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最后一条街的时候,Yamap耳朵上多了一个亮晶晶的十字架,Ryo手上多了一个金色的小提袋。车往旅馆的方向开去,Ryo盯着反光镜上方已经旧了的平安符,觉得今天给Yamap买的耳坠有点儿招摇了。
椅背上那股香气没有散去,反而愈加明显。Ryo把窗子摇了下来,风扑进来绕住脖子,已经是夜的温度。
夜了,水温有点儿低,闷闷地划过皮肤,像夏天黄昏里的海水。
告诉妈妈Yamap要出道了,自己还没戏;帮他把游戏存档,省得下次那家伙大嚷大叫;至于那个哭个不停的耳环么……仁也安慰不了它,就把肚脐上的那一个也摘下来。
“一起哭好了。”
白色的泡沫从头顶、从指缝间滴下来,腻在仁的眉间、身上。手指抚过并不健壮的胸膛,仁觉得自己好像也瘦了,而且好像黑了些。
“完了,Yamap把他的肤色传染给我了……”
仁愣住了,眼睛忽然一痛。
Yamap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仁还在浴室里,对付被洗发精蛰痛的眼睛。
赤西妈妈恭喜他终于出道了,还问他什么事。
“没事啊没事我没事……”Yamap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嗯……我的耳环好像落在家里了。”
“哦,对!我去收衣服的时候,台子上有一对耳环的。要我帮你收起来吗?”
一对?Yamap有点懵了。“不用麻烦了,我明天去拿就好了。……”
仁红着眼睛出来的时候,身上所有的衣服就是一条浴巾,如果勉强要说,那么还有一条项链。“是不是该给P打个电话呢?”
仁望望在黑暗中泛起银光的环,他觉得Yamap真的真的很肉麻。
肉麻的很阴险。
阴险的很无辜。
最大嘴巴的就是他——喜欢把大亲友挂在嘴边儿上,还要写在曰记里。Yamap就恨不能请天皇下旨昭告天下——
这就好像仁挂着的那条细细的链子。
Yamap也戴着一个一样的。
那是Yamap亲眼看着银匠师傅把同一块质料溶了,化成一模一样的两块坯子。
然后在上面打上彼此的名字。
项链这个长度……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了吧。
"拜托你这很肉麻,P———?!"
Yamap抬头望天,就当仁的话是一阵风。
仁低头,看见P的书包上系着的学业御守。开始明白Yamap那无比肉麻的方式里面,紧紧包着一个旧伤口。
太害怕失去的不安吗?
就像小孩子会当着人不停的哭闹,直到父母抱起他,就确认他自己是最重要、最重要、最最最重要的唯一。
于是,在走进窄窄的演员通道之前,仁乖乖地扣上了项链的搭扣。然后戴着这条并不含蓄的链子开始了表演。
每一次身体的跃动,胸前就挑起一道银色光芒,被冶艳的灯光渲染开去,荡漾成一圈圈银色涟漪……然后落下,叩着仁敞开的、苍白的胸膛。
一下一下,一声一声,告诉所有的人:
仁是他的……
胸前的银色金属在少女们忘情的欢呼尖叫中体验着仁的体温。
在仁开的不能再低的领口,被烫得越来越热……
狐狸说:
“你说好处?你还看不见吗?我手上的颜色。”
仁没有给P打电话。
【东京的温度】
Yamap回到家的时候,夜只是刚刚黑。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眼就看见桌子旁边打包好的一摞复习资料,这只是一半,还有更高的一摞书在笨蛋家里。
“就不去拿了……”可能是复习的时候看了太多书,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再看。
窗户的玻璃上,模糊的、慵懒的容颜。
Yamap的眼睛低低地垂着,仿佛对整个儿世界都没有了欲望,耳朵上闪烁的小十字架跳跃着一个华丽的影子,Yamap觉得它像一串宿命的泪光。
趴在床上发呆的时候,Yamap接到了Ryo的电话。Ryo的声音低低的,在空气微微的流动中,浓烈的像渐渐发酵的酒,Yamap觉得自己困了。
“Yamap,你累了。”
“嗯。我累了。”
“那么,我收线了。”
“不许——”
“Yamap……”
“你接着说,说到我睡着……”
于是Ryo只好说,说离开东京的曰子如何度过,说大阪的冬天吃什么样的火锅,说妹妹的考试和要上的学校,说打不通关的电玩说最近看的小说……直到电话那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晚安,Yamap。”Ryo收了线。
坐在旅馆的窗台上,风越来越凉,灯越来越亮……
Ryo让两条腿荡来荡去——
在二十层楼高的半空中,亲近着九月的风景。
他的脚下,是整个不夜的东京。
小王子说:
“夜晚,你抬头望着星星,我的那颗太小了,我无法给你指出我的那颗星星是在哪里。这样倒更好。你可以认为我的那颗星星就在这些星星之中。那么,所有的星星,你都会喜欢看的……
东京在Ryo的眼里,不过是一张流光溢彩的,繁华的地图,翻过来,是一言难尽的冷漠。
Ryo只知道在无数点灯火中,有一盏是Yamap的。于是所有的灯火就都有了温度,次第亮起,彼此依偎着连成一片海洋。
所以东京就不再冷漠。
【午夜零点零三分/你来干什么?】
Yamap突然惊醒的时候,墙上的钟就快要走过十二点。
是噩梦。
午夜零点零三分。Yamap刚刚从噩梦里逃出来;
Ryo正把电话拿到离耳朵一尺的距离,让裕暴跳如雷的吼声不至于震聋自己的耳朵;
仁裹着薄薄的毯子在黑暗中静静的坐着。
他的视线消失的地方,两个小小的银色的环套在一起。
仁觉得现在好像听不见它们的哭声了。
“你看不见吗?我手上的颜色。”
外面一阵响动,仁换个姿势,用毯子蒙住头。
门开了,一阵冷冷的空气倏地冲进来,一个比空气更冷的身体扑过来,抱住了仁。
“你来干什么?”
“睡觉。”
小王子说:
“没有人驯养过你们,你们也没有驯养过任何人。你们就象我的狐狸过去那样,它那时只是和千万只别的狐狸一样的一只狐狸。但是,我现在已经驯养了它,于是它现在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
狐狸说:
“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要对你驯养过的一切负责到底!”
小王子:
“是的,负责到底……”
麦田之七《双城记》
狐狸说:
“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可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要对你驯养过的一切负责到底!”
小王子:
“是的,负责到底……可是我就要走了。”
狐狸说:
“再见!”
也许,狐狸本不想这么说。
“去开灯!”
“嗯~不!”
“……那你先起来,我去开灯。”
“说不开就不开!”
“这样我看不见啊…”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吗?”
“你……!”
“仁,我刚做了一个梦…”
“春梦?”
“春你个大头鬼!…噩梦……”
“害怕啦?”
“才没有!”
“那你干吗大半夜地跑来?”
“……睡觉啊。”
仁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继续挣扎着,试图把这个嘴硬的家伙扔到床下去睡地板——
“好啦!我承认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终于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可怕”被Yamap这个逞强的小孩儿说了出来,只是抱住仁的手臂愈发用力了……仁听出Yamap异于以往的声音有点脆弱。
也许没有光亮的时候,人往往会说真话。
是因为太黑看不见表情?
还是因为找不到白天的面具……
Yamap的这句话越说越低,当尾音融化在黑暗中时,那阵冰凉带来的透明的忧伤,像惆怅流转的夜风一样,不知方向。
仁说:“进来。”
【取暖/仁有点儿后悔】
“进来。”
原本紧封的毯子打开了一个缺口,Yamap顺势滚了进去,Yamap的衣服薄薄的,一层凉气渡过来,仁连忙又合上了毯子。
Yamap在黑暗中摸索着,抱住了毯子里面唯一在发热的物体。Yamap衣服上面夜的凉意迅速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散开,仁觉得Yamap正把衣服上携带的凉气都传递给他,几乎渗进他的皮肤了——
仁只穿了一条浴巾的身体上的暖在消失……
“凉死了!”仁现在就想把Yamap一脚踹到北海道去。“尸体一样!”
“仁——”
装听不见。
“仁~~~”
“干嘛干嘛,叫魂一样的,我又没有死!”仁挣扎着想把Yamap甩到一边儿去,但是发现Yamap简直像长在他身上了一样。
“下来!”
“嗯~”
仁简直要疯了,他不敢想象有一天Yamap也会发出这种声音来。
“嗯,取暖……”
Yamap把脸往最暖的地方贴过去,仁赤裸的胸膛上,那个吸收了他的体温,变得温热的金属被Yamap蹭到了一边,金属滑过的瞬间,仁觉得皮肤一紧。
“别…乱动…”仁的后悔刚才没有多穿点衣服,这个样子……也太……
“嗯……?”Yamap嘟囔着,意识不像太清醒的状态。
“别,别动了…”仁的声音有点慌张,全身肌肉好像都全员戒备的绷紧了。
“嗯,不动。”Yamap终于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乖乖地闭上眼睛。
松了一口气的仁毫无意外地发现Yamap立刻就睡着了。那个时候,仁怔怔地看着黑暗中某一处,一度怀疑Yamap实际上是在梦游……
睡着的Yamap就完全没有了白天的气势(本来也没有什么气势),一点点都没有。他蜷成一团的睡相让他看起来就像没有了壳的软体动物。
刚换的床单是天蓝色的,但是在仁看来这种蓝色不像晴朗的天空,倒像是一片初春的深海,宁静的微笑着,让仁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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