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记_宫中记(1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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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夏灏偏头说:“他们不能从其他地方绕过来吗?”

    将军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漓江将我大康和苏国之间完全隔断,漓江江面宽阔,想过江,要麽乘船,要麽架桥,我军凭借江南的几处湖泊组建了五大水军,完全控制了漓江。如果不是……”将军顿了顿,微微一笑掩饰了他的失言,只道,“在这水上,我大康的水师是无敌的,日後待我大康兵强马壮之时,就是我们渡江横扫北地之时。”

    夏灏又不明白了:“难道我大康现在兵不强马不壮了吗?”

    将军道:“殿下,良马多产自塞外和北地,如今我大康居於江南,所有良马都被苏国控制,纵使我大康的士兵再强健,没有良马也无济於事啊。”

    良马固然很重要,不过康国军队的军风确实比不上苏国的凶悍,这位将军避重就轻,免得犯众怒。

    但夏灏曾听先生说过康苏军队之间的差距,给他上课的老先生耿直不阿,绝不避讳这些,将话说得十分直白。此刻夏灏见将军只提良马而不提良兵便隐隐听出了其中的猫腻,但他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也不点破,而是跳转了话题说:“乔叔叔,我能让人给大船画幅画吗?”

    “殿下是想……”

    “我想将大船的画带回去给父皇和母後看!”

    夏灏讨巧地回答,引得周围的文武官员都连声赞扬他懂事孝顺。那乔将军便说等大船回来的时候就找画师来作画。

    傍晚时分,舰队果然回来了,除了两艘船船身破损之外,整个舰队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乔将军又给夏灏解释,这是因为一来苏国的造船技术不如康国,不论是船体的坚固度、灵活度还是速度都比不上,二来苏国的船炮比不上康国,两国在船上安装的都是投石机的改良版,但康国能投掷的石弹比苏国更大更远,准确度也更高,因此在双方对阵时康国的水师占尽优势,在船只数量相等的情况下,康国的军队完全可以压著苏国打。

    夏灏立刻让人作画,因为他觉得金色夕阳下徐徐归来的舰队太壮美了!他要把这一幕保存下来带回去!

    夜幕降临,康国这边的军营里歌舞升平,将军们为了迎接祜王殿下的到来而设宴款待。虽然,祜王其实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

    当康国的将军大帐中男人们饮酒欢笑时,苏国的将军大帐里两个人男人却在发生争执──

    “大人!您不能就这样离开啊!”

    将军打扮的青年满脸无奈,他不顾形象地死死抱住了眼前这位“侍卫”的身子,虽然他们看起来一般高,但“侍卫”还是很轻易地就将“将军”从自己身上拎了下来。

    带著半张鬼面具的“侍卫”淡淡道:“作战计划我已经和张春说好了,你只需要当一个会点头的摆设就行了。”

    “可是将军……”

    “好了,不必再说了。”“侍卫”拿起桌上一个小包袱,露在面具外的嘴角微微翘起,道,“船坚炮利,兵强马壮,还有一个十分简单的而详细的作战计划,你们可以完成的。既然如此,我走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除了什麽差错让计划出现变故,我想以後你就可以和漓江里的龙王喝酒去了。”

    说罢,“侍卫”身影一晃就消失在帐篷,独留“将军”在帐篷里对著一张鬼面具哀怨地叹息:“将军,您没人性……呜……”

    宫中记20萍水相逢

    在上至皇帝下至九品芝麻官都将注意力放在战争上的时候,夏彦偷偷出宫了。

    夏彦不是想惹是生非,只是这一两年里陆陆续续听夏灏描述了许多宫外的事物之後,他对出宫萌生了不小的兴趣。毕竟只是个十四的孩子,好奇心总是有的。

    以前夏彦的时间被书籍和武功占据著,但现在夏灏离开已经一个月了,夏灏临走前留下的书夏彦都以倒背如流,而陆昕阳自然那天离开後就再没有来过,游天骐因为有事暂时也不能来,夏彦总是比划著那麽几招几式不免无趣──在有了和陆昕阳对招的比较後,夏彦愈发觉得自己一个人练剑是多麽枯燥的事情。

    冷宫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禁地,没有人会过问这里的人怎麽样了,夏彦的离开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只要他能偷偷翻过宫墙而不被人发现。

    不过,看起来,夏彦的轻功学得不错,起码他在黎明时分跃出宫墙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京城里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青石砖铺成地面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著清晨特有的水雾的味道,京城的百姓们就是闻著这样的味道开始了他们的每一天,但这个味道对於夏彦来说却是新鲜的,冷宫的大殿总是被陈腐的木柱和斑驳的红漆的味道笼罩,那样的味道就像是只身一人行走在黄昏里的孤独的老人的气息,掺杂著悲哀、绝望、痛苦各种负面情绪,不像京城里这样清新的水雾,似乎是刚刚苏醒的年轻人,昭示又一个鲜活的日子即将开始。

    夏彦沿著青石砖的向前慢慢走著,他好奇地让脚踩在石砖的缝隙之上,又在每一步间跨过一块石砖,他走路的方式就像一个孩子在跳格子,似乎走路也是一个让人愉悦的游戏。

    夏彦的嘴角带著笑,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走路也是这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在冷宫里,没有这样的青石砖地面让他行走,也没有如此清冷而湿润的新鲜空气让他呼吸。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

    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

    真源了无取,忘迹世所逐。

    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

    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

    日出雾露余,轻松如膏沐。

    淡然离言说,吾悦心自足。”(注1)

    夏彦轻声吟著他从书上看到的一首诗,他仿佛沈醉在诗中所描绘的清净幽雅的禅院之中,所有的烦恼也都在沁凉的晨风中消散。

    夏彦怡然自得,微微一笑,顿了顿,又吟:

    “闲散身无事,风光独自游。

    断云江上月,解缆海中舟。

    琴弄萧梁寺,诗吟庾亮楼。

    丛篁堪作伴,片石好为俦。

    燕雀徒为贵,金银志不求。

    满杯春酒绿,对月夜窗幽。

    绕砌澄清沼……绕砌澄清沼?绕砌澄清沼……”

    夏彦一时忘了下文,口中反复念著“绕砌澄清沼”,却怎麽也记不起下句是什麽了。夏彦边走边想,不想旁边冒出一个低沈有力的声音接上了他的诗──

    “绕砌澄清沼,抽簪映细流。

    卧床书册遍,半醉起梳头。”(注2)

    夏彦微愣,循声看去,只见一高大男子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巷口,小巷里幽暗的光线令人看不清的面目,却能看见一双深如幽泉、锐利如锋的双眸。

    夏彦又想起这人接上了自己吟的诗,不由得对那男子莞尔,颔首道了声:“你好。”

    不知是不是夏彦的问好让那男子惊讶,男子怔了怔,也为之一笑,道:“小兄弟怎麽会吟这首诗?”

    说话间,男子也从小巷的阴暗处里走了出来,他很高,夏彦几乎是仰著头看他,他的眼睛一般深邃,那看似随意的目光中却充满了胁迫感,然而与这锐利的目光完全相反的,却是他极为普通的面貌,带著些许粗狂,总的来说只能说是五官端正,说不出什麽特色。

    被这样的男人看著,夏彦略感不适,当下窘迫道:“我……我只是随口念念。”

    那男子听了夏彦的回答便说:“虽然这首诗并不适合男子吟唱,不过那句‘燕雀徒为贵,金银志不求’似乎和你十分相似。”

    夏彦没想到这男子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不禁微郝,哪知那男子居然呵呵笑起来,说:“果然是个简单的小家夥!”

    夏彦这才知道自己被这男子诈了!人家不过一句试探,他的反应就给漏了底,若是四岁小孩这样那就叫单纯,那麽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就是单“蠢”了。

    夏彦羞恼地瞪了一眼男子,不等他想到要如何反击,那男子已经哈哈笑著离去了,只留下夏彦在原地干瞪眼。夏彦从没有这样被人戏弄过,以至於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气鼓鼓地看著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恶劣的家夥!走路一定会被绊倒!”

    夏彦在心中腹诽,这总算能让他稍稍消气。

    夏彦继续往前走,只是这回不再踩砖线也不再吟诗了。

    早市渐渐摆出来,夏彦走的是东市,也就是商人们做生意的地方,早市出来後就显得十分热闹。街两边的店铺陆续开张,零散的摊贩也在路边摆开摊子吆喝起来,各种早点的香气飘散开,引得早餐还没吃的夏彦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那个包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夏彦看著不远处一个大蒸笼上白胖胖的包子,他觉得……好饿……

    买包子的大婶似乎察觉了夏彦的目光,转过头来热情地招呼:“小兄弟,要不要来两个包子?五个铜板就能买三个,管饱!”

    夏彦倒是挺想吃的,不过……他没钱。

    夏彦微微摇头,大婶善意地笑笑,又转过头去招呼其他路人了。

    夏彦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时候拿一根玉簪,就是想拿到外面当了换一点银两,一方面是为了补贴育芳宫的支出,一方面他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钱支付这次的出宫行程。

    宫里也能典当东西,但都是私下里向一些富有的大太监典当物品,每次都会受到大太监的严重克扣。别看宫里似乎什麽东西都有,但做主子的开销依然很大,打赏下人,贿赂那些当权者身边的红太监,这些都是要银子了。就算夏彦深居冷宫无意争权,但每月依然要给那些做饭、送饭的宫人一些“孝敬”,如此一来冷宫里的生活才不至於太过窘迫。所以这次夏彦偷溜出宫,青荷就让夏彦带一两个没有宫廷标记的物什到外面去典当,希望能多换一点银两。

    不过当铺没有这麽早开,夏彦只能饿著肚子在街上随便乱逛。

    又走了一会儿,夏彦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小家夥,不吃点东西吗?”

    夏彦扭头看去,又是那个恶劣的男人。那男人正坐在一个馄饨摊子边,面前摆著一只碗,手里拿著一个调羹,显然是在享用他的早点。那男人在碗里随意舀了两下,似是推荐地说:“这馄饨挺好吃的,试试?”

    馄饨的香味飘过来,夏彦轻轻咽了口水,却摇头,道:“我没有钱。”

    男子一愣,又将夏彦上下打量一番,道:“我看你的打扮应该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难道是逃家出来了?”

    “我……”夏彦有些尴尬,但还是老实道,“我家里并不给我钱。”这是大实话,就算是夏灏那样得宠的皇子,除非自己有封地收入和皇帝的特别赏赐,否则宫里给的真金白银也是很少的,每月的“月份钱”也多半是绸缎布匹、胭脂水粉、香薰碳料、玉石摆器等实物。得宠的皇子都是如此,夏彦更是得不到了,他甚至连布匹碳火都只能分到很少的一点,而且还不是以月计的,而是以“年”计的。

    男子有些惊讶,想了想,笑道:“那也无妨,坐下吃一碗吧,权当我请你。”

    “这……还是不要了。”

    “没关系,吃吧。小二,给这小兄弟来一碗!”

    男子自说自话地硬拉著夏彦坐下,又让摊主给夏彦端了一碗上来。夏彦无法拒绝,只得接了那碗馄饨,对小二说了声谢谢,但他并没有马上食用,而是将汤碗放在桌上,转而对男子说:“谢谢你,等会儿我将东西当了,就将钱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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