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_分节阅读1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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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博士上来沏茶。

    我笑着跟他开玩笑:“今天你准备烫哪个?”

    结果茶博士给我倒茶的时候,茶线像蛇行似的。

    我哈哈大笑,接给他手中的壶,自已满了。

    我端起茶抿一口。

    董以仁笑问我:“简兄觉得这茶如何?”

    我笑道:“嗯,不算太烫,”又补充一句,“可以喝了。”

    明于远突然闷声咳起来。

    宋言之疑惑地看我一眼。

    我朝他笑笑:“守默,喝茶吧。”

    他微笑端起茶杯,敛了眼神。

    董以仁不再理我,喝了一口,开始发表他的喝茶心得,以及分别向明于远、宋言之讨教茶文化。

    明于远多数是“不知守默如何看、守默说得有道理、问宋将军吧……”,语多精简。

    称守默时,笑得那叫一个尔雅;称宋将军时,表情那叫一个国师。

    我举手轻捂住脸,悄悄打了个呵欠。

    不想被他看见,他眼中笑意难掩。

    我悄悄瞪他一眼。

    回转眼,却见宋言之正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今天简非话少。”他微笑对我说。

    我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简非不学无术,在三位面前,不敢说话,只敢认真聆听。”

    突然想起刚才的呵欠,我不觉脸微烫,飞快地看了看他。

    他似乎也想起来,看着我变化了的神情,突然就大笑出声。

    董以仁停了话,回头看我们,一脸莫名。

    明于远已没了表情,端起茶杯喝一口,站起来说:“天色已晚,明日还得早朝,回吧。”

    我笑着对宋言之说:“下次重请你喝茶,今天这不算。”

    宋言之笑道:“那守默就记下了。这茶你可不能拖欠太久。”

    告别了他二人,我与明于远顺路同行。

    一路上他沉默。

    我想着刚才听松阁情景,突然笑起来。

    他看我一眼:“你这傻小子独自笑什么呢?”

    我说:“我突然发现几个人的名字取得妙。”

    “哦——?”他又拖长了声音。

    我说:“你想想啊,我爹爹,朝中事务繁忙,每天睡眠不足三个时辰,简者,少也,少了宁逸;言之守默,当言则言,不当言则沉默是金,可见得这人聪明……”

    他笑起来:“那傻小子简非呢?”

    我嘻嘻一笑:“简非简非,其实就是想尽量减少是非。”

    他斜看我一眼:“我看不一定哪——简非简非,简者,选也,择也,专门惹是生非。”

    我嘿嘿一笑,斜看他说:“那我从明天起就去惹是生非去,以不负我师明断。”

    他闻言一愣,停下脚步看向我。

    我被他看得莫名,问他:“怎么了?”

    他却又继续向前走,只是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到我的书房,也没开口。

    我打量他。

    他依窗而立,又继续起刚才的话题:“那董以仁呢?”

    我作小鸟依人状,轻轻偎向他:“董以仁董以仁,就是懂得依靠别人。”

    他笑起来,敲敲我的头:“你小子整天就琢磨这个?”

    我笑道:“其实,董以仁身上还是读书人习气重了,也还憨直,我看着他,到还顺眼。”

    “哦?”

    “你想想啊,他要是真正懂得依人,最起码我也算个人选吧,可他现在已认定我不学无术只敢走世袭之路,所以是真心瞧不起我,也懒得与我说话。他只瞧得上我师,”我打趣,“所以每次看到都灯蛾见火般扑上来。”

    明于远这次没笑,看着我:“简非,我有时觉得你精明,有时又觉得你糊涂。”

    啊?

    他抬手细细地抚过我的脸,微笑着说:“我看,还是傻小子成分多些。”

    我微仰着头,斜了他一眼:“我哪儿傻了?我可是很聪明的,嘿嘿。”

    “嗯,又大又黑,自是好字。”他笑着伸手在我头上一弹,“也只有你这傻小子才会这么糊弄他。你就不怕这话传出去,伤了为师的脸面?那宋言之当时听到你这话……唉,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学生哪——”他又开始摇头作哀叹状。

    我拉着他的手,故作后悔、焦急状:“啊?我知道错了。可是话已说出,覆水难收,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怔,又低声笑起来,轻轻揽住我的肩:“简非,你不想做的事,我自会顺着你。你不必掩藏什么的。”

    我只觉一股温热的情绪流遍心头,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你放心,我瞒别人,也定不会瞒你。以后,我自会告诉你这样做的理由。”

    他听着,突然将我搂进怀中,那么紧,只觉得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我刚反手抱住他的腰,他却突然将我一推,深深看我一眼,低声说:“不早了,去睡吧。”

    转身就走了。

    风花雪月

    我遇清时无个事。

    五月初夏。

    倦勤斋院落里有许多合围的古树,浓阴如水。

    我坐在窗前,桌上放着一盆雪白的绣球,浓密的小花朵猬集成团,凉风吹来,如繁星欲坠。

    室内混着薄荷与松子气息的熏香,叫人心神宁逸。

    这个午后,吩咐过李、卫二小子自己玩、不许吵我后,取了一本书靠着椅子,漫不经心地翻看。

    凉风如水,四面一片安静。不时有压得极低的笑声传来,不知这俩傻小子在玩些什么,我在心里微微笑一下。

    一页一页地翻着书,渐渐地四周越来越静,那些笑声也不再听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自己斜依在椅子上睡着了。那本书,不知什么时候已落在胸前。

    我摇摇头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欠身正想取桌上的茶杯,却见阿玉正端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

    我对上他浓黑如墨的眼睛,吓了一大跳,瞪视了老半天。

    “醒了?”声音清冷,眼神温暖。

    啊?

    当然醒了,这不没话找话说嘛?

    我瞥他一眼,撇撇嘴角,算作回答。

    “每次来,都见你在嬉闹,这回好不容易在看书,哪知却是睡着了。”声音里似有笑意。

    我立刻皱眉、作苦恼状:“唉,我也没办法啊,可是每次只要拿起书,就犯困。”

    他“哦”了一声,眉一挑,睨我一眼:“这就是你学风花雪月的原因?”

    我嘻嘻一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而且一学十年。”

    他端坐,仪态万方地说话:“我看你这风花雪月也没学好,这样吧,我们来演练演练。”

    哦?

    这也好演练?如何演练?

    他看着我,继续坐着,气度雍容清华,眼中的笑意使他多了一份别样的生动。

    “简非,你知不知道你睡着的样子?”他轻轻问。

    什么?

    这我哪儿会知道?

    这怎么可能知道?

    我要知道了,我还算睡着了吗?

    我抬头看他,这小子今天又有些古怪。

    他见我打量他,却神情不变,从容端庄,坐得那叫一个尊贵。

    可是你听他说出来的这些话,都什么味儿?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宁干净的睡姿,连气息也微不可闻。风从窗口吹进来,你白衫微动,明明人就在面前,却似乎飘渺轻淡得如云如烟,真怀疑你会在下一个瞬间随风而化,再也看不见……”

    他的声音低沉,认真。眼神沉静中又带有几分迷离,如处梦幻。

    我直接傻眼。这小子在说什么?

    每个字我似乎都懂,怎么一连起来,听着那么糊涂?

    他却仍在沉静地低语:“进来时,你就这样靠在椅子上安静地睡着,我坐在这儿半个时辰,慢慢地只觉得一片安宁……”

    他端庄地坐着,姿容优雅,语声清冷,语气温柔。可是你听听这话,别提多古怪。

    我眨眨眼,中邪了?

    念头刚动,手就忍不住行动起来,小心地抚上他的额头,又抚上自己的。

    还好嘛。

    被我的手一抚,他一颤,整个人醒了般,眼中迷离不再,迅速变成一种“逗你玩”的表情。

    霍,变得那叫一个快。

    他伸手一勾,我差点儿没坐上他膝头,闪避不及间,只听他在我耳边低语:“怎么样?演练得如何?”说着还眼睛斜挑,神情那叫一个蛊惑。

    这也太怪了。

    我伸手在他面前摇摇,他低笑出声,猛然抓起我的手,就是轻轻一咬。

    我被他吓一跳,触电般抽回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你”出。

    他却一脸清白,微笑,笑得那叫一个暧昧,坐得那叫一个端方。

    我一股浊气上涌,大喊到:“阿玉,你小子还我一口。”说着冲上前,抓起他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只听他“啊”地一声大叫,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痛苦。

    我忙松了口,连声说:“啊?对不起对不起。”手忙脚乱地捋起他的袖子。

    白晳的手臂上,一圈浅浅的齿印。

    没顾上多想,我抚上去,轻声问:“还疼不疼?还疼不疼?”

    他不胜疼痛般浑身一颤,可随即就听到“哈哈哈……”的大笑。

    我猛然醒悟。

    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行动,他已将我圈在怀中,在我耳边调侃:“风花雪月,嗯?”

    热热的气息,令我打个寒战。

    他低声笑道:“看看你这样,落水狗抖落一身水似的。”

    语气分外亲昵。

    我又是一阵恶寒。

    这小子太可恶。

    犹豫着到底是给他一口好呢还是给他一脚好。

    他细细地看着我,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在我耳边低声道:“记住简非,你这个学生,我要定了。”

    说着在我脸侧一吻,悠悠然迈步出去了。

    石化。

    余下的时间,几次派小卫子去找明于远,却总是回说被皇帝找了去,没回来。

    算了,今晚当值,明天一定要找他问问,看看这阿玉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在心里嘿嘿冷笑,哼,看我找出你来如何修理你。

    夜值。

    三个多月来,每周轮值一次,算算也有十多次留宿宫中。

    不过,皇帝连夜咨询的事一次也没遇上。想必是我不学无术的名头渐响的缘故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明于远的关照,每到我轮值,被褥必然是新换的,闻闻,还有皂角的清香。内侍还会抬来木桶,送来热水。

    这晚,洗过澡,换了一件素白的丝质中衣,细细将头发擦干,看看夜色,还未太晚。

    宫中已经下钥。

    为防走火,整个宫中没几处灯火。

    一片寂静。

    左右无事,又不能随意走动,所以我干脆灭了灯,早早地上了床。

    床面向东,有月色自东窗倾泻而下,皎皎如明河水。

    我盘腿端坐在这一片清光中开始调息冥想。

    起初,心神微乱,近几个月的事风翻书页般,一页页地的脑海中飞掠。渐渐地气息开始均匀绵长,心境开始平和。

    想像自己是山中轻云,悠然舒卷;是石上清溪,自在流淌;是涧底红树,一任荣枯……

    渐渐地什么也不是,如空气般幻化在这空明澄澈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慢慢地适应了室内的黑暗。

    这一适应,我差点儿没吓晕过去,就在我准备喊叫的时候,床头坐着的人迅速捂住我,低声说:“别怕别怕,简非,是我。”

    声音是熟悉的,可一时没认出来。

    我心口狂跳,眼前发黑,坐在床上直打颤。

    这人慢慢松开捂我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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