个孩子拿着剑在胡乱比划。

    旁观的人却都已流出了冷汗。魏子云、丁敖、段羡、屠万，古松居士、木道人，他们都是用剑的人，武林中的一流的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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