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_分节阅读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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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芒闪闪,“礼物嘛,却不可以忘了。记住,为师我要简非亲手做的礼物。”

    我瞪他一眼,“我所学全是你教的,还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配得上老师你这样的人物?”

    “不一定,不一定。”他笑着俯身朝我眨眨眼,“总之记住,别令为师失望啊。”

    说着,眉花眼笑地离开了。

    剩我一人坐那儿发呆。

    送什么呢?

    初冬的月,照于室内,梅香轻流。

    记起了简宁的三十岁。

    为了他的生日,我准备了一年半。

    叫钟管家去找五十两最好的山羊毛,并且要求是剪下来的越长越好的山羊毛,钟管家听了我的要求后,一脸坚忍,终于在两个月后给我送来了。

    果然是上好的。毛色洁白,纤维光亮细长而柔软。经过一番处理后,请吴娘纺成了羊毛线。

    洁白细软的羊毛线。又就地取材,用竹针打了一件超薄纯羊毛毛衣。

    每次都是早早地支开环儿,我一人坐在室内,挑灯准备。

    家明的线衫好几件出自我的手,想着我织的毛衣会给他带来温暖,心中便觉温馨。

    但是,简宁会不会喜欢呢?

    取来真丝,找来最好的绣娘将它缝制成了一件素白的长衫。

    画了一幅墨竹图,请绣娘以此为画样,自左下方向上斜斜绣在长衫上。

    绣得很成功。

    这样的衣衫穿成简宁的身上会是什么样子?我很好奇。

    记得他生日前夕,当我将这两件衣衫送给他时,简宁十分吃惊。

    尤其是对那件线衫,他脸上神情之复杂,我一时难辨。

    他问我怎么会想到将羊毛变成线时,我照例语焉不详,将原因归之于纷乱的念头之一。

    许是震波渐消,简宁微笑着看我,说十分喜欢这两样礼物。

    至今记得当时他穿上那件真丝长衫的样子。

    颜如秋江澄月,衣胜苍山白雪,衫上竹子清瘦秀挺,卓约清逸,仿佛微风可动,

    唉,我看着他,心里知道,这样的温润不是家明,只属简宁。

    昊昂后来开始流行这样的着装;羊毛,也不再仅仅粗制成毛裘,开始出现各种羊毛加工产品。

    呵呵,生日礼物。

    我低头伏于书上,这明于远究竟想要什么?

    看着面前的书,我心中一动。

    算了,就送他一份礼物吧,这狐狸也很有趣。

    明于远生日当天,简宁与我皆在被邀之列

    这还是七年来第一次到他家。庭院简静,疏落之外别有大气。

    此日,他似乎并没有请多少人,只设一桌于东厅。

    今日能被明国师邀请的人,大约都不简单吧?我如间于其中,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征得明于远的同意,由人带路,来到他的书房。

    室内,应是地火龙了,很温暖。

    纤尘不染。除了一琴一几一榻,余皆为书。

    书房窗外,也栽了一株梅,苍劲枯瘦,疏影横斜。我依窗而立,不禁微笑。

    取过一本山水小品,在窗前坐下,静静地翻看,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啧啧啧,看来我这个老师今天是连一句生辰快乐都听不到了。”突然狐狸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惊醒中抬头,就见他已斜坐在我对面,满脸那叫一个哀怨。

    我睡意还未完全消除,却已被他逗笑出声。

    他突然一愣,微转了脸,低咳了一声。

    捧出准备好的一只梅花型陶泥小盅,上面是一只梅花型盖子,递上前去:“祝老师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朝。”

    “哦——”明于远接过盒子,在灯下细看。

    它的身侧,我以钟王小楷笔意刻着八个字:德为世重 寿以人尊。

    细细抚摸着上面的字,明于远微微笑起来。

    他打开梅花盖子,里面是四十个梅花型陶泥字模。散发着的,正是梅的极清、极冷的香。

    他略疑惑地看我一眼。

    我微笑着将它们取出,拿出准备好的一盒胭脂,又取来一张纸铺于桌面。

    将字一个个印在纸上。

    香暗绕窗纱,半帘疏影遮。 霜枝一挺干,玉树几开花。

    傍水笼烟薄,隙墙穿月斜。 芳梅喜淡雅,永日伴清茶。

    明狐狸看着,又开始凤眼流光,显然这份礼物他是满意的。可是,我还不满意。

    于是,又将这些字模重新组合,再一一印在纸上。

    茶清伴日永,雅淡喜梅芳。 斜月穿墙隙,薄烟笼水傍。

    花开几树玉,干挺一枝霜。 遮影疏帘半,纱窗绕暗香。

    果然,看着看着,明狐狸开始轻皱眉头,突然他眼中光芒大盛,朗声大笑,“哈哈,好好好,简非,好一份生日礼物!”

    我笑起来,明狐狸看到它的表情果然很有趣。

    清代张奕光做这首回文茶诗《梅》时,一定想不到它还有别的用途吧?

    不多久,活字印刷开始在昊昂出现,此是后话。

    “如此良宵,怎能无酒?”他笑着站起身,命人取来一壶酒。

    我没有喝过酒,不知道简非的体质能否饮酒。醉了到不怕,只怕醉后胡说。

    见我迟疑,明于远笑着说:“放心吧,这酒不烈。再说,醉了也无甚要紧。刚才简相来时,见你睡着,怕路上风寒没有喊醒你,已先回去。今日你且在我府中歇一晚。”

    我笑着说:“恭敬不如从命,”起身倒满一杯,送至明于远面前,“圣寿祝天长。”

    明于远微笑接过,一饮而尽,凤眼光彩流溢,顿生魅惑之态。

    “来——,”明于远递过来一杯,“简非。”

    我喝下,渐渐就见两个明于远在面前晃,依稀听自己在说两只狐狸之类,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人海身藏之三

    谁隔晴窗唤梦回?

    醒来时,正幽禽宛转,红日高照。

    我睁开眼,有瞬间出神。并不熟悉的床帷,鼻端是淡淡的檀香。

    “呵呵,醒了?”一惊回头,却见明于远神清气爽坐在正对床的一张椅子上。

    我微不自在,“昨夜……”

    “醉了。”他接过去。

    说得真简省,可惜还是废话,我难道不知道自己醉了?

    我暗扁扁嘴,他低笑出声。

    “那这儿?”我环顾一眼四周,布置洁净简雅,不沾半分胭脂气。

    “我的卧房。”他回答得照样波澜不兴。

    哦?

    起来将衣衫穿上,他走过来很自然地帮我将袍带系好。

    洗漱后,明于远唤来丫头帮我梳理头发。

    收拾停当,回身之际却见那姑娘正怔怔地看着我,我朝她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就见她的脸“突”地红了,飞快地看明于远一眼,慌忙转身出去了。

    这是什么状况?我看了看明于远。

    他笑得那叫一个狐狸,“走吧,用过早餐我送你回家。”

    就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

    我横他一眼,“你这么闲?忙你的去吧,我已不是孩子,自认得回去的路。”

    “嗯嗯,那是,简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语多敷衍,说完还大笑数声。

    我恼怒,走得更加快了。

    回到自己的家,要来热水,泡了进去。努力回想昨夜的事,却半分印象也没有。

    竹子的影子淡淡地印在窗纸上,明瓦上有光柱泻下来,细微的灰尘在其间茫然地浮动。一如那些前尘往事,在时光的流逝里,渐渐变得烟尘一般,飘忽,迷茫。

    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却原来在回首之际,会变得这般模糊。

    渴慕的笑容,如家的温暖,雪白的海潮……全在时间的洪流里向后一一飞掠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剩下轮廓,剩下轻轻的影子,最后,什么都没剩下,除了,寂寞。

    生年非不思,思来成寂寞。

    头埋进水里,脸上的微咸融在其中,了无痕迹。

    从今北窗蝶,长是梦中身。

    来到书房,不由一怔,明于远正端坐其间,我进来后,他就一直静静地看着我,狭长的眼里一片深沉。

    我渐渐不自在,“你看什么看?刚才不是说今天不来的吗?”

    “突然又想来了。怎么?学成了,要赶为师走了?”他又开始一脸幽怨。

    我瞪向他,“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你怎么就这么闲?”

    “食君禄,分君忧………嗯嗯,”他重复着,斜看我一眼,“有道理啊。我现在是简府西席,自当为学生排忧解难。说来听听吧,简非,你忧从何来?”

    满脸的热诚,要多假有多假。

    我再忧郁也笑出来,“今天不想看书,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有何不可?”他身材颀长,走他旁边我勉强只及他的肩。

    街上人来人往,小贩们大声吆喝,叫卖的多是自家粗制的物品。

    店铺不少,但门面多仄而暗,里面物品杂乱,除了几家珠宝店、丝绸店,估计是因为财大气粗的缘固,店面典雅,出入人物也大多衣衫光鲜。

    看半天有些累,明于远与我来到一间茶馆。

    走进去,里面却只零星地坐了几个人,似乎也只是为了喝茶而来,喝完即走,并不作停留。

    二楼更没什么人了,突然就觉得奇怪,茶馆不应当是很热闹的地方吗?

    茶上来了,用具粗糙,汤色浑浊。

    “啧啧,你这什么表情?杯里是洗澡水?”明于远坐我对面,一脸促狭。

    “我就不相信你能喝下它。”我轻横他一眼,将面前的茶杯推过去。

    他将杯子接过去,也并不喝,只是在手中轻轻转着,不知想什么。

    我看向窗外,楼下街对面有一对父女在卖唱,旁边围一圈人,袖着手,北风中也听得兴致勃勃。

    看来哪儿都有艰难讨生活的人,当然,哪儿也都有闲人。

    我算不算得上幸运?风雨不沾,衣食无忧。

    以前是,现在是。

    以前,我只要做个好学生,年年将门门接近满分的试卷带回去,家明会笑着说:“想不到傻丫头居然是个天才。”

    天才。

    他不知道他的夸奖,是我惟一所享的乐趣。

    深夜攻读,四季勤练,尽可能多地阅读各类书籍,只为他说一声好,一切的苦都不是苦。

    与同学并无深交。

    为个殊不了解的歌星会兴奋半天;看到邻班的男孩过来,会脸红咭咭笑;有人寄来一封情书,没几个时辰,就全班皆知;生个病,是受苦;失恋就是世界末日,哭哭啼啼,渲染得天下皆知,因为知道会有人哄。

    这样单纯而爽利的时光,我全没有。

    我是嫉妒她们的。

    也有男孩子来约我。

    青春痘,手大脚粗,莽撞而过剩的热情,胆汁质,女朋友往往是他们相互炫耀比夸的资本,只差没除下她们首级别腰间,以示自己魅力与才干。

    不,他们也不是我的选择。

    我通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并不言语,他们也就知难而退。并没有谁执着,因为知道转身自有娇俏少女巧笑嫣然,作盈盈解语花。

    不不不不,其实是我,我没有勇气与他们接近。

    我摇摇头,对自己笑一声。

    抬眼却见明于远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他这样子,多久了?我慢慢地红了脸,恼怒起来,“看什么?你这人,总是这么鬼鬼祟祟。”

    这次,他没有说什么,只将手中浓浊的茶一口而尽。

    我瞪着眼,不能置信。

    他笑敲我的头,“看来,这茶入不了你的眼哪。如果这茶馆你来开,会怎么做?”

    我笑着说,“我来嘛,不难。”

    “哦——”明于远一脸兴趣,“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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